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当年来的时候,关于宋山死亡的调查已经结束了。”时景舒顿了一下,看向兰天,“他是上吊自杀的,房门没锁,局里面联系不上他,就找了过来。” 上吊是一种偏向痛苦与自我惩罚式的自杀手段,兰天一点点皱起了眉头,不能理解宋叔叔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会不会...是有人害他?”兰天忽然道:“缢死和勒死有些相近,有些情况下不好分辨的。” 时景舒知道兰天在想些什么,他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应该不会,霍飞去过现场,他跟我说过,现场很简单,不会有除了自杀之外的第二种可能。” 闻言,兰天默默地垂下了眼睫,他自嘲一笑,作为法医,有的时候,他还是无法做到完全的客观。 “我很相信霍飞的专业能力,不过更具体的东西,我也没来得及问他。”时景舒看了看时间,道:“晚上我约了霍飞,等见了面,我再问问他。” 兰天看向时景舒,轻轻地“嗯”了一声。 没有宋山房门的钥匙,两人也干不出强行进入的事,时景舒打电话给霍飞,后者爽快地提出可以帮忙。 霍飞近些年工作扎实,已经从荷兴镇调任到了荷市,提拔地这么快,可见这几年也是没少下功夫。 荷市警局离这里有不小的一段距离,霍飞昨天刚值了个大夜班,两人商量了一下,把见面地点定在了靠近市局的饭店。 兰天晕车的难受劲儿已经好了很多,两人叫了辆出租车,一同前往了约好的地方。 没多久,霍飞就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 几年未见,霍飞已经不是当初高瘦的模样,明显圆润了不止一圈,笑起来时,脸上的肉都跟着揪到了一起。 时景舒一眼就认出了老朋友,起身迎了过去。 霍飞给了时景舒一个熊抱,笑得见牙不见眼,朗声道:“你小子怎么一点没变,还是这么帅。” 时景舒也跟着笑,张口就回道:“你可是变化不小。” “嗳。”霍飞拍了拍肚皮,哈哈笑道:“别提了,你嫂子手艺太好,搁谁也遭不住啊。” 三言两语中,两人许久未见的那点生疏很快消弭。 霍飞在两人对面坐下,视线在两人之间不停打转,打趣道:“这位就是你电话里提到的小男友吧?” 兰天略带局促地朝霍飞点点头,轻声打了招呼。 时景舒大方承认,“对,他叫兰天,你也见过的,和咱们一个学校。” “噢。”说到这儿,霍飞也想了起来,“就是你当年使劲粘着的小法医啊。” 时景舒笑得放肆,“不然还能是谁。” “可以啊你小子。”霍飞虚虚地给了时景舒一拳,笑道:“当初我们还说你活该一辈子打光棍,现在看来,是在下眼拙了,原来你才是下手最早的那个。” 兰天赧然地听着两人的对话,不知道如何是好。 见霍飞越说越起劲,时景舒给霍飞倒上水,强行转移话题,“不是说夜班累得要死,先点菜,怎么忙了一晚上还这么精神。” 霍飞嘿嘿笑了几声,看得出来时景舒护人护得紧,也没再继续说,转而道:“半小时前我才刚起床,还真是饿了。” 三人点了几道店里的招牌菜,霍飞大手一挥,喊道:“服务员,拿几瓶啤酒。” 时景舒眉头一挑,道:“能喝?” “一点而已,不碍事。”霍飞接过服务员递来的啤酒,给对面两人倒上,“今天高兴,陪我喝点儿。” 时景舒笑着答应,两人很快聊了起来,兰天认真听着,时不时也插上几句。 饭菜很快上来,时景舒把两人杯中的酒添满,举杯郑重地对霍飞道:“霍哥,我敬你一杯,当年的事,是我...” 时景舒话还没说完,霍飞就立刻打断了他,“害,都是兄弟,不是说好不提这事儿了么,而且,也不一定就是你想的那样。” “我没跟你说过吧,那阵子我得罪了当地一个混混帮派。”霍飞苦笑道:“那次出事,不一定是因为查你那档事,也有可能...是被他们报复了。” 时景舒面色一凝,这事他还真是第一次听说,“不是立案了么,调查结果怎么样?” “没有监控,到最后,也没查出来到底是哪伙人干的。”霍飞啧了一声,叹道:“过去的事儿就让他过去吧,而且,也怪我自己当年太大意。” 他吃了几口菜,看向兰天,“不提这个了,当年你嘱托我留心陈玉茹的案子,说是想帮朋友的忙,我猜,这应该就是你口中的那个‘朋友’吧。” 原本他并不知道时景舒是为了帮谁,但时景舒昨晚又问起了陈玉茹的事情,这趟带着兰天回来,很显然,兰天应该就是他对陈玉茹案如此上心的原因。 听到外婆的名字,兰天斟酌片刻,道:“陈玉茹是我的外婆,我一直怀疑外婆的死因,所以才想要查清楚。” “怀疑死因?”霍飞有些不理解,在他刚到荷兴镇的时候,就特意了解过关于陈玉茹的案子。 其实算起来,那根本不能称之为一个案子。 当年陈玉茹是因为突发心脏病,死在了家中,报警人是宋山,在警方和医务人员到达现场后,将陈玉茹判定为突发疾病死亡。 在陈玉茹的档案中,只有寥寥的两张A4纸,一张出警记录,一张办案答复。 “可你为什么会怀疑你外婆的死因,那时候你应该还是个学生吧?”霍飞看了一眼包间关好的门,问道。 兰天放在桌下的手指不自觉蜷紧,“其实我没什么证据...”当年在他得知消息时,一切都已经晚了,没有遗体,他连质疑都无法提起。 “宋叔叔说外婆是死于心脏病,我那时什么都不懂,就也只能接受。”兰天抬起头,目光闪烁,“但是后来,我去了一趟外婆火化时的殡仪馆,在那里,我意外地听到了一些事情...” 那时他正蹲在太平间的门外,听着里面忙里偷闲的工作人员,一边整理东西,一边闲聊。 他们用八卦一般的语气,在他的心上捅了重重一刀。 上周送来的那个老太太,别看气质那么好,在家里肯定也没少受气,身上有伤,连额头都磕破了一块,说不定,就是因为家里人待她不好,才犯了心脏病的... 没等他们说完,他就不管不顾地从地上爬起,发疯般的冲进了太平间... “从殡仪馆出来后,我就开始怀疑外婆到底出了什么事,遗体那么快被火化,是不是为了遮掩什么?” “明明我才是家属,可火化送葬这样的事情却没有一个人来通知我。”按理说,他才是唯一一个可以在火化同意书上签字的人。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他和外婆的户口根本就不在一起,作为一个只知道读书的学生,他从未关注过自己的户口问题,法律上,根本没办法证明他和外婆的亲属关系。 兰天睫毛低垂,在外人面前将自己的伤疤揭开,这滋味一点都不好受,但他知道,这是他必须做的一件事。 “外婆的身体一向很好,我试着联系当时的警察,但却找不到人。宋叔叔说会帮我,但也一直没什么消息。没办法,我只能选择依靠自己。” 他的体育只能算作一般,选拔刑警的体能测试他根本过不去,退而求其次地,他最终选择了法医。 兰天望向霍飞,停顿片刻道:“我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但不论如何,我一定要知道当年的真相。” 外婆身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究竟她是不是死于突发心脏病,这一切的答案,都只能靠他亲自去发现。 兰天端起酒杯,学着时景舒的样子,道:“霍哥,我也敬你一杯,谢谢你能够帮我。” 还没等霍飞说话,兰天闷头就把那杯酒喝了个底朝天,时景舒拧起了眉,给兰天夹了些菜,哄着他吃了。 霍飞一直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久后,他长长叹了口气,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菜还没怎么动,几人反倒把酒喝了一半。 时景舒盯着兰天吃了些东西,才和霍飞碰了碰酒杯,真心道:“哥,不管怎么样,以后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只管开口。” 兰天手中夹着菜,忙不迭地跟着点头。 霍飞望着面前的两个人,眼底里藏着许多让人看不懂的情绪,半晌后,他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 时景舒招呼着几人赶紧吃饭,霍飞也毫不客气,一边喝酒一边吃肉。 三人的胃口都挺不错,兰天中午没吃饭,在酒精的加持下超常发挥,霍飞睡了一天,这会儿正是饿的时候,没二十分钟,桌上的菜基本上就被一扫而空。 霍飞不顾形象地打了个嗝,询问起了时景舒此行来荷兴镇的目的。 时景舒也没瞒他,把福利院的案子大致和霍飞说了。 兴许是醉了的缘故,霍飞久久没有反应过来,时景舒一连叫了他好几声,才堪堪回过神来。 霍飞喘了好几口气,死死地盯着时景舒,缓慢道:“你是说,你在查一起关于儿童贩卖的案子?” “对,而且这起案子时间跨度长,组织性极强,所涉及的区域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要多得多。”光是国内,就一定存在不止一家爱幼福利院,时景舒叹了口气,道:“目前案子进展出了些问题,正好有些时间,就陪他回来看一看。” 兰天今晚喝了快一瓶啤酒,这会儿有些迷糊,时景舒看他发呆的傻样,好笑之余又有些心疼。 他没把陈玉茹和嫌疑人合照的事情告诉霍飞,或许私心作祟,在拿到证据之前,时景舒也不愿相信兰天的外婆有可能牵扯其中。 霍飞定了定神,桌上的啤酒还剩半瓶,他给时景舒倒上一杯,好奇道:“你是怎么发现福利院有问题的?” “领养的人数对不上,民政局那边每年走手续的孩子和实际被领养走的孩子数量差别太大,再怎么说,这样陆续地有人消失,被发现也只是迟早的事,只是他们做的太隐蔽,直到现在才暴露出来。”时景舒的眉眼间尽是冰冷。 “原来如此。”霍飞端起酒,轻轻地碰了一下时景舒的酒杯,道:“这下可是个大案子,办好了肯定又能好好地记上一功,你离提拔可就不远喽。” “我可是羡慕得紧啊。”霍飞夸张地朝时景舒挤了挤眼,哧哧笑了起来。 时景舒不太喜欢霍飞这种说法,举起杯子掩饰性地喝了一口。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霍飞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轻“咦”了一声。 “怎么?”时景舒看向他。 霍飞犹豫了片刻,迟疑道:“说到有人消失,我倒是想到个事儿,不过...” “害。”话没说完,霍飞自己倒先否定了,“应该是我想得太多,喝多喽,这脑子不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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