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见一次打一次 孟舟出院是几天后。 接他出院的孟横,特地化了浓妆,像是为了和医院冷酷的氛围对冲似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造型夸张的大墨镜,两条笔直的长腿,套着走路带风的阔腿裤,一双红色高跟鞋,踩在医院瓷砖上噔噔响,十分惹眼。 她使唤何观澜去办手续,自己拦下医生再三询问,孟舟的体检是否有问题,会不会留下后遗症。医生被她烦得直说孟舟健康得现在就能蹦起来砍人,她才稍微松了口气,大发慈悲地放走医生,摘下墨镜揉了揉眉心。 “什么叫现在就能去砍人啊?”她为弟弟打抱不平,墨镜后一双疲倦的眼睛眨了眨,“这些家伙,就知道以貌取人。” “我现在确实很想砍人。”孟舟半开玩笑说,他其实对这种外人对自己形象的误解,早已习以为常。 就像江星野所说,每个人其实都有自己的人设,不管是在局中还是局外。不得不承认,人设有时候也有好处,可以免去不少麻烦。 比如现在,他那一贯健康的身体,经此一劫,依然恢复迅速,皱一皱眉,还是能把吃糖小孩吓哭,至少从外表上看,他还是铁打的猛男。 猛男是不需要同情和安慰的,爆炸发生都不会回头看,更不会和谁絮叨他和江星野那笔烂账,身边人也不会傻到直接来问。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孟舟不经意瞥见姐姐的眼圈下似乎有一层淡淡的青,心中顿时了然,那是黑眼圈,抹了遮瑕,不细看看不出端倪。 他伸手拉了拉孟横的手,触到了她掌心的冷汗。 父母的离开都和疾病有关,孟舟也因为常常受伤,是医院的常客,别说孟横对医院没什么好感,他自己也是一样。 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绝不想靠近医院一步的,孟横也是一到医院,就会竖起隐藏的刺,拿出十二分的戒备和警惕。 谁叫这里几乎没给过他们什么好消息。 孟舟握紧姐姐的手,用自己的干燥抹除她手心的焦虑和担忧,告诉她自己没事。 长大后,他们很少这样手牵手了。 一个自诩猛男,一个端着仙女架子,很难想象他们幼年时,也曾小胖手拉着小胖手一起过马路,和爸妈闹脾气了,就联手离家出走,迈着小短腿,投靠几十公里外的爷爷。 孟横反握住弟弟的手,唇角微抿,重新戴上墨镜,招呼办完手续的何观澜:“小澜子,你好慢!” 何观澜正把一堆单子往兜里塞,冷不丁瞧见她这一身和平日仙女纯欲风大相径庭的打扮,虽然已经看过,还是愣了一瞬,心脏被撞了个结结实实。 但很快,他的手臂就被全副武装的美甲拽住,孟横气势汹汹地挽着身旁两个男人,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出医院。 明明才三个人,愣是走出了浩浩荡荡的气势,又都是长相夺目的人,所过之处,低呼不断。 孟舟不知不觉笑了。 抬眼望去,天气晴朗,秾丽的蓝铺满视野,只有几缕丝状的卷云,悠悠飘荡,像被子里逸出的羽绒,落到眼前,骚得人痒痒的。 孟横哎哟一声,笑道:“今天好天气,是好兆头啊。” 孟舟却摇头说:“台风要来了。” 他不算气象爱好者,和对花一样,只是随便看看。 曾经看过一支视频,是气象爱好者记录的台风追踪轨迹,屏幕上扑面而来的专业云图数据,和忘我追逐的狂热,让孟舟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发烧友。 而他,只是一个浅尝辄止,赏赏花草树木,看看雨雪风云这些天公造物的“爱美者”。 “爱美者”这个称呼是他自己取的,听起来又博爱又薄情,唯一的优点是,只要是他做过的功课,他就不会忘。 “那是卷云,”他仰头伸长手臂,指向天上的“羽毛”,小麦色的肌肉线条顺势延申,“虽然出现在晴天,但照这个势头继续铺开下去,云层渐渐变厚,很可能会有强降雨,是热带气旋形成的前兆。” 天上的云朵他分得清常见的,月季和玫瑰他也知道区别,见过的美人虽多,他最难忘的还是那个人的下垂眼,和左耳上的星钻。 可江星野才不稀罕这些,他从头到尾都不相信他的真心,列举那么多人喜欢他,好像真正薄情的人是他孟舟似的。 欺骗不是最伤人心的,这份凉薄的不信任,才是。 哪怕江瞎子肯早一点说出他的计划,孟舟都不会这么如鲠在喉,无法释怀。 而现在,江大卧底又随手一挥,把他从案子里摘出来,说什么开你的烧烤店去吧,别来趟这趟混水。 他以为自己是哪路神明,他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一场爱来得太快,太昏头,又太虚幻,结果有人连人怎么做都不知道了。 “这么说来,来的路上我好像也听广播说,台风要登陆了,”何观澜的声音截断了孟舟自我折磨的回想,“那咱们赶紧回店里吧!” 孟舟颔首道:“嗯,人都到齐了吗?” “齐了齐了,就等我们了。” 虽然今天接他出院的只有孟横和何观澜,但自家的烧烤店早已聚集了一群人,都是之前替孟舟监视花店的兄弟。 原本大家都想去医院接他,但孟舟果断拒绝了。 他长得已经够让人误会了,可不想这么一批牛鬼蛇神闯进医院,加深他黑老大的刻板印象。 驱车赶到烧烤店,孟舟才一进去,就被守候多时的兄弟们堵在门口,嘘寒问暖半天。 大家不知道秘密花园的细节,都当他这次任务是深入虎穴,九死一生,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崇拜。 饶是脸皮再厚,孟舟都有点汗颜,他这一趟是伤心伤身,但显然不是大家设想的孤胆英雄勇闯敌营。 慢着,他琢磨过来,好像江星野更符合这个设定? 草,更不甘心了。 好不容易才被众人簇拥着挪到酒桌旁,这帮人又开始一轮接一轮热情地灌酒,直喝得孟舟脸红上头,腹内火烧一般。 他吐出一口浊气,浓眉压住发红的眼睛,摆手低声道:“行了。” 一帮小弟顿时乖乖噤声,鸦雀无声。 为了这场接风宴,何观澜特地关了店,偌大的烧烤店大堂,只有他们一桌。桌上摆的不是平日供应的各类烤串,而是扎扎实实的硬菜,多半是兄弟们自己做的,图的就是一个心意。 在牢里,兄弟们受过孟舟不少关照,出狱后交情也没断过,但当时大家的日子都不太好过,有人找工作四处碰壁,也有人脱了层皮重回职场,还是被人指指点点。 他们深知自己都是一群犯过错的人,渐渐也就习惯了被人冷眼恶语。 但孟舟不想习惯,他对兄弟们说,烧烤店人手不足,请大家来搭把手。 一个“请”字,几乎让兄弟们热泪盈眶。 其实哪会人手不足呢,这年头就业难,廉价劳动力随手一抓就是一大把,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仗义两个字,孟舟从来不是嘴巴讲讲。 大家聚在这家烧烤店,从简陋的半开放铺子,做到店面扩充,装修一新,客满盈门,互相支持走过最艰难的那段时间。 后来店越来越红火,分店也纷纷开张,孟舟并没有拘着其他人,随他们选择去还是留,人各有志,这是难免的。但孟舟每年都会把烧烤店的分红,分文不少地打到他们户头上,他说,这家店从来不是自己一个人的。 所以只要孟舟发话,桌上这些兄弟没有什么是不答应的。 “今天把大家叫来,不是为了庆祝我出院,”孟舟嘴角一扯,露出一个潦草的笑,“我身上没什么大碍,是条子把我摁在医院,让我多待几天,说是案情复杂,避避风头。” 老赵从他这里拿走证据后,加大警力把天溪山搜了个底朝天,找到了摔得半死不活的秦知俊。不过蹊跷的是,除了摔伤,秦知俊眉心还有一块刀伤,可惜他伤势颇重,现在躺在医院还昏迷不醒,刀伤怎么来的,无人知晓。 当时老刑警和孟舟转述这些情况时,手里还拿着那张伤口照片的复印件,他看看孟舟又看看照片,忽然说:“我怎么觉得这口子,和你的疤有点像?” “是吗?”孟舟迷茫地摸了摸自己的眉心疤,年岁久了,他已经很少会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一块疤,更没在意过它长什么样。 “你的疤有点像个逗号,”老赵把复印件放到他脸旁对比,“秦知俊这个,是不是也有点逗?” “我看你才逗。”孟舟没好气道,拍开那张复印纸,“我的疤是磕的,他这个是刀伤啊。” “那不是更巧了嘛,哎等等,你看出是刀伤了?”老赵话锋一转,笑呵呵道,“好小子,眼光不错嘛,要不要考个编制,加入我们啊?” 孟舟断然拒绝:“不要,我闲云野鹤惯了,受不了太多规矩。” 老赵也不勉强,晃了晃复印纸继续说:“鉴识科的同事也说,这个伤口是短小锋利的利刃所致,凶器的刃尖还有点弧度,才会……” 他话还没说完,孟舟的眼前就浮现了江星野那把花艺刀,小巧、锋利,上翘的刀尖,闪着冷酷又美丽的光,完美匹配鉴识科的推论。 可是为什么? 如果真是江星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孟舟摇了摇头,像是为了驱除酒意,又似乎是为了理清思绪。他重新给自己空的酒杯满上酒,举着酒杯站了起来,对桌边的众人道:“劳兄弟们挂念,借这杯酒给大家报个平安,也拜托大家帮个忙。” 大家见他如此郑重,纷纷开腔。 “老孟,咱们之间还这么客气干什么?” “就是,有事说事,什么难关是兄弟们闯不过去的?” “对啊,都不是外人,你尽管说。” 孟舟一口喝光辛辣的酒水,舔干净唇上残余的液体,说:“我想拜托你们找一个人,他叫江星野,之前是则枝花房的店长,现在嘛,鬼知道他在干什么。” 众人一听江星野的名字,脸上都带了点揶揄的笑意,可是越往后听,越觉得不对劲,笑意渐失,表情也越发微妙。 “查一查这人的底子和来头,要是发现他的踪迹,立即拿下,拿不下,也先揍着,见一次,打一次,不必客气,”孟舟展颜一笑,笑容和今日台风过境前的阳光一般灿烂,“打击诈骗,人人有责。”
第53章 不要喜欢他 一桌兄弟都有些傻眼,前段时间孟舟还假借监视之名,死乞白赖地追人家江星野,兴师动众到把大伙都叫去店里给他宣传,怎么今天就变成“见一次打一次”、“打击诈骗”了? 感情纠葛这东西,是未知深水区,危险得很啊。都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这会孟舟骂江星野是感情骗子,万一以后俩人又蜜里调油,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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