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走小猫咪,季云深在屋里随意打量了几眼。 这间卧室主打“复古风”和“极简主义”,墙面发黄掉皮,屋顶还有张不大的蜘蛛网,衣柜和床是很有年代感的黄木色。 设施太陈旧显得屋里脏,但随手一摸却一点灰尘都没有,肖誉应该是勤快爱干净的人,这么破的小屋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不过,小破房还没他家卫生间大,这也能住人? 卧室小到一眼就能看全,他百无聊赖地坐在书桌前,研究起这套蓝色的儿童专用学习桌。 肖誉拿着矿泉水回屋时,季云深正坐在他书桌前背对门口,雪白的台灯照下来,像一夜白了头。 “给你水。” 季云深没回身:“一百万,你用在哪了。” 肖誉脸色大变,扔下矿泉水去抢对方手里的东西:“谁让你翻我东西的!” 两人一抢,薄薄一张化验单从中间裂成两半。 “你要给谁换肾。” 季云深身居低位仰视他,目光却像一座无形的五指山,沉重得令人窒息。去科北一趟他见惯了温柔的假面,差点忘记真实的季云深。 换作以往,他兴许抱有一丝畏惧,但他今晚处于一种失控状态,颇有点自甘堕落的意思。 “不关你事。”他兀自坐到床上,留给季云深一个背影。 “怎么不关我事?”季云深面色不虞,盯着他的背影更是来气,“我是你男朋友,你必须全须全尾地属于我。” “我不属于任何人。”肖誉淡淡道,“你走吧,一百万我打工还你,一分都不会少。” “你以为我在乎那一百万?”季云深阴恻恻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掌心却渗出了冷汗。 刚才他看见配型单的时候脑袋都炸了。 肖誉只有肖梦冉一个亲人,人际关系简单得一只手就数得出来。身边没人生病,也不负债,他唯一想到的就是肖誉被人威胁了。但是肖誉这个闷葫芦,真遇上这种事估计也不告诉他,自己能扛就扛,不能扛就算。 他又急又气,一把揪住肖誉衣领,没怎么使力就把人拎了起来:“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事,什么都不如自己的命重要,更没人值得你割一颗肾,你懂吗!” 肖誉双脚腾空,却“嗤”了一声:“你能不能别装出一副喜欢我关心我的样子,装给谁看啊。” 他指指自己下半身,微笑凝视着季云深:“你喜欢的不是只有这里吗。” 白炽灯的光从背后把两人的影子映在墙上,交叠、重合。属于季云深的那个庞大凶狠,下一秒就能把肖誉拆吞入腹。 肖誉虽受制于人,气势却丝毫不减,非但不害怕,还像玩秋千一般晃了晃脚:“季云深,你喜欢我这张皮是不是?如果一道疤能让你讨厌我,放了我,那可太值了。” 季云深处在暴走的边缘,粗重的鼻息喷薄在他脸上,若不是气息尚有人类的温度,单看那阴寒狰狞的表情,早已不算一个人了。 须臾间,他被季云深重重摔在床上。 硬板床只铺了一层薄棉被,身体砸上去发出了一声闷响。他马上一骨碌侧过身,虾一样弓起来,一动不动了。 季云深坐回桌前,眼不见为净地顺气。十来平的小卧室里回荡着两个男人的喘|息,一个暴躁但是逐渐平息,另一个却忍痛一般压抑而断续,好像咬紧牙关,故意不发出声音一样。 这样的隐忍,季云深在床上见了无数次。肖誉很能忍,疼了爽了怒了通通咬碎牙往肚子里咽,绝不会让别人看出一丝端倪。 他扭头往床上看了一眼,想问“你没事吧”,话一出口却变成:“装什么死。” 肖誉不吭声。 他狠狠拍了肖誉的屁股:“赶紧起来,事还没解决完。” 肖誉一头汗,状态不似往常。 他皱眉俯身,却闻到一股血腥味。心尖一颤,他瞬间不敢再动,视线顺着肖誉从头到脚检查一遍。黑色T恤不容易看出颜色,肩胛骨附近颜色更深,边缘带点橘红色。可床上一马平川,更别说是尖锐物体了,这伤口只能是之前就有的。 “你怎么了?”季云深过去把人扶起来。 突如其来的动作变化令肖誉溢出一丝呻|吟,他挣扎着逃离,但胳膊一动就牵动肩胛,痛得直吸气。 季云深把他翻过去,仔细掀开衣服,神色恍惚:“刚才怎么不告诉我!” 肖誉背上的伤是被谢承推到铁架时撞到的,虽然架子的边角做了圆滑处理,但在那样的推力下,还是被划开一道口子。而他不仅一声不吭,还带着伤和谢承打了一架,可谓雪上加霜。 季云深阴着脸出门,没两分钟拎着蜡笔小新的塑料盒回来了。 “你别管我。”他认出那是柳宛白的医药箱,伸手去推季云深的腿,“你又不会弄,别折磨我了。” 季云深蹲在床边平视着他,竭力保持镇定:“我会。” 会玩斗地主是假的,会包扎伤口也是假的,但为肖誉好的心却是真的。可他哪里干过伺候人的活儿,别说包扎,他连创可贴都没亲自贴过。 药箱里同时放着酒精和碘伏,他嫌弃碘伏的颜色,挑出酒精倒在纱布上,轻轻按上肖誉后背。 “嘶……!” 肖誉疼得挺直了胸,身体变成一个平缓的“U”,半晌才慢慢趴了回去。他往季云深手里看一眼,哑着嗓子说:“……用碘伏。” 季云深也琢磨过来自己搞错了,可他不会承认:“别娇气,忍着点。” 肖誉呼出一口气,拧紧床单闭上眼,大有一副破罐破摔的架势。
第29章 “你行不行啊季总。” 季云深消完毒,拿着纱布在肖誉背上研究半天,中途柳宛白进来说扑克牌找不到了,见这俩人一个趴着一个蹲着,一副你侬我侬的样子,边捂着眼睛边往外退,直说“打扰了”。 肖誉一直觉得他们姿势暧昧,但一是他太疼了需要人帮忙处理,二是,屋里只有他们俩,就也能接受。但被第三个人看见后,而且还是小姑娘,骨子里那点保守就显露了出来。 他皱着眉推季云深一把,催道:“弄好了就快起来。” “我也想起,这次我是真腿麻了。”季云深趔趄地扶着床沿,好半天没动。 后来肖誉趴在床上睡着了,连季云深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等他再睁开眼,烈阳高挂,已经是转天中午了。 昨天摔碎的玻璃杯是店里送给客人的赠品,虽说不贵但终归是他毁的。他找到原来的链接,又买了一批,想等柳叔旅游回来前原封不动地再摆回店里。 正打算起床,季云深的视频电话打进来:“刚起?” “嗯。”他坐在床边,两手搭在腿上,拿手机从下往上照着脸。 这个角度太死亡了,季云深盯着屏幕有点来气。肖誉像用鼻孔盯他似的,非常傲慢。但肖誉鼻尖挺翘,连那一点点双下巴都长得好看。 小美人儿不管什么角度都是美的。 季云深看在皮相的面子上忍下了:“伤口好点了吗?” “一天都没到,能好到哪去。” 季云深笑了:“还生气呢?” “没有。” “那怎么不叫季总了?” 肖誉嘴角一垂,盯着屏幕半天没说话,有些东西好像确实变了。 原以为是昨天打架上头给自己壮了胆,没想到今天一觉醒来,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心态依然跟着他。 和季云深吵一架,好像打破了两人之间的透明钢化板,他对季云深的所有滤镜都消失了。现在他眼里的季云深就是个有钱的、有音乐天赋的、长得很帅的普通人。 季云深对他使的那些手段是出于阶级年龄和武力的碾压,只要他不在意、不害怕、不踩雷,就根本没什么可怕的。 “不叫就不叫吧,我还嫌叫生分了。” 季云深不在这种小事上纠结,把发脾气的行为直接归为“肖誉把他当男朋友”,和男朋友发点小脾气挺好的,像在老虎面前张牙舞爪又炸毛的小猫,老虎不仅不觉得烦躁,还觉得是种小情趣。 他看一眼腕表,手指敲敲桌子:“我叫了个医生,估计快到你那儿了。” “你昨天没给我弄好?” 肖誉用一种怪异的姿势扭头,想看看肩胛骨让人弄成什么样了。叫医生来纯属小题大做,他们学校附近都算市郊了,这种折腾人的事只有季云深干得出来。 季云深静默一瞬,沉声道:“天热,让郑医生给你换一次药。” 挂断电话,肖誉脱了上衣对着镜子看。 后背上贴了一大块儿纱布,胶布贴得七零八落,睡了一晚上后,大部分已经翘边了。 确实得让专业人士来弄。 他一边小心翼翼地冲澡,一边琢磨季云深这个人,还真让他找出了应对之法。一言蔽之就是顺着、哄着。 肖誉休息了一天开始上班,不过他暂时搬不了重物,做奶茶发传单什么的不影响。这天晚上,他和柳宛白两人刚忙完一单,累得瘫在椅子上吐槽。 有家公司慰问加班的员工,统一订了一百杯奶茶,足足装了六箱,骑手到店取货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熟悉的劳斯莱斯停在了门口,季云深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坐在卡座里叠起腿:“今天没打烊吧。” 系统响了一声,肖誉往屏幕上一看,黑着脸说:“这个做不了。” 季云深往屋里一指:“机器都开着,为什么做不了?” “哎大哥你又来啦!”柳宛白换了一件碎花裙从楼上下来,看样子是要出门。 “尝尝你们店里的奶茶。”季云深披着人皮,笑得非常温和,“你们店员说做不了,怎么办呢。” 柳宛白去看了一眼点单信息,笑道:“他确实做不了,我来吧。” “我去做。”肖誉拉住柳宛白,活动几下手臂。 柳宛白没推脱,她今天有个聚会,再不走就迟到了。 肖誉进去切柠檬,季云深就站在旁边看,当肖誉不知从哪拎出一根棍子放进雪克杯时,季云深的表情凝固住了。 “这是?” “暴打。” “什么?” “你点的暴打柠檬茶。” 季云深愣神的几秒里,肖誉已经开始捶打雪克杯里的柠檬片和冰块。袖口包裹着大臂,一小块边界清晰的肌肉凸显出来。 现在饮品的名字花里胡哨,他还以为“暴打柠檬茶”是什么噱头,没想到就是如此朴素的“暴打”。 肖誉皱眉抿着嘴,太阳穴那里一跳一跳的,额头铺满了细密的小汗珠。 季云深突然明白了,这么用力捶打的动作,每打一下就牵动着肩胛的伤口,怪不得刘宛白说不能做。 “挺好玩的,给我试试?” 肖誉手上一顿,瞥了季云深一眼,脑补季云深站在这做柠檬茶的场面就诡异到了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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