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昔言整理好物证材料,准备送去审讯室给宋舟,见警车停在门外,驻足看去。 晏余缓步走进警局,经过江昔言时停下了脚步。 十年前,他才是猎人,如今,江昔言安然无恙,而他却刑狱加身。 他到现在都想不明白,江昔言怎么这么命大? 晏余盯着江昔言看了很久,眼中满是愤恨,“江昔言,我杀了很多人,只有你在我的计划外。可你想过吗,站在我的角度,你并不无辜。” 江昔言摇头道:“那是你站的角度错了,你有很多报仇的机会,却选择了最错误的方式。” 晏余冷呵,眼中满是不屑,“我知道,也都明白。可把那些人交给你们警察,他们的下场只是坐牢,蹲几年就出来了,我不甘心!我的过去,我的人生,谁来赔给我?” “可你这样,不也是把自己全部搭进去了吗?值得吗?”江昔言觉得晏余很可悲,为了过往,搭上自己的未来。 “值得,你不会明白的。”晏余的回答很是肯定。 他的人生从一开始就错了,曾经的他也相信过未来,可现实一次又一次地打醒他。 在被养父丢出门的新年雪夜,他就决意断送一切了。 晏余不再和江昔言辩驳,主动向审讯室走去。 林越坐在他对面,问出了困扰他许久的问题,“晏余,你是怎么知道你生母以前发生过的事?” 很显然,晏余做出的所有犯罪行为,都是围绕当年欧月被关皓玟一行人欺辱的往事,可他又是从哪里得知的? “我亲耳听到的。”晏余平静道,他缓缓抬起头,眼中满是自嘲,“如果有一天你听到自己喊了十几年的父亲告诉他的弟弟,你是你母亲被别人轮|奸后生下的孩子,你也会和我一样悲哀。” 那个时候,他只有十二岁。
第161章 守护 面对晏余抛出的问题, 林越未经他人事,无法完全体会这种感受,虽知晏余境遇不易, 但作为警察,在审问时, 他还是得保持理智。 林越问:“你说你是亲耳听到的, 什么时候?听谁说的?” 晏余无力地靠着椅背, 回想着往事,怅然说道:“12岁之前,我就听说自己有个坐牢的叔叔, 对他一直很好奇。有天听说他要来, 我就躲在二楼偷看……” 钟大富知道欧月预约的管道工今天会上门, 所以听到敲门声就去开门了, 没想到门外站着的竟然是自己的弟弟钟大贵。 他的表情瞬间不乐意,“你来干嘛?” “来通下水道, 欧月预约的。”钟大贵向家里看去, 没看见其他人。 钟大富紧皱着眉头, 冷声说:“哦,进来吧!把鞋脱了, 别踩进来。” 钟大贵低头看着自己破旧的布鞋, 又看了看屋内光洁干净的地面, 他其实看到鞋柜边上有客用拖鞋了, 但没好意思穿,于是光脚走了进去。 钟大富低头玩着手机,头也不抬地指了位置, “厕所在那儿。” “好。”钟大贵也不和他多话, 带着工具走向厕所。 他正打算干活的时候, 听到坐在客厅的钟大富正在打电话,“宝贝没事,刚才我弟来了。” “不用招待,他就是来通下水道的,哪儿有你重要?” 钟大富的语气很是轻蔑,钟大贵紧紧攥着工具,闷声道:“我本可以不用这样。” 钟大富闻言,背脊一僵,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宝贝,我等会再打给你。” 挂断电话,钟大富直接冲去厕所,大骂道:“钟大贵,你把以前的事搬出来是什么意思?我补偿不是给你了吗?怎么,嫌钱不够啊?” 晏余没听懂他们的话是什么意思,直到后来才明白,钟大富是担心钟大贵说漏嘴,所以才恼羞成怒。 钟大贵站起身,他在监狱待了这么多年,早就不是以前软弱的性格了。 他冷声对钟大富说道:“我不是来找你要钱的,现在我虽然挣不了大钱,但也有正经工作,你可以看不起我,我也同样看不起你。” “你就嘴硬吧!一进门就到处乱看,想找谁啊?欧月她现在是你嫂子,别想那些有的没的。”钟大富嗤声,转身走出厕所,又拨通了电话,回到沙发上继续聊天。 钟大贵似是被戳中心思一般,冷哼一声后不再说话,快速通好下水道,确认没有问题后就打算离开这里。 “站住。” 钟大贵走到门边时听到有人喊他,皱眉转身,见钟大富拿着一沓钱走来,他立即摆手道:“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家人,不用给……” “拿着这笔钱,以后别来我家,离得越远越好。”钟大富把钱砸到钟大贵身上,就像打法叫花子一般。 钟大贵看着散落一地的钱,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们的脸已经撕破,他要是再来就是真的不要脸了。 他冷着脸弯下腰要捡钱,听清钟大富的手机里传出女人的声音。 “大富,你人真好,还救济穷苦亲戚。” 钟大贵动作一顿,“这声音不是欧月?你在和谁打电话?” 刚刚在厕所,他没仔细听,现在离得近就听清楚了,电话里的人根本就不是欧月。 “关你屁事。”钟大富有些慌了,赶紧挂断电话,打开自己家的门,让钟大贵马上滚。 钟大贵拉住钟大富,质问道:“你在外面有别的女人?钟大富,当初你是怎么说的?你说过会当一个好丈夫好父亲的。” 钟大富甩开对方的手,“我是说过这些话,但最后做选择的人是你自己,我没逼你吧!” “可如果你不是对欧月做出那些事,让她怀了你的孩子,我不会答应的。钟大富,当初我答应替你顶罪,不是因为你,而是我以为欧月认定你了,担心孩子没有父亲!你这么做对得起欧月,对得起孩子,对得起我吗?” 钟大贵一声又一声地质问,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他错了,他就不应该答应钟大富,这个人冥顽不灵,从里到外都是黑的。 但现在事情已成定局,他也不想再计较了,于是指着钟大富的手机说道:“现在马上和那个女人说,以后不再联系,你会好好照顾妻儿,我可以当做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钟大贵,从小到大你都要压我一头,很得意是吧!要不是你,爸妈不会那么讨厌我,处心积虑要把我送走。你都去别人家了,他们还整天念叨你,烦都烦死了!”钟大富大吼,似乎要将积压在心里多年的怨念全部宣泄。 他抓着钟大贵的衣领骂道:“你知道我找他们要钱的时候,他们说什么吗?他们说要留一点给你,凭什么?钟大贵,我讨厌你,听到你坐牢的消息,最高兴的人是我!现在你一无所有,而我家庭事业美满,这样的你还想管我,做梦吧!” 钟大贵掰开钟大富的手,“你从小就爱打架,学校也不爱去,就和你的那些狐朋狗友到处玩,出了事反倒怪我?你简直没脸没皮!钟大富,我如果没有替你顶罪,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应该是我的。” “这就是你今天来的目的吧!你就是来找我讨债的,终于暴露了,藏不住了吧!”钟大富恍然大悟,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决不允许有人抢他的东西。 钟大贵愤然,“过去这么多年了,我原本不打算和你计较的,但看到你这个嘴脸,我拿回来又怎么样?你不配做欧月的丈夫,孩子的父亲!” 钟大富怒极反笑,在他眼里,钟大贵就是个傻子。 他肆意大笑,得意道:“欧月肚子的孩子根本就不是我的!我偷偷做了亲子鉴定,那个孩子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找大康、依伟、李源他们也做了一遍,都没对上。他只可能是关皓玟的!所以我在外面有女人怎么了?孩子不是我的,欧月又被那么多人碰过,想想都觉得恶心。” “你什么意思!”钟大贵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欧月她被……你和我提过关皓玟,你用欧月找他换钱了是不是?你这个畜生!” 他话音落下,朝钟大富抡了一拳。 钟大富不甘示弱,一把抓着钟大贵,手握成拳砸了他肚子好几下,更是掐住了钟大贵的脖子,“不就是个女人吗?用一个晚上,换几万块,多值啊!你什么都不懂!你……” 钟大贵听到钟大富的话说了一半没有下文,看向他时,见他嘴角全是血,胸口露出了刀尖。 钟大富不敢置信地转身向后看,只见他儿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还捅了他一刀,“你——” 审讯室内,晏余看着自己的双手低笑,“我亲手杀了养育我十二年的父亲,但我并不后悔。” 他原本躲在楼梯拐角偷看的,听到钟大富说了那些话,得知事情的全部真相后,终于明白为什么过去十二年,母亲总是躲着他,父亲一看到他就皱眉,其他亲戚总是对他们家指指点点。 如果不是钟大富害了欧月,他就不会来到这个世上,遭人白眼。 林越不解地问:“既然是你动的手,为什么钟大贵会认罪?” 晏余叹声,“我眼睁睁地看着钟大富倒在地上,手足无措的时候,钟大贵拿走了我手上的刀……” 那时。 钟大贵把刀丢在了一边,“孩子,你都听到了?” 看到小孩子点头,钟大贵不忍地摇了摇头,他是害怕这个孩子,但也知道孩子何其无辜。 他匆忙地擦掉孩子身上的血污,问道,“你们家有电话吗?叔叔没钱买,能借用一下吗?” 见孩子指了指沙发旁边的座机,钟大贵思考了很久,拨了电话出去。 “小英姐,我是大贵。老板有个好差给我做,我得出趟远门,之后……你们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可以的话……帮我照顾欧月,还有她的孩子。如果以后还有机会,弟弟一定报答几位姐姐的照拂。”他的声音不停颤抖,极力隐忍着自己的慌乱。 “大贵,你怎么了?” 钟大贵没有回答,他担心自己暴露,马上挂断了电话,并且删掉了通话记录,擦掉了上面自己的指纹。 他在沙发上坐了很久,终于做好赔上自己下半生的决心,他抬头看向角落的孩子,怅然道:“孩子,叔叔这一生已经被毁了,但你这辈子才刚刚开始,往前走,不要回头看,你会有更好的未来。替叔叔好好活下去,好吗?” 晏余的手紧紧握住,双眼泛红,不堪回首。 “钟大贵擦掉了刀上的指纹,然后拿着刀又捅了钟大富一次。他担心自己被警察抓住后,会说漏嘴,所以就写了遗书,跳崖自杀了。”他靠着椅背,仰头看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管。 他的情绪很快从悲伤中抽离,冷然道,“所以我比任何人都不希望自己来到这个世上,可既然我身处地狱,总要带走些什么。” 他要杀了那些毁掉他们一生的人,这是他送给钟叔叔的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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