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慕和向往什么呢？家庭？学习？为人？
纪芫不知道，但他看着罗念单薄的肩膀和后背，听他说出这么落寞的话，一下子就再也气不起来了。他摸了摸罗念头顶软软的头发，像个大哥哥一样，轻轻拍了拍。
罗念深呼吸，侧过头，扯出一个笑容来：“纪芫，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嗯……十年，还是十一年？”纪芫愣了愣，“干吗突然问这个？”
“就是想告诉你，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有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对我来说是非常非常重要的朋友，所以我哪怕是失去江安白，也不能失去你。”
纪芫不自在地咳了两声：“你别突然这么抒情啊，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罗念恼羞成怒，捶了他一下：“你干吗啊，我很认真的。”
“嗯……”纪芫别别扭扭地说，“你对我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朋友啊……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这么替你操心！”
“两个朋友我都不想失去。”罗念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所以你别再说那些话了，我听了真的很难过。”
“……知道啦，你开心就好。”纪芫的气这下真的烟消云散了，又问，“对了，你上午是哪里不舒服，现在怎么样？”
“早就没事了。”罗念笑了笑，“只要你不生气，我就一切都好。”
“说的比唱的好听。”纪芫拍了一下他的背，“快上课了，回去吧。”
“好！”罗念振奋精神，“认真学习，备战月考。”
“是。”纪芫开玩笑，“你可是立誓要进步两百名的人呢，可别让江安白那家伙看轻了你啊。”
罗念斗志满满地握拳：“那必须！”
两人相视一笑，勾肩搭背地回教室了。
几天后，月考如期举行，罗念自觉这次准备得不错，再加上有年级第一江安白帮他补习，思忖着进步个两百名还不是小菜一碟，信心满满地踏入了考场。
第一天考完，他自我感觉良好，回家的路上心情愉悦，连自行车的嘎吱声都觉得顺耳了许多。
家里空空荡荡的，屋里黑着灯，罗奶奶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等着他下课回来。
罗念觉得奇怪，以为是她不舒服先睡下了，去房间里看了也没人，这才着急起来。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罗念只当是罗奶奶出门忘记带钥匙了，忙跑去开门：“奶奶，你……”
话没说完又咽了回去。
门外的并不是罗奶奶，而是邻居家的张阿姨。
“我听到有声音，想着应该是你回来了。”张阿姨说，“罗念，你奶奶去医院了，你一个人在家害怕的话，来我们家住一晚吧。”
罗念的心脏一沉：“我奶奶去医院了，她怎么了？在哪家医院？我现在就去看她。”说着就要往外跑。
张阿姨连忙拽住他：“你别去了，你现在去也没什么用，听阿姨的话，明天再去，啊。”
“我奶奶到底怎么了？病了吗？”罗念焦急万分，“严重吗？”
张阿姨犹豫了一下：“你奶奶今天突发脑溢血，送到第一医院了……”
罗念的脑子“嗡”的一声，只觉得像被冰水浇了，一瞬间从头凉到脚，张阿姨接下来的话更是一个字也没听清，整个人蒙在当场。
“你大姑姑接到电话已经赶过来了，现在就在医院呢。”张阿姨看罗念慌张无措的样子，也有点心疼，安慰他，“没事的，医生说送得及时，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好好休息，明天再去看她，好吗？”
罗念眨了眨眼，眼泪啪嗒落了下来，他抬手抹了抹眼睛：“嗯。”
“好孩子。”张阿姨摸了摸他的脸，“来我家睡吧。”
“不了。”罗念摇摇头，“谢谢张阿姨，我一个人在家也没事的。”
“真的吗？”张阿姨不放心，“你不会偷偷跑去医院吧。”
罗念咬咬嘴唇：“不会的，我明天再去。”
张阿姨又安慰了他几句，这才回家去了。
罗念把门关好，对着安安静静的客厅，还是没憋住，小声地哭了起来。
万一奶奶真的有个什么，自己就真的成了没人要的孤儿了。
他哭了一会儿，擦干眼泪，随便洗漱了一下上床睡觉，用被子把自己裹好，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后半夜好不容易睡着又开始不停地做噩梦。
考试什么的都不重要了，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快点天亮，快点去看奶奶。
夜里惊醒了几次，终于辗转到天亮，他也顾不得学校了，直接奔去医院。
罗念身体很好，奶奶虽然年纪大了身体不太好，但也没生过什么大病，所以罗念对医院其实是很陌生的，一个人在一楼有点茫然，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应该去导诊台问问。
他刚走到导诊台，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身后有人叫：“罗念。”
罗念一回头，见是自己的大姑姑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提着两个塑料袋，看见他便问：“你怎么来了？不去学校吗？”
“奶奶住院了，我想来看她。”
大姑姑皱起眉：“你奶奶还没醒，你先去上学吧，下午放学再来。”
“可是……”
大姑姑看他一脸惊惶和不安，语气稍微温和了一点：“你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先去上学吧，下午奶奶就醒了，你到时候再来。”
罗念低头看自己的脚尖，不说话。
大姑姑又说：“你奶奶也不想让你逃学吧，听话，快去上学。”
罗念抬起头，恳求地看着大姑姑：“我可以先去看奶奶一眼吗？”
大姑姑想着他看到奶奶没事也能安心上课，松口说：“好吧，那你跟我来。——吃早饭了吗？”
罗念摇了摇头。
大姑姑叹了口气，想他虽然顽劣不懂事，但毕竟是个孩子，碰见这种事难免会心慌害怕，把手里的塑料袋给他：“我买了包子和豆浆，你先吃吧。”
罗念极少受到大姑姑的好意，一时竟受宠若惊，连连摆手：“不用了，我还有零花钱，一会儿路上随便买点就好了。”
“给你就拿着。”大姑姑又有点不耐烦了，不容置喙地塞到他手里，“别让你奶奶病着还要为你担心。”
罗念抿了抿嘴：“谢谢大姑姑。”
大姑姑语气有些生硬地“嗯”了声，径自往电梯走去。
罗念看着手里的包子怔了两秒，大步跟了上去。
罗奶奶脱离了危险，已经转入普通病房，不过还没有清醒过来。罗念站在病床边看着被子里的罗奶奶，心里酸酸的。
他好像从没有这样清楚地意识到，奶奶真的老了，小时候对于自己来说堪称高大的身躯已然变得瘦瘦小小的，被子的隆起居然只有那么细细的一条。
“奶奶。”他轻轻地叫了一声，半蹲下来，松松地握住了罗奶奶露在被子外的右手。那只手细瘦而苍老，触感微凉，让人心里一揪一揪的。
罗奶奶闭着眼睛，神情看起来很平和。
罗念想到邻居张阿姨说送得及时，这才觉得稍有安慰。
过了好一会儿，大姑姑开口催促：“行了，快去上学吧，都几点了。”
罗念默默地起身，咬咬牙，不自在地开口：“大姑姑，奶奶就拜托你照顾了，我下午放学就来。” ----
第 18 章
罗念到学校的时候第一场考试已经开始了，他到了自己的考场，喊了声报告，监考老师和正在低头答题的学生们都抬头看了过来。
监考老师看到他，皱了皱眉：“考试已经开始半个小时了。”
罗念也没心情多说，直接搬出万能借口：“睡过头了。”
监考老师显然很不满，不过毕竟只是学校的月考，也就没有为难他：“快点去坐好，不要影响别人考试。”
罗念把书包随意丢在教室前面的放包处，拿着文具走到自己的座位，默不作声地开始答题。
当他填写考生信息时，监考老师踱到他身边，看了一会儿才离开。
八成是在记自己的姓名和班级吧，罗念想着，不过也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思考她会不会找自己的班主任告状之类的事了，埋头答卷。
尽管很努力地加快了写字速度，可到交卷铃声响起时，罗念试卷上还是有大片的空白，随着监考老师“放下手中的笔”的要求，他平静地放下了笔，没有再多挣扎，只是心里略有些失落地想，这次和江安白的约定大概要落空了。
他闷闷不乐地回到教室，屁股还没坐热，纪芫后脚就进了教室，直接坐在他桌子上：“罗念，听说你考试迟到了半小时啊，昨晚干什么好事去了？”
罗念心不在焉：“嗯？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到老班和另一个老师说话，那个老师说的。”纪芫说着，绘声绘色地复述起那老师的话来，“你们班那个叫罗念的，迟到了半个小时，轻描淡写地说是睡过头了，陶老师，这态度可不行，你得好好管管。”
他说就算了，还配合了丰富的肢体动作，罗念本来心情很沉重，脸上也忍不住浮现出一丝笑意：“纪芫，你不去学表演真是屈才了。”
可说完这句话，他就想到了还躺在医院里的奶奶，脸上的一点笑意迅速被愁容覆盖。
纪芫在他面前晃了晃手：“喂，你怎么了？”他只当罗念为了考试成绩发愁，开玩笑地说，“不过，你的二百名这次显然泡汤咯。”
罗念只是没精打采地“嗯”了声。
纪芫奇道：“就一个‘嗯’？你这是什么反应？”
罗念又“嗯”了声。
这下饶是纪芫也觉得不对劲了，追问：“喂，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罗念抬眼看他：“我奶奶住院了。”
“啊？”纪芫呆了一下，“怎么回事？生什么病了？”
“脑溢血被送到医院急救。”罗念垮着脸，“我早上去看她的时候还没醒，现在大姑姑在医院陪着她。”
“啊……难怪你迟到了。”纪芫了然地点头，又安慰他，“你也别太担心了，奶奶肯定会没事的，你下午去看她她肯定就醒了。”
“我也希望这样，如果奶奶真的有个什么……”
纪芫安抚地拍他的肩膀：“先别想那么多了，下午还有考试呢，我们先去吃饭，好吗？”
罗念摇摇头：“你去吧，我没什么胃口，不想吃了。”
“不行。”纪芫站起来，强硬地拉着他的胳膊把人拽起来，“你这样不吃饭怎么行，到时候奶奶没什么事，你自己先把自己折磨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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