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样被好生养着,每天还有医生来给他换药,很快就能好起来。谭骁知道自己没什么大碍,他更担心老鹰那边的情况。 如果老鹰死了,某种意义上来说,倒是免去了不少痛苦;如果他还活着,现在恐怕备受折磨。 这个人是他领进情报处的,他不能不管,更何况,老鹰身上还有一个重要的秘密。 江西上饶四十八镇,除了有特工的培训基地,还有一个非常隐蔽的联合研究所,红烟实验室。 红烟汇集了国共、苏联、捷克的工程师十余人,是同盟国在中国战区部署的重要一环。 老鹰当初被送去江西培训时,受谭骁指派,与那里的研究所取得了联系。 那个研究所从前两年开始,一直试图研制一种最新的炮弹,去年已经到了攻坚时刻,而老鹰是负责沟通那批军火的重要联络人。 为了保证安全,他们只选择像老鹰这样背景干净,从头开始培养的特工,且一直是单线联络,连谭骁都不知道对面的联络人是谁。 一旦老鹰被抓,这条线索就会中断,为了保障这些顶级专家的安全,他们只能按兵不动。但这有可能会在战局上,使整个战区都蒙受巨大的损失。 一想到这个秘密,谭骁几乎寝食难安。 只是在担心老鹰的同时,那个天台上,逆着光的身影,也时常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谭骁并非完全猜不出来他是谁。 五天后的某个深夜,他一声招呼不打,出现在了仙丽丝歌舞厅。 遇到问题,除了睡大觉以外,还可以来找关美芝。用赵部长的话讲,买卖不成仁义在。 关美芝在,她门口的大幅海报还挂着,没理由不在。今天她穿着一身紫色的旗袍,领口和腰间一圈儿苏绣鸟雀,眉毛画得又细又长,手上带着一只种水的翡翠镯子,价值不菲。 她随意地坐在那儿,嘴里懒洋洋地哼着:“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 还没等她唱到“皇榜中状元”,冷不丁瞅见谭骁进来,顿了顿,跳了一句,直接接了那句:“帽插宫花好哇,好新鲜呐~” 关美芝坐那儿不动,她只接待客人,谭骁不能算客,是她的朋友,于是就干脆坐那儿不动。谭骁走到她面前,冲她盈盈一笑,将手里一盒东西放到一侧的桌子上。 关美芝瞅了一眼,语气嗲得要人命:“你谁呀?” “几天不见,关姐不认识我了?” “这张脸倒是见过,可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关美芝那双犀利的眼睛,在谭骁身上上下一扫,嘴角翘起,开口更为犀利,“就是不知,今天来的是姐姐的好弟弟,还是打官腔的军官,还是来开心开心的普通客人?” 这是单刀直入地在问他来意了,关美芝绝不是个轻易上套的人。 谭骁很佩服这样的人,不论男女,甚至不论是敌是友,这样聪明世故的人,交往起来都是很愉快的。 “我来看看你不行啊?” 关美芝把头一仰,略显厌烦地吐出一句:“看我做什么?我忙得很,没空陪你。” 谭骁冲她微微一笑,说着熟练的场面话:“关姐在这儿,我哪有心思看别人?特地给你献献殷勤,怕你把我忘了。” 关美芝笑笑不说话,她的表情很挑剔,拿带着镯子的手指了指盒子,示意打开。 ---- 编的,中间那段全我编的。
第26章 26 谭骁当即打开给她。 关美芝见他手上缠着纱布,哎呦一声,像是心疼地不得了似的:“怎么还弄伤了?哪个不懂规矩的小妹妹挠的?” 谭骁也就顺着她的话往下接:“小姑娘都不懂规矩,脾气闹起来,又掐又抓,哪像关姐会疼人?” “有小姑娘了,还来找老娘干嘛?炫耀的话就免了。”关美芝腰肢一扭,斜靠在椅子上,长眉一挑,气势咄咄逼人。 关美芝是真拿谭骁当朋友,谭骁心里清楚。她很爽气,这是又在问他来意了,但谭骁不打算这么直接就跟她摊牌。 谭骁尊重关美芝,对关美芝只能顺着。虽然他话里没一句正经,但心意是摆足了的。 他将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冲关美芝颇为迷人地笑笑:“咱们俩五年的交情,我为了关姐,这辈子不结婚都没关系。” “跟老娘说过这种话的男人,多了去了,一个个最后都捻三搞四的。”关美芝幽幽叹了口气,她根本不为所动,倒是很爽快地说,“不过就冲咱俩五年的交情,真不想结婚,拿你关姐出去挡枪,姐姐也无所谓,就当照应你。” 关美芝很会说话,听这话的意思,他们俩的关系起码就已经打败了百分之八十的外人了,但实际上关美芝跟谁都这么说。谭骁嘴角挂着笑,心里却犯着嘀咕,到底要怎样才能让她开口。 谭骁给她带复兴饭店的西菜,这家店价格不菲,且是上海最有名气的美式餐厅。 他带的是招牌菜:一整只奶油葡萄鸡。汤底番茄酱、咖喱汁、洋葱、鸡汤一锅闷,熬得透了再加奶油调配,鸡肉切成块状盛在盒子里,一打开,一股奶油的甜香味窜出来。此外,还有一份上等的腓力牛排、一小份花旗鱼饼。 关美芝笑了起来,夹了一块鱼饼塞进嘴里,嘬了一口手指,然后挥挥手:“赶紧盖上,外边都是烟味,待会儿味道串了。” 谭骁给她装好,让周围的人送到她后屋里去,顺便递上一张一百块的钞票。 关美芝眼尖,见了钱她语调一变,明知故问:“哟,这是干嘛啦?” 谭骁唉声叹气:“是关姐说,我寂寞了可以来找你。” 一百块钱,下面还有二十块的小费,买的是关美芝一小时的“坐台费”,也就是陪聊的钱。再加上这份西菜,两百块钱就这么没了。 关美芝收了钱,长腿一蹬,站起身来,示意谭骁跟他到雅座上去。 歌舞厅里灯光很暗,细碎的灯在头顶闪着,五彩斑斓但又暧昧的光洒下来,这是跟中统作战部大门口的警戒灯,截然不同的灯光。像一根软绒绒的孔雀翎,挠得人心痒难耐,挠得人心底的许多欲望,隐隐作祟。 正中央一个大台子,上面一位美丽的年轻舞女正在唱《秦淮景》。 我有一段情呀, 唱拨那诸公听。 诸公,各位,静呀静静心呀…… 许多身着大亮片舞裙的美人,在他身边走过,谭骁跟关美芝并排坐在一张台前,桌上放着水果拼盘和瓜子点心,两个谈笑风生的人,各揣着心思,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瞎聊。 谭骁跟她绕了好大一个圈子,从东方华尔街聊到股票交易所,从跑马场聊到黄梅戏,兜兜转转,就是不说正事。关美芝一开始还饶有兴致地陪聊,后来她开始忍不住嗑瓜子,废了将近一个小时嘴皮子之后,关美芝又困又饿,实在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见关美芝不耐烦了,谭骁终于抛出了他的来意:“关姐,跟你打听个人?” 关美芝这会儿已经疲了,没心思跟他扯东扯西的,她嗑着瓜子,噗嗤一口吐了壳:“说。” 谭骁憋了半天,就等着这句,真到要讲真话了,他忽然紧张起来。 这两百块钱能不能捞回本,可就指望关美芝了。 他迫不及待地跟关美芝唠叨:“跟我差不多年纪,比我高半个头。大约是中层以上的军官,我猜测在校级的位置,枪法很好,擅长格斗……” “等会儿等会儿。”关美芝伸出纤纤玉手,做了个暂停的动作,十分无奈地说,“你做工作汇报呐?” “来我这儿的都是玩的,我哪知道来的客人,军衔是什么,私底下会不会耍枪,会不会打架呀?”关美芝掰着自己的指甲,“给我点别的特征,私底下的,好认点的。” 谭骁沉默了一会儿,他其实始终怀疑那个人就是盛雪鸿,但他不敢确认,也不敢抱有幻想。 于是他试探着问,未曾发觉自己的声音都低沉了下去:“关姐见过一个……长得比我高半个头,头发卷卷的,有一双桃花眼,皮肤很白,长得特别好看的男人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胸口隐隐作痛,这五年来,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人透露过,盛雪鸿究竟长什么样,这是他心里不可触碰的地方。 关美芝皱起眉,细细思索了一会儿,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兴许见过,但说不好哪里见过。” “你也知道,这舞厅里,每天来来往往都是客,我一时半会儿还真不能给你对上是谁。”关美芝叹了口气,但又宽慰他道,“不过,我明儿起给你留意着,要是有这样的,我保准第一个告诉你。” “关姐小心,这人不好对付,如果你有那个人的消息,一定要告诉我。”谭骁好意提醒,无论那人真的是盛雪鸿,还是个冒牌货,都意味着危险。 不料关美芝掩面一笑:“你这是担心我,还是担心我隐瞒真相,私底下暗算你?” “当然是关心你,关姐怎么会害我?那是不可能的事。”谭骁冲关美芝惬意地笑,“关姐喜欢吃什么,下次我再给你买。” “得了吧!”关美芝摇摇头,叹了口气,“哎,我就知道你不是来看我的,怎么着,话说完了,准备跑啦?” ---- 放心哈,那个神出鬼没的男人下一章就又出现了。
第27章 27 谭骁指了指墙上的挂钟:“已经很晚了,关姐也累了。” “走吧走吧,也难为你今天破费了。” 关美芝抬手赶人,起身走开。 关美芝可不差他这一份关心,她很会做人,把那一份谭骁给她带的奶油葡萄鸡,分给了当日在场的所有舞女,唯独给自己留了一小块鱼饼。 谭骁离开时,已是深夜近两点,关美芝把他送走,单独走进化妆间,不一会儿,就有一个电话打来。 关美芝慢悠悠地吃完鱼饼,打了个哈欠,才走过去接起电话。 “喂?谁呀?”关美芝不管周围有人没人,都会先问一句。 那头是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漫不经心地调侃:“你猜。” 关美芝夹着话筒,从兜里摸出一支烟,慢腾腾地点上,再慢腾腾地吐出烟雾,换上幽怨地语气:“大半夜的,猜什么猜?老娘刚陪人耍了一个多小时花枪,累死了!” “钱给够了吧?” 关美芝嗤笑一声:“那是,很大方,可惜老娘不在乎那点钱。” “他跟你说什么了?” “跟我说的是场面话,没一句正经的。”关美芝风情万种地一笑,“他说,他为了老娘,这辈子不结婚都没关系,我还着实感动了一下呢。” “我知道,你们的对话我听得一清二楚。零点37分的时候,我就在你们身后三个座位的地方。”那人轻轻地笑了一下,声音隔着电话,听起来非常平静,“曼曼今天穿了一件红丝绒的长裙,唱了一段《夜来香》,很好听,那首歌我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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