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知道。”
“反正肯定不是女朋友。”罗念自言自语，自我欺骗，“江安白怎么可能交女朋友嘛，哈哈哈。”
他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又像被按了开关一样戛然而止，不由分说地用力一拽纪芫：“走，咱们走近去看看。”
“喂——”纪芫被他拉着走，手忙脚乱地戴上头套，“你去干吗啊，看清了又能怎么样，你又不是人家什么人。”
罗念当然知道自己什么也干不了，但就是脑子一热上头了，非得上前确认个明明白白才能甘心。
两只形迹可疑的兔子玩偶鬼鬼祟祟地靠近冰激凌摊，罗念仗着自己有掩护，肆无忌惮地跟着江安白，几乎贴到他脸上去：“小哥哥你好，要气球吗！”
他突然冒出来，江安白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倒是他身边的女孩子接过气球，嘟着嘴：“我不喜欢这个，可以帮我换一个吗？”
“可以可以。”罗念忙不迭地伸出手，“随便挑。”
女孩子挑挑拣拣，最后终于选定一个粉色的猫猫头：“就这个吧。”扭头吩咐，“江安白，付钱！”
“不用！”罗念阻止江安白从大衣口袋里掏钱包，“这个是送你们的！”说完扭头就跑开了。
纪芫还等着看他的下文呢，就见人跑了，连忙“喂喂”地叫着追了上去。
女孩子都看蒙了：“什么情况这是。”
江安白没回答，看着两只兔子跑走的方向，突然把手里的包往女孩子手里一塞，说：“你在这儿等我，别乱跑。”
罗念拖着沉重的玩偶服跑出老远，在一个小花坛边停下来，撑着膝盖喘气。
纪芫气喘吁吁地赶上来，把头套摘了呼吸新鲜空气：“你跑……跑什么啊，他又……又认不出你。”
罗念把气喘匀了，薅下头套瞪了他一眼：“废话，不跑能怎么办？”
“你……”纪芫一时语塞，“你，你好歹应该把气球的钱收了啊！这可倒好，工资还没到手自己先往里搭了七块钱！”
“要你管。”
“哎你这人，不识好人心。”
两个人正你一句我一句地斗嘴，就听身后传来一个笃定的声音：“罗念。”
罗念吓得险些跳起来，慌慌张张地戴上头套才敢回头：“你你你叫谁啊，认错人了吧。”
江安白面不改色，直接上手把他的头套摘了下来。
罗念试图捂脸做最后的挣扎，纪芫从后边站起来，毫不留情地戳穿他：“行了啊罗念，暴露了。”
罗念默默地翻了个白眼，破罐子破摔地坦白：“好好好，我认输。”他挫败地问江安白，“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声音很熟悉。”江安白说，“你在这里做什么？”
“打工啊。”罗念瘪瘪嘴，话里带了自己都没察觉的酸意，“怎么，就许你和女朋友约会，不许我打工赚钱？”
难怪说自己周日有空呢，他酸溜溜地想，原来周六是要陪女朋友，哪里有空理自己这种小角色。
江安白皱眉：“什么女朋友。”
“就是……”罗念别扭地撇开视线，“那个女生啊，难道不是？”
“哦。”江安白波澜不惊，“那是我表妹，我妈要求我陪她来的。”
“……诶？”罗念傻了，“表妹？”
他僵硬地转动脖子，看向纪芫。
而一边全程看戏的纪芫捂着肚子，人都要笑傻了。 ----
第 21 章
好在江安白并没有察觉他有多尴尬，或者他大概根本不认为这很尴尬。
他的关注点在于：“你奶奶知道你在这里打工吗？”
“这你就不要管了。”罗念支支吾吾，“那你赶快回去找你表妹啊，她一个人万一迷路了怎么办。”
江安白“嗯”了一声，一边掏钱包一边问：“多少钱？”
罗念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气球。”
“呃……七块。”
江安白把零钱给他，又说：“结束后早点回家。”
罗念愣愣地应了声，眼睁睁看着江安白转身离开了。
纪芫强忍着笑来勾他的肩膀：“人都走了，别看啦。”
罗念就像脑子当机了，半晌才哀号一声：“真的好丢脸啊——都怪你，你为什么要看见他！”
“关我什么事。”纪芫无辜地摊手，“就算我当时没看见，大家都在这里，迟早也会遇上啊。”
“反正就怪你。”
纪芫好心地不和他多辩，背了这口锅：“行行行，都怪我。”
负责人来巡视工作，两个人不敢再偷懒，忙做出一副认真工作的样子。
到中午，罗念已经觉得耗尽了一整天的精力，其实身体累的程度倒不算什么，只是心理上的无聊和煎熬无限加剧了这种疲劳。
纪芫也并不轻松，摘下头套时眼神都要涣散了。他们两个头靠着头瘫在长椅上，半天谁都不想说话。
罗念闭着眼睛，抬腿轻轻地在纪芫的小腿踹了一脚，有气无力地问：“纪芫，我们中午吃什么。”
纪芫歪了歪头，一脸生无可恋：“不是说有盒饭吗？歇一下去吃吧。”
“好……”罗念声音发飘，闭上眼，正打算好好歇一下，一颗不知道哪里来的石子落在了他腿上。他只当是哪个小孩子不好好走路不小心踢过来的，加上有衣服隔着，察觉不到疼痛，所以只是抬手把石子丢掉了。
不料，没过一会儿又有一颗更大的石子飞了过来，这次变本加厉地滚进了他的领口。
接二连三地被石子砸，罗念恼了，噌地站了起来。
纪芫的头失去了倚靠，猝不及防地撞到椅子上，沉闷的一声响，他愤怒地叫：“罗念！你有毛病啊！”
罗念此时的心思根本没在他身上，他叉着腰寻了一圈，终于看见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正抱着他妈妈的大腿吃吃地笑，手里还拿着个简易的小弹弓。
罗念拖着笨重的身体大步地走过去，微微弯腰质问：“是不是你拿石头丢我？”
小男孩只笑，不说话，拼命往他妈妈的腿后面躲。
罗念很气，伸手要去拽他胳膊：“我问你话呢。”
小男孩的妈妈忙护住他，脸上居然还带着宠溺的笑意：“他还是个孩子呢，又不是故意的，你和他生什么气呀。”
罗念气得不行，脸都涨红了：“我他妈还是个孩子呢，孩子就可以不讲道理，随便冲人丢石头了？有没有家教啊。”
“他就一个小孩子，能有多大力气。”小男孩的妈妈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又不会打疼你，至于吗？”
“那我也拿石头丢你试试看？”罗念说，“你他妈怎么站着说话不腰疼。”
小男孩的妈妈敛了笑意：“你这人怎么说话的，上来就骂脏话，你就有家教了？”
“是你儿子先拿石头丢我的！”
“好，就算他丢了，那你想怎么样？”
“我——”罗念见她是非不分，一时竟有些词穷，噎住了。是啊，他能怎么样呢？大不了是这小男孩道个歉，可是也没什么用。
纪芫开始以为罗念是要去卫生间还是怎么样，也没有起身，直到听到罗念和人吵架才意识到出问题了，急忙起身走了过来。
罗念在争吵中落了下风，抱着个玩偶头套站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口，看起来可怜极了。纪芫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得小男孩的妈妈说：“什么爹妈，不知道管教孩子。”
罗念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就炸开了，在脑子没反应过来之前，身体早已做出行动，一把把她推得坐到了地上。女人愣住了，不可置信地仰头看着他，甚至没有马上站起来。
纪芫听到那句话心里也是一紧，生怕他要动手打人，忙死死地拦腰抱住了他：“罗念，罗念，别生气，别和她一般见识。”
小男孩看到自己妈妈被推到地上，先是一惊，接着嘴巴一张，哇哇大哭起来。
这个时间游乐园人并不多，他这一嗓子把人全吸引过来了，罗念脑子里混沌一片，拼命挣扎，纪芫死抱着他不撒手，在负责人来之前终于让他稍微平静下来。
负责人面对着这一团混乱，头都大了，点头哈腰地对女人道歉，又是承诺给他们优惠卡，又是保证一定会严厉惩罚罗念，好不容易把人请走了。
再转头对上罗念，他便没了好脸色，没好气地说：“我是请你们来工作的，还是请你们来和客人打架的？你们现在就走吧，明天也别来了。”
纪芫不服气：“是那个女的先骂人的。”
“那你们就打人？”负责人说，“我们凡事要以客人开心为重，不能冲动。”
“所以左脸被打了还得把主动把右脸也凑过去让他们打？”纪芫气愤地反问，“哪里来的这种狗屁道理？”
“别说了，纪芫。”罗念说，“咱们走吧。”
“可是咱们还给他们白干了半天呢。”纪芫眼不下这口气，犹在争取，“好歹应该把这半天的钱给我们吧。”
负责人显然也懒得和他们掰扯：“你们去把衣服还了，再去财务领半天的工资吧。”
罗念沉默不语，直接把衣服脱下来丢给负责人，不管不顾地跑了出去，纪芫喊他他也没回头。
等纪芫领了钱，又抱着罗念的衣服追出来时，早就找不见罗念的身影了。他没办法，只好决定先在园里找一圈，再顺着回家的路去找。
罗念也是一时冲动，感觉自己在那里一秒钟都待不下去才跑了，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一味地沿路往前走。他的棉衣还在更衣室里，就穿了件单薄的毛衣，身上刚脱了玩偶服还是热的，被冷风一吹，连打了几个喷嚏，抱住了胳膊。
他小时候打过很多次架，一言不合跟同学打起来是常事，但要是细究原因，其实都能归结到一点，妈妈不要他了。只要被戳到这一点，他就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可是这次似乎不一样，他说不清自己的感受，只是能感觉到在自己的愤怒里掺杂了更多的委屈。
这是来自一个背靠他妈的熊孩子的当面降维打击。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罗念终于平静了一点，停下脚步，茫然地看向四周。
说来好笑，他还从来没来过游乐园，一个人一时间甚至找不到出去的路。
这边恰好有一家小小的便利店，他在门口的椅子上坐下，愣愣地看着地面发呆，想着纪芫能不能找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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