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刚进家门,就在厅堂的圆桌上见到了一包钱,里面还放着张纸条,让她不用管云娘,只管把嘴闭严实了,这件事一旦走漏风声,必唯她是问。 罗玉道:“最后牛七和麻音进了赵府,而云娘则当了郡主殿下的丫鬟。” 杜昙昼想到什么,又问:“那云娘长什么样?” “小尖脸,眼睛眉毛都细细长长,左边的眉尾处还有一颗凸起的痣。” 这个长相的侍女,不就是当时要押送怀宁去宗正寺前,从府里冲出来,非要送她一程的那个婢子么? 杜昙昼霍然醒悟,腾地站起:“将罗玉押至一旁,把仵作叫来,让他随本官去宗正寺。” 宗正寺偏厅。 长桌上,怀宁阖目平躺,周遭的数块坚冰维持着她尸身不腐。 怀宁身为未出阁的女子,又是金枝玉叶,此前仵作检验她的尸身时,连碰都不能碰,只能用眼睛看。 而此刻,杜昙昼从怀里掏出块白布扔给仵作:“拿它垫着,把殿下的尸身再细细地看一遍,本官怀疑,她中的毒不是自己服下的。” 仵作接住白布,却还是不太敢动。 “怕什么。”杜昙昼坐到一旁:“这里只有你我二人,若是传出去陛下要问罪,自然有本官担着,轮不到你头上,验。” 郡主的衣衫当然不能除,仵作就用白布垫在掌下,小心翼翼地掀开盖在她身上的巾布,重新查验她露在衣服外的部位。 从头发到脸颊,从脖颈到手臂,仵作没有看出任何一点奇怪之处,就在他准备向杜昙昼汇报时,她外袍上的某个部位忽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怀宁是直接从府里被带走的,她走得匆忙,没来得及穿驼毛斗篷,身上只披了件外袍。 郡主的服饰都由专人打理,不说华丽奢靡,至少也是整洁端庄。 可怀宁外袍的衣袖上却有个极小极小的洞,小得就像是针扎的一样。 若是真有眼见的人见到,也只会以为是制衣的绣女粗心,不小心用缝衣针扎了个洞。 但这种错误出现在郡主的衣服上,就比较反常了。 仵作立刻告诉了杜昙昼。 杜昙昼走上前,掀开外袍,见她里面的几件衣服在相同之处,也有一模一样的针孔。 针孔都位于怀宁的左侧胳膊斜后方,按照怀宁坐在马车里的位置,如果有人要从车下通过窗户缝隙向她射去毒针,正好就会扎在这个位置。 现在唯一要验证的,只剩下脱掉怀宁的上衣,检查她皮肤上是否有被毒针扎过的痕迹。 只是宗正寺这种正儿八经的官署,根本找不出一个女眷。 杜昙昼和仵作面面相觑半晌,最后二人想到了个好方法。 杜昙昼找来一块裹尸布,仵作将怀宁肩头的衣服褪下一点,杜昙昼就用裹尸布将露出的皮肤遮住,直到将衣袖褪到足够下方的位置,露出疑似被针扎过的地方为止。 两个人在进行过程中,还要小心,尽量不碰到怀宁的遗体,以免惊扰到死者。 就这样一番动作下来,怀宁一点多余的皮肤都没露,就现出了左臂上端。 在距离肩膀约三寸的位置,仵作和杜昙昼在她的皮肤上,见到了一片青紫,紫色瘀斑的正中间,有一个黑色的针孔。 因怀宁已逝,浑身血液不再流动,小小的针孔发硬外翻,在胳膊上相当明显。 仵作取来验毒的银针,扎入针孔附近的皮肉,银针迅速发黑。 取出后,放在鼻下一闻,仵作立刻道:“是狼毒,殿下不是自尽,是被人用毒针杀死的。” 临台。 名为云娘的侍女很快交代,她本是受曹世指示,要潜伏进赵府,阴差阳错被带入郡主府后,便按照曹世的交代,暗中监视郡主动向。 在事发后,于郡主被押至宗正寺途中,利用曹世给的竹管暗器,射出其中毒针,将怀宁毒杀。 待马车停至宗正寺门口,云娘抢在禁军统领前打开车门,假装发现了郡主的异样。 趁禁卫统领命令属下叫郎中之际,拔下毒针收于管中,然后将空的狼毒药瓶扔到郡主身侧,伪造出她服毒自尽的假象。 云娘还交代,得手后,她担心会遭到搜身,借着天黑,趁乱将竹管扔到了宗正寺门外的暗渠内。 杜昙昼立刻命人去找,不久后,杜琢带人归来,将用手帕包着的物事放至公案上。 杜昙昼打开手帕,里面赫然是一枝尺长的竹管,管身雕刻的图案,是焉弥人常用的鸟羽纹。 一刻钟后,杜昙昼敲响了曹世府的府门。 看门人在门内问:“外面何人?” 杜昙昼说:“临台侍郎。” 看门人甫一卸下门闩,禁军统领就带着众禁卫闯了进去。 杜昙昼缓步迈过门槛,朗声道:“奉陛下口谕,特来捉拿兵部尚书曹世,抄曹府。府内人等一律就地监禁,无诏不得踏出府门半步!” 守夜的仆从跪了一地,睡梦中的下人也被从厢房里叫醒,迷迷糊糊地跪在院中。 一应杂役俱在,唯有曹世不见踪影。 禁卫将管家押至杜昙昼面前,杜昙昼俯视着他,厉色道:“曹世呢?” 管家衣衫不整,满脸睡意,一看就是刚从床上被叫起来。 “回大人,昨日是年前最后一次休沐日,我家老爷说是到城外泡温泉,只带了几个贴身的小厮就走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有禁卫站在曹世卧房门口,大声报:“大人!这里有东西!” 杜昙昼大步走过去。 曹世的卧房里有个博古架,禁卫在搜查上面的摆件时,无意碰到了一个茶宠,博古架登时向左右分开,露出了墙上暗门,推开暗门,里面是一个建在半地下的暗室 杜昙昼手执火把,踩着阶梯步入暗室,室内放着几个硕大的箱子,箱子里外周围散落着珠链元宝,有个箱子里头还剩了几根金条。 可见箱中之物是被曹世匆匆拿走,他走得太急,连落下的几根金条都来不及拿。 箱子上的花纹,明显也是焉弥的图样。 杜昙昼终于明白,曹世拿来暗中贿赂朝臣的金银珠宝,都是从哪里来的了。 原来串通焉弥人的不是赵青池父子,而是他兵部尚书曹世。 杜昙昼立即下令:“派一队禁军出城搜捕曹世!通传城外各大驿站,派兵于周边搜查曹世的踪迹,同时沿官道设卡,严查出京方向的所有人,遇到可疑人物就地逮捕!杜琢,趁宫门尚未落锁,随本官进宫面见圣上!” 二人冲出曹府,跳上马车,杜琢猛一挥鞭,大喝一声“驾”。 马车疾驰而出,直奔宫城。 坐在车上,杜昙昼眉心紧皱,曹世昨日已离京,一天一夜的时间,足够他悄无声息地逃掉。此时才派兵追捕,还能搜查到他的下落么? 杜昙昼愁眉不展,心下暗道:莫迟,就看你的了。 莫迟眼下正在吕渊家中。 当曹世作为真正的幕后真凶暴露出来后,吕渊的证词就显得十分可疑。 吕渊为了替曹世顶罪,把所有罪名都揽到自己头上,如果不是曹世救了他全家,那就应该是抓了他全家。 杜昙昼重验怀宁尸身时,莫迟也动身前往吕渊的家。 吕渊一个六品官员,又将全家借来了京城,城内的房子是租不起了,据留存的官籍户册记录,他租的房子在京郊的龙明阜,也就是朱荣所住的地方。 也许是同住一地的缘故,他才能为曹世找来朱荣这么个人物。 莫迟驾马出城,赶到了吕渊家中。 如他和杜昙昼所料,他的家里空无一人,桌椅散乱,钱财衣物俱在,只是没有一个人在家。 想来,应是全家都被曹世抓走当做人质了。 眼下怀宁身亡,人牙子被抓,曹世听到风声,很可能狗急跳墙。 莫迟要做的,就是找出吕渊家人可能被关押的地点,赶在曹世将他们灭口前,把人救出。 莫迟摸出一枚火折子点燃,在不大的屋内四下寻找线索。 地上的脚印相当凌乱,有大有小,彼此重叠,几乎无法分辨。 但目力绝佳的莫迟还是看出了怪异之处。 在几个踩得最深的鞋印上,莫迟发现了金粉的痕迹。 踩得最深,说明这几个人体量最重、体格最壮。 官籍上说,是吕渊的母亲、妻子和一双儿女居住于此,不管女子还是小儿,都踩不出如此深的脚印。 这些沾着金粉的鞋印,应当属于抓走他们的人。 能在地上都洒上金粉的地方不多,最大的可能是寺院,寺院常有香客进贡金箔,为佛像镀金身,贴金箔之时,是有可能将金粉洒在地上的。 但曹世总不至于神通广大到,能收买庙里的僧人为他抓人,莫迟暂时将寺庙排除。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地方呢? 莫迟垂眸细思。 缙京城中,还有哪里他曾见过明晃晃的金色? 有了! 胡人也喜欢金子,胡商在建造楼宇时,也喜欢把墙面和柱子都漆上金粉! 寻找曾遂的下落时,他曾在西龙璧坊见到大面金色的围墙。 西龙璧坊? 莫迟就是在那里中了冷容的圈套,圈套是曹世设下的,那么,那间用来引诱莫迟的矮房……?! 莫迟拔腿出屋,翻身上马,直奔西龙璧坊而去。
第39章 “你的人头,我收下了。” = 西龙璧坊,莫迟被冷容所抓的那间矮房。 房门被一脚踹开,小小的房间一览无余,明显一个人都没有。 莫迟并不灰心,他点燃火折子,在地上仔细搜寻一番,于床头下的木板上找到了一丁点金粉,若不是他夜视力极佳,换做旁人,恐怕就错过了。 莫迟立刻移开木床,脚在床下的地板上来回踩踏,果然有一处回声不同。 莫迟抽出刀,在那处木板边缘用力一撬,一块三尺见方的地板就被撬开了,露出了地面上的一扇上了锁的铁门。 莫迟挥刀就要砍向锁链,蓦然想起这把刀是杜昙昼送的,要是砍下去,刀刃免不了要留下豁口,不由得止住了动作。 他将刀插入刀鞘,四周寻找一番,在小桌上找到一支拨灯丝用的细棍。 莫迟将细棍尖的那头插入锁芯,左右戳动了几下,只听“咔”的一声,锁头应声而解。 莫迟拆下锁头,扯下铁链,拉住门把手用力一提,一个地窖就在他眼前露出了洞口。 听到上方的动静,地窖里传来几声被压抑住的儿童惊呼。 莫迟举着火折子探入其中,微弱的光芒映照下,一个老妇和一名女子环抱着两个孩童,出现在他眼前。 四人皆是满目惊惧,都瞪大眼睛恐惧地望着他,一声也不敢出。 莫迟问:“可是武库员外郎吕渊的家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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