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琢看了看被他紧紧握在手里的杜昙昼的手臂,惊声道:“哎哟!大人的衣服怎么也这么湿漉漉的?你们俩背着小的泡温泉去了?” 他一双无辜的眼睛扑闪扑闪,整个人都冒着一股质朴的傻气。 杜昙昼忍住了甩开他的手的冲动,忍耐着脾气道:“既然知道我衣服湿了,还不撒手让我也进去换衣裳去?” 杜琢猛地把他胳膊一松,搓手讨好地笑道:“大人说得是!小的这就伺候大人更衣去!” 杜昙昼像黄花大闺女似的,把衣衫往胸前用力一裹:“不用你伺候,我自己能穿!” 说完,跟上了莫迟的脚步,也朝里院走去。 最后一个进来的是时方砚。 杜琢在州府里看了半天官兵们押送水匪,猛然一见时方砚进来,呆滞一瞬,立马指着他大声喝道:“快来人啊!这里还有个水匪被你们落下了!” 时方砚连摇头带摆手,急急忙忙解释道:“我不是我不是!我是州府的官员——” 杜琢压根不听他狡辩,张开双臂拦在他面前,一步也不准他乱动:“我拦住他了!你们赶快过来抓人啊!” 不久后,杜琢揉着脑袋上被杜昙昼敲过的地方,跟在杜侍郎身后往前走,敢怒不敢言。 嘴里还在嘀咕:“小的也是警惕心太高了嘛……再说也不能全怪小的吧?那位时大人生得五大三粗,手掌大得跟芭蕉扇似的,谁能不把他错认成水匪啊……” 敢怒不敢言,但是敢小声抱怨。 杜昙昼已经换了一身官服,他恨铁不成钢地扫了杜琢一眼,偏头一看,冉遥正从公堂里出来。 杜昙昼大步上前,向他拱手行礼:“冉大人辛苦!多亏有您及时带官兵赶到,否则我等的性命就要危在旦夕了。” 冉遥像是遇到了什么头疼事,龇牙咧嘴地摆了摆手:“杜大人莫要说这些客套话,水匪之事,还望大人将经过细细同我道来。” 杜昙昼点头说:“自然应该让冉大人知晓,只是不知冉大人是如何寻到那匪寨?又是如何得知我们几人在内的?” 冉遥叹了口气,左右看了几眼。 杜琢乖乖地往后退了十几步,站到一个绝对听不清他们说话的距离。 见四下已无人,冉遥才叹息道:“那时我正带着人在临淳湖岸边搜寻,正好见到十几只信鸽从湖中央飞来,我觉得十分很可疑,就拦下了鸽子。” 冉遥低声道:“我从鸽子腿上找到了时方砚传来的求救信,上面说他身份暴露,我不敢怠慢,当即召集众官兵前往匪寨剿匪,至于匪寨的具体方位,都是他写在信上告知于我的。” 他抬头看向杜昙昼:“只是我确实没有料到,杜大人您居然也在?您又是如何找到那匪窝的?” 杜昙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从冉遥的话中听出了漏洞,挑眉问道:“你收到了时方砚的信却一点都不惊讶?难道你早就知道他没死?” “何止是知道他没死。”冉遥压低声音告诉杜昙昼:“时方砚的假死计策我从头到尾都知晓,他在决定行动前,原原本本地都向我交代了。” 时方砚不是莽夫,在实施计划前,他就找好了冉遥作为后援。 他怀疑馥州所有人,唯独不怀疑冉遥的理由很简单: 时方砚就是冉遥向皇帝要来的帮手。 时方砚觉得,就算州府上下都串通水匪卖官盐,冉遥也不会牵涉其中,否则他何必叫一个京官来馥州给他添乱。 时方砚想,冉遥有心彻查官盐私卖案,但又畏惧于国舅爷的势力,很多时候不敢动手,所以才想要外人来帮忙。 思前想后,时方砚把他当做了自己的后备力量,将计划向他和盘托出。 杜昙昼摇头笑道:“冉大人这张嘴真是密不透风,之前您早就知道湖上的尸体不是时方砚了吧?居然在我面前装得一无所知,把我这个临台侍郎都瞒过了。” 冉遥不知为何有些紧张,额角都渗出了冷汗,他擦了擦汗,小心翼翼地说:“时方砚的事暂且先放到一边,我这里还有个烫手山芋,想让杜大人为我出谋划策,看看我该如何解决。” 杜昙昼问他何事? 冉遥附到他耳边轻声说:“不瞒杜大人,我手下在临淳湖边搜寻之际,一不留神把国舅爷给抓了。” 杜昙昼睁大眼睛。 冉遥说,他当时带着属下在湖边巡逻,试图找到水匪的行迹。 就在他见到湖中飞来的信鸽前,有手下跑来向他禀报,说湖里驶来一艘可疑的船,他已经把船上的人抓起来了,等待冉遥审问。 冉遥正欲动身赶往发现可疑船只的码头,就见到了信鸽。 “我看了信,心里只惦记去湖心岛剿匪,把那人给抛之脑后了。等大张旗鼓地抓了水匪回来,进了公堂,属下才来报告说,那人也被他关进了州府。” 冉遥见匪首受了伤,生怕他一命呜呼断了气,就没有人证了,急着提审他,就让师爷去向那被抓来的人问话。 师爷刚去没多久,就着急忙慌地跑了回来。 这时冉遥才知,那所谓的可疑人士居然是国舅爷! 他这才慌慌张张地从公堂里出来,结果正好遇到了杜昙昼。 “杜大人,您说这可怎么办?” 杜昙昼想了想,问道:“国舅爷被你关在哪里?” “后院的一间暗室。” “别放他走,也别审他,一日三餐好好供着,暗室外设侍卫把守,别让任何人见到他。” 冉遥“啊”了一声:“这样好吗?万一日后陛下怪罪下来——” “自然有我担着。”杜昙昼淡淡道。 冉遥立刻应下:“有大人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这就安排人手去看着!保证不让任何人知道国舅爷在这府衙里!” “不。”杜昙昼摇摇头:“把乔国舅看好以后,你要马上放出风声,就说他被你抓了。可以不提原因,但一定要闹得满城风雨,保证馥州城没有一个人不知道,他国舅爷被你这个刺史抓了。” 冉遥半张着嘴,开始怀疑自己找杜昙昼商量这件事,是不是办错了。 杜昙昼拢了拢袖子,抬腿往前走。 “杜大人要去哪里?”冉遥急忙跟上。 杜昙昼从怀中掏出一沓纸,这是他从匪寨里偷出来的银号存票:“当然是去审那匪首。” 对水匪的审讯一直持续到半夜。 杜昙昼回到府衙后院的厢房时,杜琢早已沉睡多时,莫迟的房中还点着一盏灯光微弱的油灯。 杜昙昼在门外站了一会儿,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刚回头关上门,一转过身来,就对上了莫迟的眼睛。 杜昙昼在心里默默叹气,这小子也太敏锐了,他这么轻的动作,都能被他察觉到。 “……你审完他们了?”莫迟的嗓音模糊喑哑,一听就是刚从熟睡中醒来。 杜昙昼走到床边坐下:“差不多吧。” 匪首被莫迟贴着心脏刺了一刀,那股不可一世的锐气被这一刀捅得荡然无存,在杜昙昼老练的审问技巧下,没坚持多久就全都招了。 “这群水匪原先都是湖上渔民,后来觉得打渔辛苦又挣不来钱,就当了水匪以抢劫官盐为生。” 莫迟撑着床坐起来,手在床头上来回摸索。 杜昙昼一看就知道他在找烟管,从床边的柜子上拿起烟管,夹到唇间,用火镰替他点燃,转手递给了他。 莫迟垂眸抽了一口。 杜昙昼在药香缭绕中继续道: “五年前乔和昶来到馥州后,主动与匪首联络,提出将官盐分出部分,每隔一段时间就交给匪首私卖,条件是要把得来的钱分给他五成,并且不允许再做抢掠之事。” “才五成?”莫迟提起嘴角嗤了一下:“真稀奇。” 杜昙昼:“国舅爷既然愿意把官盐拱手奉上,匪首自然不会拒绝,双方一拍即合,就此达成契约,从此水匪便在临淳湖上销声匿迹了。”“这样一来,水匪有了送上门的生意,而乔国舅既得了利,又得了治匪患有功的名头,可谓一石二鸟,双方都得了便宜。” 莫迟将烟管在指间轻轻一转:“既然双方都相安无事,为何前段时间水匪又要抢官船?” “既为利合,自然是要为利散。”杜昙昼背靠床柱,似乎对这种事习以为常:“据那匪首交代,乔和昶许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说要暂停向他提供官盐,等风头过了再继续与他交易。” “可匪首却觉得他是过河拆桥,官盐一事做得如此隐秘,就算会被外人知晓,也必定是他乔和昶故意捅出去的。” 二人因此事生了嫌隙,后来乔和昶和匪首都听说皇帝要派京官来馥州,乔国舅自是更加心虚,无论如何都不肯再供给官盐。 而匪首宁可拼一个鱼死网破,也要把他牵扯进此事,于是故意在时方砚和杜昙昼都来了馥州后,赶在国舅府婚宴的第二日抢劫官船,就是为了把事情闹大,引得京官调查乔和昶。 然后才有了后面的一系列事件。 莫迟听完,沉默良久,才道:“看来这匪首也是个意气用事之人,乔和昶若是被抓了,还有谁能给他官盐呢?要是我,可不会干这么蠢的事。” 杜昙昼一顿,问:“要是你沦落到无钱维生的地步,你会去当水匪么?” 他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要是莫迟真的成了匪首,这群水匪在他的带领下,岂不得成为大承最剽悍狡猾的匪徒? 莫迟挑眉朝他一笑:“我要是当土匪,第一件事就是埋伏在缙京城外,把你这个临台侍郎抓上山当压寨夫人。” “是么?”杜昙昼俯身向前,手按在莫迟脑后,凑到他脸前,低声问:“那山大王觉得,我这个压寨夫人美吗?” 莫迟似乎还很不习惯与人太过近距离的接触,他想要垂下视线,想往后退一些,想叫杜昙昼不要这么近地和他说话。 但他身体动作却出卖了他,他的眼睛比他更早一步知道他的心,双眸定定地注视着杜昙昼那张俊脸,就是不肯别开目光。 “你……”莫迟的喉结上下一滚,抓住了杜昙昼近在咫尺的手臂:“勉强凑活吧……” 话音淹没在杜昙昼柔软的唇缝间,当那温热的触感抵在嘴唇上时,莫迟情不自禁闭上了眼睛。 可杜昙昼的吻并没有印下,他的唇若有似无地扫过莫迟的唇瓣,就是不肯亲下来。 莫迟蓦地睁开眼睛,清晰地在杜昙昼眼底见到逐渐加深的笑意。 “既然只是还凑合……”他说话,翕动的嘴唇一开一合,摩擦在莫迟嘴角:“那我就不打扰大王的雅兴了……” 说着,便要起身。 莫迟猛地攥住他肩膀,对着他的嘴狠狠亲了下去。 莫迟这辈子都没亲过别人,他的吻技非常生疏,几乎是在啃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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