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无归明明记得,当年的那个小孩在极为偶尔的情况下,会从轮椅上下来,甚至会在下过雨柔软潮湿的草地上奔跑几步。 被绑架之后,绑匪砸烂了轮椅,他也只用了短短几天,就适应了没有轮椅的生活,除了略有一些跛脚、不怎么擅长走路外根本看不出异常。 霍无归狐疑地想,简沉究竟是因为什么而坐上轮椅的。 他有些想问,但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如果他不想说,那就什么都不说好了。 在简沉想起自己之前,霍无归决定恪守缄默,把那些痛苦的、挣扎的、令人窒息的东西全部深埋心底,包括即将到来的汹涌恨意和蛰伏的罪恶。 等一切重归宁静的时候,或许他们还可以坐在花丛中看路过的喜鹊,什么也不做,他可以坦然地告诉简沉,我的那个老朋友,是你。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受惊的喜鹊扑棱着翅膀,卷着几片花瓣飞得无影无踪。 “怎么不说话?”简沉从花坛上收回目光,挑眉看向霍无归。 霍无归翻出手机,低头看了一眼消息:“余勤醒了!他招供自己是沈容之的男朋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31 05:16:38~2023-01-01 21:38: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露为茜 20瓶;我和作者比命长 10瓶;argent 8瓶;白羽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法医 我是替她们开口说话的人 “我都说了, 容之是我女朋友!”余勤抱着头,表情痛苦,“她死了, 我比谁都难过!” 杜晓天坐在他面前,一脸阴沉:“如果沈容之是你女朋友, 警察第一次走访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说过?” 刚一调查出沈容之的身份, 北桥分局就派警察去过正德村,除了蒋璐作为受害人家属来过分局, 做过笔录, 包括余勤在内的一干村民也都经过了询问。 那时候调查关系人, 余勤半个字都没说过。 “那会我害怕!”余勤的眼镜坏了, 临时戴了一副镜片都磨花了的老眼镜, 酒瓶底背后, 眼神流露出真切的惋惜,“我比她大了八岁,是我帮她从正德村逃出去的。” 审讯室苍白的灯照射在他脸上,将本就书生气的余勤照得看起来更瘦小斯文。 “我怕蒋姐和德成大哥知道了,会怪罪我, 毕竟容之就是去了海沧才惨遭横祸的, 而且她在海沧做那档子工作……我觉得丢人, 所以不想承认我和她的关系。” 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遮遮掩掩没有将这句话说完整。 但不管是审讯室里负责问话的杜晓天, 还是后面正坐在监控室里听着的霍无归,每个人都知道余勤没有说出来的后半句话是什么。 沈容之在海沧,从事小姐工作, 这件事说出去并不光彩。 作为男人, 觉得自己的女朋友当小姐丢人, 不愿意说出口,虽然有些卑鄙之嫌,但并不违背人之常情。 “是这样吗?”杜晓天冷笑一声,“虽然你说得合情合理,但如果这样你都觉得丢人,那她怀着别人的孩子和你谈恋爱的时候,你怎么不觉得丢人了?” 他说完,拿出一张B超在余勤面前晃了一下。 审讯室惨淡的灯光透过B超,在墙上留下一团模糊混乱的影子。 一个没有医学常识的人很难通过画面模糊的四维彩超看出端倪,但对面的人是余勤。 他不仅是乡村医生,更可能是一起医疗案件的主要嫌疑人,不存在看不懂的道理。 杜晓天盯着余勤苍白的脸,等着他露出破绽:“还是说,这是你的孩子,余医生?” 果不其然,余勤面色一僵,随即收起表情,抱着侥幸心理矢口否认:“不是!这不可能!你们警察拿假片子诈口供对不对!” “所以你确定这是一张孕妇的四维彩超,对吗?”杜晓天对他的反应视若无睹,征求余勤的确认。 作为医生,余勤肯定地点头:“我确定这是孕早期的画面,但我也确定这不是沈容之的,更不可能是我的孩子。” 监控室里,霍无归按住话筒,沉声道:“现在给他。” 杜晓天轻笑一声,将彩超和几张病历丢了过去:“你自己看吧。” 不管余勤是不是沈容之的男朋友,目前他都是最可能了解沈容之身体状况的人。 有很大概率,沈容之在正德村,被迫一次又一次怀孕、生下不属于自己的孩子、眼睁睁送走从自己身体里掉下的那块肉,这整个过程,余勤始终都在,也始终都是监管和记录者。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手里的东西是不是沈容之的。 这是霍无归提前安排的策略。 在余勤觉得自己识破了警方的计谋的时候,给他当头一击。 他以为不可能存在的东西,警方却切实地拿捏在手中。 那么,警方到底还有多少这样的证据,还知道多少他自以为天知地知再无人知的秘密? 这想法一旦出现,所有的伪装就再难坚持下去,余勤握着彩超,愣了半天才深深吸了一口气,虚张声势地试探道:“你们知不知道伪造证物是犯法的!这不可能存在!” 杜晓天深深地朝他投去审视的目光:“为什么不可能存在?是你确信沈容之没有怀过孕,还是说你确信自己早就已经销毁了所有证据,沈容之绝对不可能有机会留下这个?” 审讯室里安静了几秒。 除了书记员如实地记录着这间屋子里的一切对话外,没有任何人开口。 - 一个小时前,华宫KTV。 全黑涂装的机车停在KTV门口,天尚且没有黑,KTV前门可罗雀,只有三三两两刚放学的高中生闲聊着路过。 偶尔有几个孩子侧目看向霍无归和他□□的机车。露出羡慕的眼神。 “看那边!有帅哥!”小女孩拉着另一个穿校服的女孩,用旁若无人的声音说道。 正在摘头盔的霍无归错过了这句话。 高大俊朗的男人长腿撑地,毫不费力地跃下机车,回头看着后座上的人,伸出手臂,轻轻穿过对方腋下,将人轻轻拎了下来。 “我自己也可以的。”简沉聊胜于无地补充了一句,人却非常坦然地被霍无归放到了地面上。 他的背动一下都疼得厉害,愿意陪霍无归跑这一趟,纯粹是冲着机车来的。 停好车的霍无归暗自庆幸,还好提前喊司机把车从家骑去了医院,随即给司机发了个消息:“谢谢叔,您到家说一声,打车回去的钱找我报销。” 新上市的KTM790,虽然价格不过十多万,但胜在刚上市,路面上还不多见。 原本打算自己乘车回警局的简沉果然毫不犹豫上车跟来了。 那边,穿校服的女生拽拽自己的闺蜜,小声耳语:“别看啦,这俩人一看就是一对,你没戏了。” 摘了头盔的霍无归和简沉双双听见了这句话,霍无归的手猛然扯开,简沉将头别开,抬高了一些嗓门道:“霍队,你联系过苗斌了吗?” 话音刚落,一头黄毛的瘦削青年朝着两人跑来,表情略有尴尬地搓了搓手:“二位警官,都跟你们说了,来的话到附近咖啡店等我就好,你们上次刚把咱KTV扫了,现在又来,要是被人看见我还接待你们,我还怎么混啊。”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下意识地瞟向霍无归,但仅仅是短短几秒,很快就会垂下眼睛,过一会再看一眼。 “不好意思,是我们考虑不周了。”简沉表情诚恳地向他道了歉,“时间紧张,我们有些情况想了解,刚从医院出来有些仓促,没考虑你这边的情况。” 苗斌清了清嗓子,摆手道:“没事没事,不是责怪您二位的意思,我知道你们警察平时忙,看您二位这样……” 他顿了几秒,显然是没想好该用什么措辞形容这两人现在的尊荣。 一个头发被头盔压得凌乱,因为背部的疼痛站得吊儿郎当,一点没有吃公家饭的气派模样,另一个倒是依旧衣冠楚楚道貌岸然,但从头到脚都能看出伤痕。 “见笑了,我们刚从正德村回来。”简沉言简意赅,直接说出了此行的目的,“关于沈容之,我们有些事想问你。” 听见“沈容之”这个名字,苗斌表情一怔。 半晌后,他才叹了口气,干涩地咽了咽口水,缓缓开口:“我们找个咖啡厅,我要赶在7点开工前回去,边走边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 华宫KTV七点之后就将进入夜晚的准备时间,领班开始给员工训话,后厨准备小吃,前场开始打扫清理,九点左右,一个晚上的忙碌就将正式开始。 霍无归也没有强人所难的意思,很快问道:“我们想知道,你和沈容之是什么关系?” “什么?”苗斌没反应过来。 “警方在沈容之的宿舍搜到了她的日记本,但里面有用的内容不多,只是记录了一些接客经历,相反,里面却提到一句话。”霍无归清了清嗓子,重复沈容之日记里的内容,“她说自己把重生之前的一切,都存放在了唯一信赖的人那里。” 苗斌喘了口气,回避般移开眼睛:“警官您在说什么,我没听懂,我已经和其他警官解释过了,我和沈容之不是情侣。” 他说完,又小心翼翼地偷偷抬眼,打量了一眼霍无归,自以为掩饰得很好一样,几秒就挪开了眼睛,继续看向地面。 “我知道你们不是情侣。”霍无归仿佛洞悉一切般,笃定道,“但你和她有另一种更为紧密的关系——她是你最好的朋友,你也是她的。” 爱情时常中道崩殂,但友情往往情比金坚。 霍无归身旁,一直置身事外的简沉突然抬头,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了一下。 他突然意识到,自始至终,苗斌始终都只在看霍无归。 但那不是犯罪者做贼心虚地打量,而是另一种更为隐秘、更无法宣之于口的东西。 确认沈容之身份、发现她和苗斌的通话记录那天,霍无归也曾极为笃定地说过,苗斌和沈容之绝对不是情侣关系。 那天,所有人都以为这是霍无归身为警察的直觉。 直到此刻,简沉想起刚刚在医院电梯里,那个女孩投向霍无归的目光,才反应过来,这是另一种直觉。 苗斌的打量里,透着和电梯里那个女孩一样的炽热。 不同的是,他几乎每看一眼都会挪开一次眼睛—— 那是他自身的性别、地位、职业,带来的心虚。 他不敢让霍无归发现自己的打量。 没有别人发现这件事,但霍无归本人却敏锐地察觉到了。 所以他笃定苗斌和沈容之不是情侣。 简沉低声叹了口气:“不愧是你。” 霍无归这样的人,走到哪里,让人一见钟情都不足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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