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男人举起刀片,深深刺进孩子指甲深处,癫狂般大笑,“看着她死在你眼前是什么感觉?她的血热吗?她就是为你而死的!” “不知道她会不会后悔,生了你这个小废物。”膝盖传来噬骨般的疼痛,但汗水和泪水已经糊满了双眼,他甚至看不清男人在对自己做什么。 简沉一张嘴,就不断往外吐出混合着血沫的涎水,无意识地反复道:“不是的!是你杀了我妈妈!不是我!” “她一定在后悔吧,为了一个不会走路、坐轮椅的废物去死。”男人终于离开了他的耳边,起身走到了墙边的药品柜前。 简沉侧过头,看着男人熟练地打开了冰柜,抽风机的声音顿时大了起来,深棕色的瓶子被男人从冰柜中拿了出来。 “乙/醚。”二十六岁的简沉认出了瓶子上缭乱的英文字母。 超过3%可以致人昏迷,10%有生命危险,频繁使用会导致神经系统受损。 其挥发物与空气混合会形成爆/炸/物,在明火高温下极易爆炸。 但九岁的简沉只知道,每当男人想要毒打他们的时候,为了让声音不穿透这间地下室,引起路人的怀疑,就会打开冰柜,用这瓶试剂将自己迷晕。 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小孩在男人转身的瞬间想了很多。 他在来这里之前就做好了决定—— 今天是阿夜的生日,他要送阿夜一个礼物。 在男人握着瓶子靠近小孩口鼻的瞬间,小孩疯了般抬起头,用尽几乎所有力量,硬生生将瓶子撞了出去。 “哗啦——” 深棕色的玻璃砸落在解剖台上,碎裂声之后地下室里重归寂静,乙/醚瞬间在靠得极近的两人之间挥发。 做好心理准备的孩子屏住呼吸,听见男人破口咒骂:“你想死是不是,我……” 一句话还没说完,男人陷入了昏迷,轰然倒地,而小孩也终于憋不住气,紧随其后合上了眼睛。 “简沉!” 霍无归的声音突然冲破所有屏障,穿过厚重的地下室墙壁和铁门,钻进简沉耳朵里。 腰间好像有一只坚硬如铁的手牢牢握着,灼热的温度不断提醒着他,梦境之外有真正的现实。 “阿夜!” 梦境和现实的撕扯中,简沉仿佛在过去和此刻的两极来回奔走,霍无归的声音和手掌的温度不断破开黑暗,将他拉回现实。 然而梦境深处,他好像有什么放不下的东西一样,简沉如同沉溺在漆黑的记忆长河中,不管身后狠狠将自己扥出水面的霍无归,竭尽全力朝着淤泥涌动的河底游去。 后来怎么了? 阿夜呢,阿夜到底是谁,那个叫阿夜的孩子,后来怎么了? “简沉!快醒醒!” 黑暗褪去,简沉终于睁开眼,霍无归正紧紧揽着他的腰,把他扛在肩头,另一只手薅着余勤的领子,抬腿踹向余勤的背。 “快来人!”余勤已经将将跑到了诊所门边,声音划破小村宁静的清晨。 霍无归一掌劈上余勤后脑,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顿时扑倒在地,带起一阵尘土。 简沉头痛欲裂地从霍无归背上下来,声音嘶哑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七氟烷只是幌子,余勤在二楼释放七氟烷只是为了销毁证据。”霍无归三下五除二用余勤捆中药的麻绳将人捆住,看着简沉意味深长道,“你开门的瞬间他用乙/醚迷晕了你,简医生。” 简沉想起之前霍无归说他也是医生,脸色一黑,无声地别过头,躺平装死,任由霍无归嘲讽。 八年前公大教的那点格斗术,确实都还给老师了,他现在就是个医生,警察保护法医,天经地义怎么了。 他此刻还尚未从十七年前的记忆中彻底抽离,乙/醚放倒他和绑匪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被叫做阿夜的少年又是谁。 简沉记得很清楚,他们是在冬天获救的。 所以获救的日子就是那天吗? “幸好余医生也不怎么样。”霍无归言简意赅道,“我扛着你追他,还没追到诊所门口就追上了,他估计是想给村里报信吧。” “这个村子,看来不光是蒋璐一家用女儿们的子宫谋财。”霍无归深深看了余勤一眼,语气里难掩深恶痛绝。 简沉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趴在门口的余勤,突然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猝然弯腰盯着余勤的手指:“不对!他指甲上怎么沾着打火机油?” 乙/醚! 乙/醚的氧化产物会形成□□,遇高温立刻爆炸。 简沉反应过来的时候,身后已经传来“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火从二楼烧了起来! 余勤根本没想过将两个人困在里面,他的目的只是销毁证据。 而且,他要销毁的不仅仅是一瓶七氟烷和一柜子药品,而是藏匿了所有秘密的一整栋楼! “快!”村民们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我们在——”简沉刚想张嘴呼救,横过一只手堵住他的嘴。 “别喊。”霍无归灼热的手掌盖住简沉呼救的双唇,沉声道,“他们不是来救你的。” 这个村子不是只有蒋璐一家在犯罪。 整个村子,都不欢迎警察的到来。 “快!警察来了!围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男人们警惕的声音响彻寂静的清晨。 土路上传来阵阵错乱的脚步声,夹杂着铁锹、铁铲甚至镰刀碰撞的声音。 霍无归一把将简沉拉到身后,目光森冷地环视四周。 晨雾深处,赫然有一张张面孔靠近。 “快!警察来了!”与此同时,有女人微弱但清晰的声音划破小村,“快来灭火!” 那声音竟满含着希望和喜悦。 作者有话说: 粗略检查了一下有没有口口,还有的话评论区提醒我一下哦谢谢大家
第34章 杀人 “霍无归!住手!” “怎么会有两拨人?”简沉和霍无归对视了一眼, 低声问。 霍无归不露痕迹地将晕倒的余勤往身后踢了踢,从诊所门口抄起一把铁锹:“是沈容之。” 简沉心下顿时了然。 沈容之已经死了,但正德村从来就不只有一个沈容之。 被囚禁在这个村子里的每一个女人, 都是沈容之。 男人们已经握着镰刀铁锹靠近了诊所,带头的人留着一脸络腮胡, 高声问道:“你们是谁!来搞顺的(做什么)!” “啊木(我们)——”简沉拼命转动脑子, 从仅有的方言库存里拼凑出一句话来,“啊木是来收水果的, 听说你们这的马算包(木瓜)最近价格好。” 多亏了管弘深的农场曾经有过附近村庄的犯人, 简沉姑且学过几句方言。 “木瓜?”站在最前面的年轻男人很显然是在城里呆过的, 一开口根本听不出半点口音。 正德村可从来都不是什么能留住年轻人的地方。 明明进村的时候, 这个村子看起来破败沉寂, 但此时此刻的人群里, 一眼望去竟然有不少看起来就年轻、有力、和这个小村格格不入的面孔。 简沉和霍无归对视了一眼,越发确定这个村子不对劲。 霍无归双唇微微翕动,用唇语道:“已经联系了最近的支援,估计还有半小时到,再拖延一会就好。” “对, 我们来收木瓜的。”简沉心领神会, 四处张望道, “先不说这个了!快救火!” 现在火势烧到二楼, 等沿着诊所的木结构烧到一楼, 殃及储存在一楼的易燃物,爆炸一触即发。 噼啪的木料燃烧声中,混杂着四面八方院落里传来的诡异声音。 好像整个村子都突然活了起来, 每座小院都有锁链“哗啦”的碰撞声传出。 “放屁!马算包九月才熟!”人群中突然有人反应过来, 大喊了一声, “这俩人就是警察!我昨天都听村支书说过了!” “警察?” “警察怎么会来这里!是谁走漏的风声!” “肯定是大璐家的二妮!!那个贱胚子从来就不是个安分东西!死了还给村子里惹事!” …… 随着讨论声此起彼伏,村子里的男人们停留在简沉和霍无归十米开外,面面相觑。 他们面前的毕竟是警察,哪怕人多势众,也没有人干轻举妄动。 村落里四处乒乓作响,门板晃动、锁链碰撞、女人嘶吼尖叫,各式各样的声音涌入耳朵。 气氛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霍无归身后突然传来了气若游丝的声音:“他们已经查到村里的秘密了,不能让他们把秘密带出村子!” “!”霍无归猛然回头,身后是眼镜腿折了一根,正眯着眼睛四处乱摸的余勤。 一身狼狈的村医用标准的普通话朝着村人们喊道:“等警察出了村子,我们的大买卖就完蛋了!你们都得进局子!” 霍无归当机立断,伸手卡住余勤下颚,虎口发力。 “咔”得一声,随着下颌骨被卸下来,余勤痛得在地上疯狂扭动,口水淅淅沥沥糊了一脸,混着地上的灰土,让他看起来更狼狈了几分。 “别听他扯淡!”趁霍无归卸余勤下巴的功夫,简沉猛地嗓音道,“警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现在自首还能争取减刑,谁敢敢动警察,我们可以现场将你击毙!” 他说着手朝后腰探去,一副虚张声势假装自己有配枪的样子。 这话一出,站在最前排的几个人果然犹豫了起来—— 虽然身后站着整个村子的男人,但说到底,最有可能对简沉和霍无归动手的就是这几个年轻力壮的中青年。 没有人想要在这种时候落得对警察动手的罪名,最后便宜了村子里的其他人。 大家都不过是谋财,可没人想要送命。 然而简沉话音刚落,人群中立刻有声音道:“怕他们做什么!在警察来之前把他们杀了,你不说我不说,大家一人一锄头,我们人人都有份,警察难不成把咱们全村都抓起来!” 这话说出来的瞬间,霍无归毫不犹豫扑向简沉,将人罩进了自己怀里。 多年的从警经验让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刚刚那句话之后,所有压抑的情绪都将在短短几秒内爆发。 抱着法不责众的愚昧想法,整个村子仿佛被点燃一般,前排举着锄头、镰刀的青年红着眼大喊着冲了上来。 人的生命对于这个村庄,本就已经成了一种极为扭曲的东西。 只要将自家女人的子宫“租赁”出去九个月时间,就能换来大笔大笔的金钱。 生命在这九个月的时间里借宿在这个小小村庄,之后便离开这个偏僻、贫穷的山村,仿佛从未存在于此一般。 更有甚者,如果呱呱落地的“商品”不符合“买家”的需求,遭到退货,那么就连孕育他们的母亲都不会知道这些小小生命最终的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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