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但是”才是接下来的重点,“这些人进入耀明集团需要上级签字,经侦正好也在查,这个签字的人恰好就是集团的理事层,他除了每个月的薪资外,还有一笔匿名汇款。经侦连续审问了他两天,你猜他供出了谁?” 秦延确实在集团的理事层安排了自己人,冯孝他们背着他开会的内容他都知道。 “那又怎么样?在集团里培养自己的心腹,有问题吗?至于是谁让他招人进来,他空口白牙,没有实证吧!这么冤枉我可不行。” 他留了心眼,从来都是口头交代,没有留下实质证据。只要他咬定那些人是栽赃陷害,警察拿不出追究他的证据,这些罪就冠不到他头上。 “那我们就来聊点有实证的。”宋舟拿走照片,将转账汇款记录放在秦延面前,“空壳公司,挪用公款,套现转账,银行流水记录全都明明白白。银行那边我们已经通知过来,那笔钱被拦下来了,没有通知你是不想打草惊蛇。” 宋舟双手撑在桌子边缘,字字句句掷地有声:“还有一件事我要纠正一下。警方已掌握你的犯罪证据,实施抓捕,你所谓的正当防卫,叫做拒捕,这个证据对你可不利啊。” 秦延下眼睑微收,在心里盘算,这些证据只能关他几年,主动认下来,再配合警察透一透耀明集团的底细,争取戴罪立功,这点□□对他来说不是什么。 他闭上眼,听着外面的雨声,问了句:“雨快停了吧,几点了?” “上午七点。”宋舟回答。 秦延得逞低笑,更加肆无忌惮。 但宋舟接下来的话,遏制了他短暂的得意。 “秦延,你似乎很高兴?”宋舟站起身,双手撑在审讯桌边居高临下看着秦延,缓声道,“海警全部出动,加强巡逻海面,在我们把你带回来的一个小时后,南边海域又发现了一艘船,更有意思的是,我们在船上看到了熟人。” 秦延的面色瞬间铁青,双拳紧紧握住。 这不应该,按照他的计划那艘船早该出去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海上的汹涌波涛吵醒了船舱里昏睡的人,晏余幽幽转醒,常年的警惕使他没有立即出声,眯着眼观察周围的情况。 他很快就知道自己已经上船,而船舱里有两人正看守着他,并未看见秦延的身影。 晏余闭着眼睛,佯装自己还在昏睡,默默从口袋里拿出之前在渔村捡到的贝壳,偷偷磨断手腕上的绳子,等待一个反扑的时机。 “你说老大为什么让我们从南边走,这不是绕远路吗?” “你傻啊,从这边走,台风的动静小一些,远是远了点,但安全。速度不比另外两艘船慢。” “也是,快到边界线了。这次真是天时地利,要不是台风天,我们还不好出去。” 得知快要到边界线,晏余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目光瞅准了打手手边的刀,在两人不注意的瞬间起身夺刀,抓住一人威胁道:“停船!” 打手没有听从,反而叫来了更多同伙。 他们都是亡命徒,身边的人说是同伴,但也可以不是,所以威胁不了他们。 但要是不听上头的命令,他们一定会没命。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打手一声令下,全部冲向晏余。 晏余将手里的打手用力往前推,将几名打手拦住,他奋力冲上甲板,看着一望无际的海域,不断向船边靠。 六名打手虎视眈眈地向晏余靠近,手里的刀泛着寒光,不见人情。 “老大让我们把你送到目的地,可没说不许缺胳膊少腿,只需要给你留口气就够了。动手!” 晏余看了一眼海面,他要是跳下去必死无疑,可和六个秦延精心培养的打手对抗,他几乎没有胜算。 只能拼一把了! 见对方的刀先自己腹部刺来,晏余后退一步,靠到了甲板栏杆上,差点掉进海里。 他手里的刀不再犹豫,在躲开攻击后,直接向打手砍去。 砍中对方肩膀后,晏余拔出刀将人踹开,却没躲过另一个人的袭击,被人撂倒在地,对方的脚直接踩在了他的胸口。 他紧咬着牙关,抱紧对方的腿,一刀割断了对方的脚筋。 打手脱力跪在了地上,只见刚才还如烂泥一般的晏余从地上站了起来。 “不要……”打手看着晏余靠近自己,不停摇头。 晏余充耳不闻,持刀直接划开了打手的脖子,一刀又一刀。 猩红的血液喷溅到他的脸上,使他看起来如恶鬼一般。 “停船!”晏余盯着其余的打手,再一次命令。 打手见状,畏惧地后退了一步。 有人好心劝说:“老大也是为你好,出了国,警察就追不到了,你何必和我们作对。” “为我好?”晏余嗤笑,“他有把柄落在我手上,只是不想我被警察找到罢了。” 他的前半生没有家,不希望接下来的日头还是四处飘零了。 海警开着快艇在海上巡逻,宋队看到秦延下船后的反应,怀疑他还有后招,就嘱咐他们再巡逻一圈。 刚才指挥中心传来消息,说这一片发现了信号,所以海警队伍正在附近搜寻。 “前面是不是有只船!” 有眼尖的警员发现远处有船只,马上让队友加快速度。 船上,晏余伤痕累累,握着刀的手因受了伤而隐隐颤抖,仍旧不服输。 就在打手准备砍掉晏余一只手的同时,他们的船被四艘快艇包围,快艇上全是警察。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全部蹲下!” 看到到来的警察,晏余闭上眼怅然地长叹一声,自嘲低笑,他可笑的人生啊,终于要走完了吗? 海警几乎是在边界线旁边把船拦下的,立即登船把所有人铐住,调转船头返回海岸。 晏余双手戴着手铐下船,身上的伤口已经做过急救处理,踩到踏实的土地时,脚步还有些虚浮。 他突然停住了脚步,仰头看向天上的朝阳,迎接着新一天的阳光。 大雨过后,天空放晴,周围一切都崭新如初,如果他也能一样就好了。 虽然做过简单的包扎,晏余被送到江心分局后,林越还是叫来了路南怀再做一下清创。 队长正在隔壁审问秦延,林越就负责对晏余进行问讯,他拿出自己的证件,自我介绍道:“我是江龙市江心分局刑侦大队副队长林越,现在依法对你进行审问。” 在问完姓名籍贯这些基础信息之后,林越问:“知道警方为什么找你来吗?” 晏余点头,“十一年前,我杀了黄大康、陈依伟、李源,将他们藏进行李箱后抛尸。十年前,我杀了高志强把他埋在江心一中操场边的大树下。两年后,我杀害了戴楠,把他藏在桥洞底下,然后找到了董辉,我想杀他,但是没成功。” 他低下头,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下去:“然后是何友铭,我潜伏进会所,成为了他身边的得力助手,他蛊惑我吸|毒,而我偷偷攒着那些东西,一次性加到了他要喝的酒里,导致他后来发生车祸。关皓玟……也是我杀的,我知道他对我有意思,所以假意投靠,然后趁机杀了他。易鑫的死我有参与,张巍是我丢进海里的。以上罪责,我供认不讳。” 林越没想到晏余潜逃了这么多年,被抓到的时候会这么配合警方调查,倒是省去了很多麻烦。 他继续审问,“在这些案件中,有人协助你吗?” 晏余紧抿着唇,沉声道:“不算协助,是我逼袁桂、孙晓京他们的,他们……他们都是被我蒙蔽了。” 十二年前,还是学生的他找到了那些人,将当年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们。 那些父辈的腌臜事,他不想算在后辈头上,但他希望他们能知道自己的亲人曾经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但得知那些事后,孙晓京、袁桂、柳娟、郑琴都决定参加他的复仇,如果没有他们,他的进展不会那么顺利。 事已至此,他不会拖累那些人的。 林越再问:“你是如何进入耀明集团的产业,谁带你去的?麦维斯会所、还有赌场,都不是一般角色能安插进人手的,你背后的人是谁?” 晏余噤声,他明白警察希望他供出秦延,可也和约定的一样,他打算和秦延撇清关系。 林越等了许久,没等到晏余说话,于是示意警员把晏余带走。 他向上级提交了申请后,带上几名警员和晏余坐上了警车。 晏余看着车窗外的景色,满是不解,警察要带他去哪儿? 林越用外套包住晏余的双手,带他进入医院住院部,“因为你是欧月女士的直系亲属,她受了伤,你可以过来看看。” 闻言,晏余顿住脚步,没有再往前。 林越回身看向晏余,“那天大风大雨,欧月被活埋在工地的泥土底下,雨水灌进藏着她的箱子。警方找到她的时候,她几乎溺毙,现在肺部感染住院。” “活埋……”晏余的声音颤抖。 林越继续道:“我们救出欧月女士的时候,箱子里还有她的手机。” 晏余不傻,警方虽然点到即止,他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秦延在利用警察,也在利用他,不惜牺牲一个无辜的人。 晏余脚步迟缓地向前方病房靠近,站在门口看清里面的人后,面色惨白地转身要走。 “儿子……”欧月看清来人,出声喊住了他。 晏余没有应答,从欧月抛弃他的那一刻,就不是他的母亲了。 欧月猛地咳嗽了好几声,在钟小英的搀扶下,下床走向病房门边。 她仰头看着自己儿子,上一次见他还是在警局外的小巷,那次没有仔细看,现在看清楚了。 “你都这么高了,怎么这么瘦?” 晏余没有回声,仿佛对方就是个陌生人。 欧月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强忍着泪水道歉:“对不起,当初丢下你,是我对不起你。但我没钱,养活自己都难,是真的没有能力养好你……对不起!” 她曾无数次想找回儿子,可她又知道,儿子早就对她恨之入骨,自己也没有脸再去找他,她是真的没想到儿子会变成这样。 晏余没有如他人期待的一般上演痛哭流涕、相拥而泣的戏码,他和秦延其实不一样,秦延曾经得到过母爱,但他没有。 他小时候不明白,为什么每个人都不喜欢他,后来他就知道了。因为他的存在就是欧月的耻辱,所以母爱在他童年出现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依旧不会原谅欧月,只是在听到道歉后,心里豁然了。 不是他一个人困缚于黑暗,但只有他在黑暗里画地为笼。 “带我回去吧。”晏余沉声。 林越颔首,回头看了一眼欧月,带晏余离开医院,坐上警车回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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