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晓天戴着耳麦,收着深恶痛绝的表情,板着脸问:“按照你这么说,沈容之怀的不是你的孩子,还嫌贫爱富,偷鸡摸狗,你为什么不和她分手?” 余勤叹了口气,顺着自己编好的故事说下去:“她也是可怜,被一个大老板骗了,以为给人家生个孩子就能被扶正,谁知道一生下来孩子就被抢走了,大老板也不见了,我本来也是想分手的,可她哭着寻死觅活,我也心疼她吃了没文化的亏,又心软原谅了她。谁知道她恩将仇报,这么对我!” 如果不是警方从苗斌手里拿到了沈容之的笔记本,他这套说辞,听起来简直天衣无缝,甚至能让人对他产生些许同情。 “既然如此,今年五月,你连续两次驾车来海沧是为什么?高速的记录和华宫KTV附近的监控都拍到了你的车。”杜晓天把几张打印出来的监控截图扔了过去。 警察从来没有一刻闲着,余勤浮出水面的那一刻开始,关于他的调查就从未停止。 警方到底掌握了多少东西,已经成了悬在余勤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他永远也猜不到这把剑到底什么时候会当头坠落,将他钉死在海沧分局的审讯室内。 然而,过去几年漠视生命的腌臢勾当做得多了,逃避法律制裁的侥幸心理越发深重,都到了这个田地,余勤虽然心中越发恐慌,嘴上还是一口咬死道:“我心有不甘,找她算账,这你们警察都管?” 他说完这句话,自己都有些心虚,垂下头不再和杜晓天对视。 霍无归合上沈容之的日记本,注视着监控室里的余勤,偏头对着麦克风提醒杜晓天:“他最后一次来是沈容之失踪的前一天,而那之前一周,社区去找过他。” “如果只是心有不甘,为什么沈容之二月出走,你五月才去找她?”杜晓天微微压低身体,逼近余勤,“因为五月之前你都不知道她在哪,而五月,社区找上了门,对吗?” 杜晓天话音刚落,余勤脸上近乎无懈可击的自信立刻烟消云散。 他刚刚勉强维持的镇定荡然无存,转而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你们什么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装作不知道来耍我!” 霍无归无声地吐出了一口气。 和他猜想得一样,被逼到这一步,余勤已经彻底失去了所有伪装。 再聪明自信的罪犯,也逃不过一步步被揭开真相的恐惧。 警察早就知道他前面的话句句都是谎言,却任由他跳梁小丑般辩解。 越是高智商的嫌疑人,越会在认识到这件事之后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五月里,突然有两个自称海沧河桥路社区的人来找我,说他们在给娱乐场所做计生科普、体检普查的时候发现了沈容之。”余勤坦白道,“我很紧张。” 杜晓天乘胜追击:“紧张什么?” “她们发现了沈容之的身体健康状况。虽然沈容之因为觉得丢脸,也害怕她爸爸,没有说更多,但社区的人很负责,跟着她的籍贯找了过来。”余勤冷笑了一声,“多亏了她们,我才猜到了沈容之去做了什么。” 监控室里,杨俭难以置信地看着画风转变极大的余勤:“我靠,霍队也太神了吧,这就招了?!” “不一定。”霍无归轻轻摇头,“他还留了后手。” “所以你为了不暴露自己在正德村做过什么,用搪塞我们的那套搪塞了社区,又在社区找沈容之核实你的谎言前,杀了沈容之,对吗?”杜晓天审视地看着余勤,等待他的回答。 “我没有!”余勤一改刚才知无不言的样子,厉声反驳,“我该说的都说了!我承认之前在正德村做错过事,也承认我因为我害怕暴露找过沈容之,但我没杀她!我只是去给了她一笔钱,告诉她拿了钱赶紧消失!” 杜晓天清了清嗓子,呵斥道:“好好说话!你在正德村做过什么!” “村诊所没有移植和手术的条件,我能做的只是日常调理和健康监护,前期和后期都和我无关!”余勤缩紧双肩,垂着头,为自己辩白,“我真的只是一颗小螺丝而已!就算被抓了判刑也不会很久,我犯不着为这个杀了沈容之!” 他说的是实话。 村诊所储备的药物再多,也没有实验室级别的设备,最多只是做一些辅助治疗,充其量不过是流掉不合格的“商品”、控制不愿配合的“容器”。 作为主谋的沈德成和背后真正深度参与的医疗机构才是主犯。 监控室里的杨俭有几分犹豫地发问:“他说得好像也没错,银行那边也确实能对上他的取款记录,难道他确实不是凶手?” 监控室里安静了片刻。 如果余勤不是凶手,那么案件的侦破就再一次陷入了僵局。 可如果他是凶手,监控拍到的只是他去过KTV,之后再无任何证据表明他杀了人。 “不,他的行为逻辑不对。”霍无归轻声道,“他之前负隅顽抗地非常自信,矢口否认正德村发生的一切与他有关,但触及沈容之的死之后,他却一反常态,直接松口了。” 他指尖点了点沈容之的日记本,长出了一口气:“这只能说明,相比承认正德村的一切带来的后果,他更怕警察深挖沈容之的死。” 他不能断言余勤是凶手,更不能否定其他人是凶手的可能性,但也绝不能就此打住对余勤的调查。 “可诊所被烧了,沈容之死了一个多月了,去哪里找证据!”赵襄性子急,忍不住嚷嚷,“我绝对不能容忍这个人渣逍遥法外!” 作为北桥唯一的女外勤,她这会已经满脸泪水,声音里都带着哭腔。 监控室里,杜晓天看着余勤嘴角隐隐勾出一个微笑,正在笔录上签字落笔,冷不丁开口道:“希望你不要沾沾自喜,认为自己靠智商骗过了警方。” 余勤一愣,搓了搓刚沾完印泥的手指。 “你确实很聪明,也很自信,但那不是你骄傲的资本。你不过是靠着把那些无法读书、失去自由的女孩踩进泥里,才有了今天而已。”杜晓天冷笑了一声。 “踩进泥里——”监控室里,简沉心不在焉地听着杜晓天的话,几秒后陡然抬头: “我知道怎么给余勤定罪了!” 作者有话说: 本章的错字不是错别字哈,是剧情需要,不要捉虫哦。
第38章 埋尸 你是抢不过霍队的,别做梦了。 审讯室里, 杜晓天按了按耳机。 麦里传来霍无归平稳的声音:“杜晓天,你可以出来了。” 杜晓天楞了一下,没明白霍无归的意思, 压低嗓音问:“那余勤呢?” 笔录已经做完,书记员收拾好东西, 先走了一步。 他再一走, 这审讯室里不就只剩下余勤一个人了吗? “放他一个人待会。”霍无归的目光穿过单向镜,落在余勤身上, 叮嘱道, “走之前把空调开到17度吗, 哦, 灯全都打开, 我给他点了一杯冰奶茶, 外加一份热干面,就在门口,你给他拿进去。” 杜晓天越听心里越打鼓,面上什么都不说,起身走到审讯室门口, 调低了空调, 反手关上门, 走出了审讯室。 门口, 果不其然已经放了两个外卖塑料袋。 杜晓天嘀嘀咕咕, 带着满肚子疑问,全凭对他霍队的无脑信任,把那两份外卖带了进去, 放到了余勤面前:“喏, 给你点的晚餐, 到时候别说警队亏待了你。” “给我的?”余勤皱着眉,盯着那份外卖,将被手铐铐死的手晃了晃,“这我怎么吃?” 杜晓天眉头一皱,“啧”了一声,伸手扯开塑料袋扣死的结,将外卖盒打开,奶茶戳开,又仁至义尽地将单独包装的调料洒进面条里翻拌均匀,把奶茶小料也倒进杯中。 完成了一系列操作后,他把奶茶和热干面都推到了余勤面前,努了努嘴:“行了吗,这样可以吃了吧?” 说完,杜晓天迫不及待拉开监控室的门,拔腿直接奔着监控室去了,看都不看身后的余勤一眼。 “霍队!上次审曹振来的时候,你不是还骂我来着吗!”杜晓天一进门就锁定了霍无归,振振有词,斗胆指责了一次他的顶头上司,“今天怎么你自己搞刑讯逼供这一套了!” 上次他还什么都没说,曹振来自己报了一大串,霍无归今天这番操作,简直像是把曹振来说的那一堆照搬了过来。 又是开低空调,又是爆辣热干面冰奶茶套餐,该不会是……一会等人吃完喝完开始窜稀了,不让人去上厕所,让余勤全解决在自己身上吧。 对这种体体面面、白白净净的知识分子来说,这绝对是比死还要难受的酷刑了。 杜晓天脑海中想了想这画面,不由一阵胆寒,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开始庆幸霍无归这个铁血上司多少还有点人情味,没把这套用在他们身上。 要是哪天霍队整个开会不许上厕所之类的规定,他绝对第一个倒戈反水,揭竿起义,逼宫篡位,把自己名字前面的副字给去了,解救北桥分局。 霍无归看杜晓天一会拿手掌拼命扫身上鸡皮疙瘩,一会又浮想联翩大脑放空的样子,就知道这人脑子里想得的画面绝对已经偏到十八里开外了。 直觉告诉霍无归,这时候和杜晓天说话会是个错误的决定,于是他开始皱着眉思考当初怎么会让这家伙当上副队的。 “你先看。”看霍无归懒得解释,简沉好心地将杜晓天按进了椅子里,把茶杯也顺手递了过去,“喝会茶,别着急。” 杜晓天下意识接过茶杯,刚要凑上去,一只手伸了过来,骨节分明的手掌盖在杯口,另一只空杯子被扔到了杜晓天面前,霍无归冷不丁道:“想喝茶不会自己倒吗?” 说罢,他从杜晓天手里接过那杯茶,放回简沉面前,沉默地扫了简沉一眼。 简沉发誓自己从霍无归毫无情绪的眼神里读出了几个字:我给你倒的茶,你也敢给别人喝。 简沉端起茶杯,一口闷掉了凉透的茶,回了霍无归一个眼神:谢主隆恩。 然后不管霍无归有没有看懂,将头转了回去,盯着审讯室里的余勤。 简沉今天难得没有在审讯室里开小差,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坐姿,小学生一样挺直脊背,眼神专注。 这个想法是他提出的,他比任何人都担心最后如果没有作用,反而落人口实。 要是真的给余勤抓住机会,指控北桥分局刑讯逼供,那就是把霍无归给坑了。 杜晓天一头雾水地端着空茶杯,小声地开始了自我怀疑:“我刚刚说要喝茶了吗?没说吧?说了吗?” 霍无归坐在监控室中央,几不可查地垂眸扫过简沉全神贯注一动不动的后脑勺,随即收起眼神,转向杜晓天淡淡道:“如果出事,我负责,你放心看就行。” 说罢,他动作自然地从简沉手里拿过空了的茶杯,重新续上一杯茶,转了转杯口,低头抿了一口,推了过去:“已经不烫了,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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