江汀像生吞了一整颗柠檬,想,自己明明也很怕冷的,为什么贺川只记得那个人。江汀不想再安慰什么,为了自身的心理健康,他决定回房间去睡个好觉,不再理会贺川。 客厅里的灯一直亮到了一点钟。 一向守时的计划控居然在沙发上坐了一个多小时。江汀趴在卧室的地毯上,看到贺川后来弯着腰,久久盯着手机,好像在翻信息记录。 随着风暴中心东移,加州温度渐渐回升。天色日渐清澈,时常隔窗就能看到蓝紫色的天际线和翻涌的白色海浪。 三月太阳最盛时,满屋都是金灿灿的。 酒吧活动将近,贺川也比平日更忙,头发许久没理过,长得有点杂了。 贺川为了省钱,曾经买过一个电动推子,这样就能自己在家里理发。 贺川打开镜柜,拿出厚重的,打算开机时想起家里还有只猫,回头高声说:“等会机器会响,别怕。” 江汀扭开脸。他才不怕,又不是真的胆小短腿猫。 贺川能感受到兜兜最近的别扭——饭照要,药照吃,就是不理人——但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到他。 贺川的提醒自然也没得到任何回应,他没办法,只好把浴室门关上好让声音小一点,然后对着镜子,单手反着往后推头发。 随着机器嗡嗡作响,略长的青茬尽数掉落在毛巾上。贺川剃完头顺带刮了个胡子,整个人看起来更利落了,头发比原先还短。 他把浴室门打开,看到兜兜还在沙发上卧着,走近敲敲脑袋说:“我出门了。” 江汀连“喵”都不想喵。 贺川无奈:“心情不好?” 江汀从鼻子里“哼”了声。 贺川看了眼时间,估摸着还有一会,干脆坐到小猫身边,把电视遥控器放到爪子里,哄道:“无聊就看电视。今天酒吧有活动,我回来肯定晚了。” 江汀就不乐意看电视,全是英文台,听着好像小时候的英语听力噩梦。 江汀一把拍开遥控器。 不要! 贺川少见地有耐心,居然慢慢问他想看什么。 江汀知道贺川的脾气,知道见好就收,否则自己今天估计连天气预报都看不上。 “有跳舞的视频吗?”江汀决定趁贺川不在,在家练习老本行,为了不被发现,还特意找补了两句,“上次在网页里看到了,你们人类跳舞还挺有意思的。” 一只猫爱看舞蹈视频?贺川简直目瞪口呆。 “等着。”贺川狐疑地走向电视柜,打开了那个一直上着锁的抽屉一层。 江汀记得那层里放着上回因被邵明辉乱弄而收起来的碟片,好奇地探长了脖子。 可能是觉得单纯小猫比人类值得信任,可能是确信兜兜足够聪明所以不会碰坏碟片,总之,贺川不肯展现给别人的宝贝东西,现在居然愿意分享给兜兜看。 贺川拿出抽屉里的碟片,又很快锁上了,缓慢摊开六张舞剧现场刻录的光盘。其中很大一部分都由同一个人主演,那个人叫柳青珑,是江汀所在歌舞团的团长。
第27章 为什么开酒吧 碟片时间跨度并不长,却涵盖了江汀跳过的所有剧目。这一瞬间,江汀除了自己的心跳,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贺川为什么会收藏这些?会因为自己吗…… 应该不会吧。否则既然连自己的舞剧都关注,怎么样都该来个电话才对。 是巧合吧?或许是贺川在美国突然爱上了这种艺术形式,转而去爱中国优秀的舞蹈艺术家也不一定。 再或者,贺川也许是喜欢柳青珑呢。毕竟那些剧目的主演几乎都是同一位,而没有人能看过她的舞蹈后不爱上她。 江汀不停地用这些理由为自己洗脑,因为他太怕了。在暗恋贺川的很多个年头里,他无数次把对方的行为剖析误解为喜欢,平白添了许多期待与落空。 走神间,贺川已经打开DVD,试图教会小猫怎么使用,连喊了几句小猫名字。 江汀不耐烦地让他不要这么喊自己。 “兜兜,”贺川屡教不改,手把手地抓着猫爪子摁键,“点这里切换播放通道,一个视频俩小时,你看完我就回来了。”走前,贺川特意嘱咐道,“另外,光盘很重要,不许折断,不许刮花。” 听起来,贺川真的很珍惜这些光盘。 这些光碟对于长居美国的人来说确实难得,但也不至于贵重到要拿钥匙锁起来并叮嘱一百八十遍。也许只有柳青珑的剧值得这种待遇吧。 江汀被一股莫名的醋意搅得满肚子不舒服,可是贺川已经来不及陪他一起看。没等江汀反应过来问问题,主人就已经走远。 电视机放映有记忆功能,自动跳转到上次播放的片尾谢幕部分,可见这盘光碟被主人观看过至少一次以上。 大幕拉开,群舞簇拥着一束光随音乐起伏,蓝光打在他们身上,像粼粼波涛。忽然光柱坚强,一位白衣舞者旋转着冲向穹顶,如冲林振翅的鸟。镜头无法传达出现场十分之一的震撼,但仅这十分之一已经足以让人啧啧称奇。 这是一个舞者最有生命力的时刻。那束光如此强烈,柳青珑的技巧与感染力如此完美,江汀甚至看不到被它掩盖的自己。那样的灵气和技巧,是江汀不管怎么努力,也永远比不上的。 江汀的鼻头有点酸,他承认自己此刻超多杂念,而这些都是对舞台艺术的亵渎,所以他只能按下暂停键,甚至等不及贺川回家,不开心地问:[你就这么喜欢这个主演吗?] 贺川此时已经在场地里,聒噪的音乐声吵得人头晕:[还好吧。] 如果此时江汀用的是手指而不是爪子,一定紧张到连打字都在抖动。还好笨拙的肉垫虽然失去了速度,却收获了稳定,让他能得以完整地问好:[那为什么总是她在跳?] 贺川回答:[因为她是团长。] 江汀顾不上露馅,也懒得提前编好自己从哪里得来的这么多人类社会用语,着急地问:[你是喜欢这个歌舞团吗?] 好在贺川忙着在活动现场控场,来不及思考小猫的破绽:[还行。] 江汀深吸一口气:[那你在看谁?] 对面可能是去忙了,或者在思考措辞,总之过了很久才回复。江汀保持原姿势,定格太久以至于身体有点僵硬。 贺川:[其他人。] 这句话出现在屏幕上时,江汀几乎摒住了呼吸。 其他人? 这里面除了自己,应该不会有人跟贺川产生其交集。那他说的其他人……是自己吗? 他不敢相信,谨慎地将画面放大,直到聚光灯之外的一张脸足以出现在屏幕正中央,才费劲爪子力气摁下快门。 那个人因为光线不足和镜头太小而有些面容模糊,但能看出柔和的眉眼棱角与完美的舞姿身段。那是正在做双起单落的江汀。 江汀赶紧把照片发给贺川,问:[他吗?] 贺川:[你怎么知道?] 江汀顾不上逻辑,飞快打字:[猜的。] 舞者本人,正端坐在电视面前,目瞪口呆。 ——贺川……在看自己演过的剧目。 贺川一直在以这种方式关注自己? 那他为什么不理自己,为什么不告而别,为什么连自己的道歉都不回应一句? 江汀有很多话想问,比如贺川是从哪里得到自己剧团的信息,又是怎么获得这些光盘,以及既然都做到这个份上,回自己一个电话又能怎样。 千言万语化作一点眼泪,冲得脑袋有点短路,以至于行动十分缓慢。 江汀来不及思考,就见贺川发的消息通通被撤回。 速度如此之快,以至于如果不是发出去张照片江汀不敢确信是否真的见到过它们。 江汀:[怎么还撤回了,不信任小猫?] 贺川:[对。] 江汀:[?] 后面贺川再没回复过,留江汀一人在惊愕和兴奋中滞留。 因为心情不错,舞剧的后半部分配乐似乎都轻快了些。渐渐地身体都被音乐带动起来。 这出舞剧一共三幕,根据民间童话剧情重新编舞,整体节奏偏欢快。十余位舞者接连做了几个环动,脚尖手臂划弧,带动满地花瓣扬天,好似万蝶振翅。江汀跳了十多年,舞蹈几乎是刻入基因的,即便受制于这副身体也不妨碍他的轻盈。 猫爪竟然也不受控制的随着音乐动起来,此时一阵紧凑的小提琴音响起,屏幕中的江汀做了个漂亮的跳跃后腰。小猫照葫芦画瓢,毛绒绒的肉垫蹭地一下腾空,在沙发垫上划出漂亮的弧线—— 然后掉了下来。 江汀:“……” 得,这下贺川估计不但要嫌自己吵,还要带自己去查查脑子了。江汀看着沙发上被自己抠出来的一条爪痕,心虚地跟贺川报备情况。 没想到贺川只是问他光盘有没有事。 江汀说:[光盘没事,只有沙发破了一道。但是划痕很小,你放心。] 贺川:[好。老实呆着。] 江汀不敢再乱动,安安静静坐到舞剧结束。三幕戏看完,月亮已经升得老高。 贺川直到最后谢幕结束才回家,且看着与平时很不相同。 小猫跳到贺川脚边,看到他的脸很红,浑身散发着淡淡的酒精味道。 “嗷?” 你又喝酒了? 贺川比平时的反应要慢上半秒,迟滞地“嗯?”了声。 江汀更加确定,贺川是喝酒了。 贺川还算清醒,还能自己换衣脱鞋,还能问江汀沙发哪里刮花了。在确认皮质划伤口子不大后,放心地去洗澡。 江汀一直站在浴室门外,生怕贺川会出什么事情。 “不是不喜欢喝酒吗,怎么最近总是喝呀?”小猫在贺川躺下后,兴师问罪,“喝酒是全世界最不好的习惯。” 贺川倒不反驳,酒精跟贺光总是联系在一起,他本人对它嗤之以鼻都不为过:“是。” 小猫不开心:“那你还喝。” 贺川笑了下,“但我开的是酒吧。” 江汀更不解了:“你为什么要开酒吧。” 小时候因为酒鬼受过那么多的苦,贺川明明有一段时间闻到类似的气味就会害怕呕吐。 可是贺川的脸上出现与从前如出一辙的、冷淡的笑意,像是已经陷入某场美丽的梦里。 “因为有个人说,”贺川盯着小猫眼睛看,有点失神,“他想在这开个酒吧。” 作者有话说: 预计周三入v噢,当天更三章!
第28章 他不需要(一更) 江汀上高中那年,曾经拿起笔在世界地图上画洋流走向,指着画错过无数次的太平洋以东说:“等我们毕业了去这里吧?” “哪儿?”贺川当时不明所以,仍旧一脸威压地让他赶紧背书,别整事儿。 江汀兴奋极了,想一出是一出,点点他刚画的洋流的方向,“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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