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焜却把两手一背,“那是雄辉自己的事,我管不了。” 他还表示,贺雄辉会按他自己的方式去处理。当然,前提是在法律允许的范畴内,毕竟他们爷俩现在都是守法公民。 邢岳一声冷笑,干脆又杀到贺雄辉那里。 到了酒吧,就看见那人正稳坐在办公室里,认认真真地玩儿着游戏,俨然一副“人生几多风雨,往事不用再提”的态度。 除了门口多出的几个保镖,再没感受到任何变化。 邢岳当然不信这件事会如此轻易地翻篇,可他也不能专为这一个案子服务。事儿还多着呢。 偌大的城市,每天都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案子一件接着一件。 可无论多忙,他总会挤出时间,去袁国平经常出现的地方蹲一蹲。 到了附近,他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坐在车里抽烟。 透过车窗,他远远地看着那个人回家,又看着那人上班。数着他的汽车什么时候出去,又什么时候回来。看他满面春风地和人握手,也看他开着私家车,出入那些自己有钱也不允许消费的地方。 在这件事上的冷静和克制,连邢岳自己都没想到。 他自知是个很记仇的人,信守着新仇尽量不过夜,旧怨“虽远必诛”的原则。在他的字典里,绝没有“忘了”、“算了”、“忍了”这样的字眼。 更何况事关项海,又是这种堪比要人性命的深仇。 可他现在的情绪却意外地平静,像座休眠的火山。 他把原因归结为自己的生命有了牵绊,因而性格也变得稳重起来。 对付袁国平这种量级的对手,自己只可能有一次机会,所以必须一击致命。 因此,在那个机会到来之前,他愿意耐心地积蓄力量。 - 自打前天清晨,一位环卫工人在江滨的一个垃圾箱里,发现了一袋子冻得硬梆梆的手手脚脚,全队上下就忙活起来。 出现场,做笔录,等待法医尸检报告的同时,还要继续寻找其他身体组织,包括最重要的人头。再就是筛查失踪人口报告,确定尸源,寻找第一现场,调监控,寻找目击证人... 像这种性质恶劣、影响极坏的命案,向来是刑侦工作的重中之重。 没线索愁,等到海量的线索涌上来,更愁。甭管看上去多么不靠谱,也要花时间花人力去一一甄别。 因此,对于本来就人手不足的刑侦队来说,只能一个人当两个人用,一天当48小时来过。 邢岳昨晚就没回家,今天到了这个时候,外头的天早就黑得透透的,还是不见人。 于是项海穿戴整齐,出门了。 整栋楼,只有刑侦的窗口还亮着,能看见不断有人影来回晃动。 屋里烟雾缭绕,每个垃圾桶里都塞满了饭盒。 有人在打电话,有人在盯着屏幕逐帧地看视频,还有人在扒饭。尽管饭菜早就凉了,可还是扒得很香。 这时候,邢岳的电话响了一声。 他刚刚点着一支烟,朝嘴里一叼,拿起手机。 -领导,还忙着呢? 看着屏幕,邢岳脸上的疲惫顿时消失了大半。 -熬着呢。 -我看你们今晚又是全员加班啊。 嗯?? 他立刻就跑去窗口。 外头黑冷黑冷的,还安静得很,路灯的光圈下也没有人。 -瞎看什么呢? 他又把脑袋探出窗外,使劲儿地踅摸。 -我能轻易让你发现么? 邢岳忍住没笑,回头看了眼屋里的情况,揣起手机,稳稳地走出门,然后便飞一样跑下楼。 刚跑出门口,就听见不远处的几排松树后头传来口哨声。 于是他就急不可耐地钻进了小树林儿。 “哎,你慢点儿!” 项海正站在一棵树后头等着他,两个人险些撞在一起。 “你咋跑来了?”邢岳很兴奋,又有点儿心疼,“晚上多冷啊,你在这站多久了?” “没多久,刚来的。”项海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带了顶毛线帽,鼻尖冻得通红。 邢岳的手很暖,捧着项海冰凉的脸蛋捂了捂,又去捂他的耳朵,“有啥事儿么?” “没事,就是来看看你在不在。” “肯定在啊,不然还能去哪。”邢岳乐了,“要是没事儿我早就回家了。” “我知道。”项海抿了抿嘴唇,微低着头,“我就是想你了。” 邢岳心口一热,美得差点原地转了个圈儿,立刻捧起项海的脸,结结实实地亲了一口。 项海赶紧朝四下看,“靠,领导,你注意点影响好不好?” 邢岳就把他的帽子朝下一拉,“你藏的这么好,我想影响别人都影响不着。” 项海又把帽子推上去,“行了,你赶紧上去吧,我看你一眼就得了。” “这就完了啊?还咋也没咋地呢。” “你还想咋地?”项海笑着,拉开羽绒服的拉链,“这个给你。” 说着,他从怀里捧出一杯咖啡,还是滚热的,带着他的体温。 “给你充充电。”项海说着,轻轻推了他一把,“赶紧回去吧,你也没穿外套,冻死了。” 邢岳一手接过咖啡,一手狠狠地搂了搂项海。 完了完了,他又不想工作了。 他真想现在就跟项海一路跑回家,然后翻天覆地地那啥一场,或者两场。否则就无法抒发眼下这种想大喊一声“小海我喜欢死你了”的心情。 见他这么没完没了的,项海就把他推开,自己先离开了树影。又朝楼上的窗户看了一眼,“快回去吧!我也回家了,冻死了。” 说完就倒退着走,边走边朝他摆手。直到看见邢岳恋恋不舍地进了楼,这才转过身飞快地跑了。 - 隔天,项海照例早起去药厂上班。 做为每天都是第一个进车间的劳模,他一丝不苟地开始了今天的工作:数风油精瓶子,以及检查瓶子上的标签有没有贴歪。 首先,拨出12支装满了风油精的小瓶子,发现其中的一只标签颠倒了,筛出去,换上另一只完美的,再把它们码进一个纸盒里。 接着再数出12支... 这种工作,日常由三个人来做。 拖拖拉拉,迟到早退,干三天,歇一天,中间再刨去抽烟、扯淡、打牌、喝茶的时间...这样,刚好可以完成KPI。 但是自打项海来了以后,整个流水线就被他承包了。 由于他过度勤奋,导致余下的两个人每天来得更晚,走得更早,牌技也越来越好。 他俩也曾好心提醒,劝项海悠着点儿。每天总共就那些瓶子,早早装完,好像显得他们的工作量很不饱和似的... 而且,在这个车间,干得再好也不会多给你一分钱。 大家都懂,“风油精”车间就是个摆设,没人指望它创造价值。 它真正的价值在于应付各方面的检查。 但凡有质检、消防、环保等等部门的人过来检查,都会被朝这边领。 所以,做为一家合格的药厂该有的证书、挂牌什么的,江北二药一样不少。 项海人勤快,嘴又甜,把几个工友哄得开开心心的。 本来嘛,既然人家小同志是新人,自愿多学习、多实践,愿意争当厂里的先进模范,他们当然也乐于成全。 反正自己也不会少拿一分钱。 这天,就在项海把装好的瓶子又倒出来,准备重新再装一遍的时候,之前面试他的车间主任突然走进来。 “就你一个?”那人的目光在屋里扫了两圈。 “是啊,何主任。”项海仰起脸,充满干劲儿地跟他打着招呼。 那个何主任看了他好一会儿,又拧着眉思索了半天,最后才冲他一招手。 “钱乐啊,你过来,给你找点事儿干。”
第一百三十二章 站在主任办公室里,项海略显拘谨地任由何主任打量,同时也在拿纯善的目光打量着对方。 很明显何主任有难处,眉头深锁着。似有应对,却又举棋不定。 既然叫自己来,肯定是要帮忙的。可作为药厂最不起眼的一条生产线上最末位的一枚小螺丝钉,有什么事是自己能帮得上的呢? 也正因为如此,他有了种大胆的猜想,或许自己期盼的那个时机就要来了。 “钱乐啊,”何主任抽着烟,吐出浓浓的烟雾,“你来咱们厂多久了?” “一个多月了,何主任。”项海搓了搓手,挤出一抹讨好的笑容。 “嗯。”何主任点着头。 作为车间主任,他当然记得眼前这个小年轻是什么时候进厂的。非但如此,他还特意观察过他一阵子。 这小孩儿长的挺招人喜欢,也挺勤快,虽说活儿没啥技术含量,也还是干得挺认真。 尤其在把那一脑袋黄毛剃了之后,人也显得稳当了不少。 最重要的是,这人没什么歪心眼儿,手脚还算干净。 就在项海刚进厂不久,何主任曾经把一枚挺沉的金戒指“落”在了他储物柜跟前的地上,当时更衣室里只有项海一个人。 令他满意的是,这小年轻并没把金戒指装进自己的兜里,而是把车间里的人挨个问了个遍,最后交回到自己手里。 虽说当时他还没动委之以重任的心思,但“人才储备”工作要提前做好。毕竟这个厂子目前的营生,还有他们伺候的老板......让他这个主任无时无刻不是如履薄冰。 而真正让他对“钱乐”好感倍增的是,就在这小孩儿领到第一个月工资的时候,竟然主动给自己送来一条价格不菲的香烟。 尽管动机是拐弯抹角地暗示,能不能给他多派活,让他多赚钱,因为他实在穷得厉害。不过,这反倒衬得他之前的“拾金不昧”尤为可贵了。 何主任收回思绪,“那么...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你觉得自己的表现怎么样,对咱们厂子有啥看法?” “不要有顾虑,想到啥就说啥。” 说完,他架起二郎腿,朝椅子里一靠,掐着烟,摆出闲聊的架势。 “我啊...”项海抓了抓头发,同时揣摩他这话的用意,而后决定稳妥地打一套太极,再吹一波马屁,“我觉得咱们厂特别好,教会我不少东西,而且食堂的饭菜也好吃。” “我特别感谢何主任您,给了我这个机会。” “我这人没啥本事,也没啥拿得出手的技能。但不会的我都愿意学,也能吃苦。只要...” 他嘿嘿一乐,“只要能多赚钱。” 何主任像是笑了一声,拨了拨团在眼前的烟雾,意有所指地问,“说到赚钱,钱乐啊,你知道咱们厂子靠啥赚钱吗?” “靠制药呗。”项海适当地装憨。 “那...制的是啥药,你知道吗?”何主任轻飘飘问着,同时也观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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