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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盛雪鸿遭到关押之后的半个小时后，谭骁给关美芝打了个电话。 关美芝正在仙丽丝歌舞厅里坐台。她那日盘着低发，戴着一对珍珠耳环，穿着一身青绿色的旗袍，连眼影都是浅绿色的，清冷、美丽，看起来格外温雅动人。 美人都是不怕冷的。开了春，她厌倦了冬日里又厚又沉的狐裘大衣，率先换上了短袖旗袍。这会儿她正陪着客人抽烟，忽然有电话打来。 关美芝接起了电话，嗲兮兮地问：“谁呀。” 谭骁冷酷无情地告诉她：“告诉你一个不太好的消息，你上司被关押了。” 关美芝吓得花容失色：“谁干的？” “我。” 关美芝赶紧安慰他：“哟，我的好弟弟，你们俩闹别扭啦？要不来关姐这儿玩玩，我安慰安慰你？” 谭骁没空跟她扯嘴皮子，平静地开口：“因为你上司被关押，所以有件事就只能交给你去办。” 关美芝听得出谭骁语气虽然平和，但态度强硬，没什么商量的余地。 她的声音沉下去：“什么事？” 谭骁在电话那头微微笑了一下：“放心，不是什么难事，以关姐的能力，要做到轻而易举。” 关美芝黄鹂鸟般笑了起来，她抠了抠自己新染色的指甲，四处张望了几眼，说道：“别抬举你关姐，我还得陪人家跳舞赚口饭钱，哪有什么能耐呀。另外要是气消了，赶紧把你男人放出来。” 谭骁沉默了片刻，问道：“关姐，你觉得他是个好人吗？” 关美芝一顿，唉声叹气：“我哪知道？不是个好人，你就要关他一辈子啦？” “搞不好我会杀了他的。” “别说气话，你不是个冲动的人。”关美芝皱眉，她轻声说，“杀了他，你会后悔的，你不知道他有多爱你。” 谭骁沉默了一会儿，说：“可你们总是瞒着我，瞒着我很多事。” “全都说了，你就相信了吗？”关美芝沉沉地叹气，“普通人活一辈子，心里头都有多少秘密不敢让枕边人知道，更何况你们呢？不聋不哑不做当家翁，会做事的媳妇两头瞒，你知道有些事，永远都说不清的。” “可是我会伤心的。”谭骁小声地说。 “哎呀，姐姐可听不得这种话，要不你打他一顿得了。” 谭骁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心中涌起一股无名的沮丧。他无声无息地挂断了电话，他知道今晚，注定又是一个无眠之夜了。 月色一点一点深下来，待到深夜，在那家英国人的小诊所里，森田平走入了一间无人的病房。 老鹰的尸体摆放于此，他身中数枪，尸体血肉模糊，并已经长出些青斑。 森田平打开了灯，白晃晃的光从头顶照下，将尸体身上的淤青和黑血渍，照得分外触目惊心。森田平脸上流露出一丝怜悯，以及一丝遗憾，没能亲手杀掉老鹰是件遗憾的事，因此他决不能让遗憾再次发生。 他撩开盖在上面的白布，对那具惨烈的尸体，进行仔细地检查。 说他一意孤行也好，倒行逆施也罢，森田平生就如此。他痛恨小野浩之的虚伪，不惮于公然痛骂同僚，当然，因此受到了一些惩罚，不过他并不在乎。 可他对某些事情的坚持，到死也不会改变。 越是孤立无援，越是处境艰难，他越有一种孤身与世界相抗衡的悲壮之感，这种自我感动维系了他的狂热，他要证明自己是对的。 先前那几个日本人在天德池附近被杀，又找不到任何凶器的事，让森田平的心上始终笼罩着一层阴霾。 他始终不相信山茶，如果对手是顶级的特工，就必须格外小心对付，决不能相信他说的任何话。他们拥有杀人于无形的能力，因此许多重要线索，也会悄无声息地被掩饰过去。 森田平拿起一把手术刀，割开老鹰的衣服仔细检查，他的表情在白光之下，显得如此正义凌然。 他这样一个性情暴躁的人，竟然如此有耐心地，小心翼翼地检查着一具已经千疮百孔的尸体，一点点地进行解剖。 整整一夜，森田平连一块碎步片都没有放过，仔细寻找所有可能的线索。 死人是不会骗人的，将近天明的时候，老鹰告诉了森田平一个关键的消息。
第87章 87 得到这个消息的森田平满意地笑了起来，他以前从未想过这种假设，但当这个惊人的假设出现在脑海中后，老鹰、山茶，以及突如其来的枪杀……这一切事情都变得合乎逻辑起来。 他走出那件病房，看到远处的朝霞已经升起，如火如荼地燃烧起来，白瓷砖下的玉兰花轻轻摇曳，他的心中充满了希望和喜悦，并因此狂跳不止。 他相信，胜利一定会属于他。 森田平决定不再与小野浩之商量，直接进行下一步的行动。而与此同时，谭骁的感冒忽如其来地又加重了。 谭骁给关美芝打完电话，果然一宿没睡着。关美芝说的那些话，一直在他心头萦绕。他把盛雪鸿关了禁闭，心里十分不安，明明自己也病着不舒服，还在担心他受凉生病。 他心软，人又善良，做不出什么残忍的事情。中统办公区也没有所谓真正的监禁地，谭骁找了间空杂物室，把盛雪鸿关那儿了。 结果第二天自己先发烧，发烧之后又发冷，在被窝里缩成一团直打哆嗦。 生病的时候，人特别容易委屈，偏偏谭骁又很犟，屡次表示并不需要人照顾。结果自个儿到了晚上，伤春悲秋的情绪铺天盖地涌来。 他越想越气，越气越睡不着，大半夜在床上翻来覆去。这样折腾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大约在零点时分，他在混沌之中感到有一双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脸。 谭骁没有睁眼，他甚至都没有挪动一下，只是半梦半醒之际，朝被子里缩了缩。 那双手很温暖，往他脸上戳了几下，不客气地捏了捏。 谭骁烦躁地躲开。 “难不难受啊宝贝？” 谭骁懒得搭理他。 “想不想吃梨子？” “滚！” “哎呦这么凶啊。”盛雪鸿笑嘻嘻地凑过来，扒开被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亲两口，听话。” 谭骁现在就想爬起来暴打盛雪鸿一顿，但想想打不过，气得又朝被子里缩进去。盛雪鸿看他在被子里一扭一扭的，像个蚕蛹似的把自己包裹起来，只留下一头乱发冒在被子外面。 “我给你炖个梨子，马上走。” 盛雪鸿拍拍大蚕蛹，大蚕蛹反应很激烈，狠狠撞了他一下。 谭骁有的时候就像个小朋友，难得闹脾气，发起火来透着一股再也不跟你好了的架势。 盛雪鸿觉得谭骁很可爱，他轻手轻脚地去给谭骁炖梨子。谭骁听见很细微的响动，他从闷热的被子里钻出来，翻了个身，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侧卧着。 他闭着眼睛，感受到一些模糊的光，又听见密密的沙沙声。 那声音好似雨声，或许窗外的确在下雨。春天的雨昂贵如油，滴落在窗沿上，发出舀米般的声响，又像窗下悬着一只风铃，在风雨中轻轻摇曳。 很快，柳叶青青的季节就要来了，谭骁能感受到青草疯长的生机，一些鲜活的、生动的气味从窗的缝隙中飘来。 身后窗外在下雨。而眼前，被小火烧开的冰糖，像雪籽般悄悄融化了，盛雪鸿把梨片和枸杞、还有红枣挨个放进去，给谭骁炖了一碗梨汤。 谭骁的睡眠质量很差，他很难持续地睡几个小时，更何况外边还有声音。盛雪鸿端着汤过里的时候，谭骁反应敏捷，骨碌一下翻到另一侧去了。 盛雪鸿扒开被子，谭骁愤怒地钻出来挠人。盛雪鸿也不跟他多说话，端起梨汤喂到嘴跟前。 谭骁皱着眉扭过头，盛雪鸿又给他吹吹。谭骁左躲右闪，腿还蹬来蹬去。他躺下睡不着，起来又犯困，憋了好一会儿，打了个哈欠。 盛雪鸿趁机把好大一块梨肉塞进他嘴里。 谭骁这个哈欠打得泪眼汪汪，他恶狠狠叼走了梨肉，神情凶恶。 盛雪鸿放下碗挨过来：“小丸子，你怎么这么可爱呀。” “别碰我！” 谭骁顶着蜂窝似的乱发，凶神恶煞地发火，脸烧得发红，像是酗酒过度。 “你吃完我就不亲你。” 谭骁低头，思考了一下，风卷残云地把剩下的梨肉给吃了。 “汤也喝完。” 谭骁慢慢地把汤喝掉。 盛雪鸿收走汤碗，笑了笑，他知道谭骁这会儿心里有气，没有再挨过来，只是轻声说了句：“晚安。” 谭骁嗓音低哑：“你去哪儿？” 盛雪鸿耸了耸肩，无奈地讲：“继续关禁闭。” 谭骁没再说话，盛雪鸿又对他说了句早点睡，于是转身离开，轻轻合上了门。 盛雪鸿半夜给谭骁做梨汤，第二天谭骁果然好多了，他虽然反反复复的发烧，大把大把地流鼻涕，可嗓子没那么疼了。 于是他立即恩将仇报，傍晚的时候，亲自给关押盛雪鸿的地方，加了一把大铁锁。 盛雪鸿在门里面，看见谭骁，还以为谭骁要把他放出去，高高兴兴地走过来，结果一把大清朝留下来的铁锁，赫然出现在他面前。 盛雪鸿扫了眼，那锁至少有十斤重。 “不能这样吧？”盛雪鸿扒着门框使劲摇，可怜兮兮地看着谭骁，“谭处长，你不能恩将仇报吧？” 谭骁根本不搭理盛雪鸿，他速度迅猛，三五下就把铁锁挂上了，铁锁扣上时发出清脆的咔嚓一声。 “你感冒好了吗？晚饭吃过了吗？今天还想吃梨子吗？” 谭骁不想听这些，他把铁锁扣上，还拉了几下看看是不是扣紧了，扭头就走，连看都没看盛雪鸿一眼。 他气还没消呢。 可惜撬锁这事根本难不到盛雪鸿，再加十把锁，盛雪鸿照样开。夜半三更，谭骁听见浴室里传来奇怪的水声，警觉地打开床头灯，赫然发现那把大铁锁出现在了床头柜上，吓得差点当场跳起来。 再也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事了，谭骁冲进浴室，发现了雾气腾腾的花洒之下，一丝不挂的盛雪鸿。 谭骁狠狠拍了一下门：“你怎么在这儿？” 盛雪鸿示意他小点声：“嘘，晚上别给人听见。” “我问你怎么进来的？” 盛雪鸿间歇性耳聋：“过来，帮我把衣服洗了。” ---- 下一章周五嘞，今天是甜甜的盛子(*╹▽╹*)
第88章 88 谭骁看到水池上堆了好几件衣服，还有内裤，气得晕头转向。 盛雪鸿大大方方地走过来，谭骁警惕地朝后退一步，在气势上先输掉一截。盛雪鸿浑身湿淋淋，一双眼睛也湿淋淋的，被水熏热的脸颊泛着桃花般的红晕，像门外的桃花成精了，魅惑众生地笑着，看着气到冒烟的谭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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