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出主意:“要不要说你毒伤严重,可能不治,让他来看你?” 凤霄:“不行,你不知道这个姓崔的,是只彻头彻尾的顺毛驴,只能顺着捋毛,又聪明多疑,越想让他作甚,他就越不作甚,而且说多了肯定被他察觉,点到为止即可。” 明月抽了抽嘴角:“随你吧随你吧,我先回去歇息了!” 凤霄躺下盖被,闭目道:“装也要装全套,即日起,我便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重伤伤患,帮我熄烛。” 明月:…… 待得明月带上门,脚步声渐远,凤霄方才重新睁眼,望向窗外。 月光照在窗纸上的朦胧柔光,就像之前映照在马车车帘上的星辉。 摇晃的马车,柔软的褥子,还有,那张苍白的脸。 啧,那张脸平平无奇,不及本座十之一二,有何可取之处? 不过,从对方唇齿间流泻出来的呻吟,似乎也不算特别难听。 凤霄摸上自己的唇。 原只是一半兴起,一半试探,但现在,兴趣非但未减,试探似也有了某种答案。 “好像,有点不妙啊。”他喃喃自语。 那如果,以后有个坑崔不去的大好机会放在眼前,他是下手,还是不下手呢?
第96章 八天过去,左月局除了派人上门送过一回药材之外,别无动静。 若不是八日之后,凤霄在通化门外如期见到了崔不去,他差点以为对方连赴约都忘了。 彼时崔不去正坐在马车上看书,见到凤霄之后,一反平日爱答不理,态度温柔可亲,甚至主动朝凤霄拱手问好。 “八日不见,凤府主安好?” 那一瞬间,凤霄几乎以为这个崔不去是他人易容改扮的。 两人大眼瞪小眼。 崔不去莫名。 这表情就对了。凤霄方才放心上了马车。 “不怎么好。”他幽幽叹了口气,伸出手掌,“你看,疤痕还没消除,阴雨天总会隐隐作痛。” “这八天里,京城艳阳高照,并无阴霾。”崔不去提醒道。 凤霄想起对方过目不忘,当即面不改色道:“不错,虽无阴雨,但伤口结疤之后,每逢入夜,总是痛痒交加,辗转难眠。那一战,如今回想起来,对方武功之高,实是出乎我意料之外,更未想到他居然在剑上淬毒。 崔不去见他摊开的手心,的确还有几道浅浅的痕迹,虽说假以时日肯定能消除,但以凤霄的自恋程度,又如何能容忍自己白璧微瑕? “凤府主救命之恩,崔某铭记于心,绝不会忘。”崔不去柔声道。 凤霄眨眨眼,他觉得今日的崔不去有点奇怪,但对方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没了下文。 “然后呢?” 崔不去:“什么然后?” 凤霄不满:“这八日里,我从未见过你亲自上门道谢。” 崔不去无辜道:“因为我一直忙于追查伤了你的凶手下落。” 凤霄:“找到了吗?” 崔不去摇头:“对方自那夜之后,竟如从未出现过一般,彻底消失踪迹。不过幸好,另一件事有了结果,我也算是对凤府主的救命之恩有个交代。” 凤霄:“什么结果?” 崔不去笑道:“凤府主身中剧毒,区区八日,肯定无法将余毒清除干净,我找到一名神医,从他那里学了一套针法,保管凤府主针到毒除,绝无后患。” 说罢,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囊,又从布囊里取出一根银针。 凤霄:…… 的确是一根银针。 只不过银针三寸来长,尾指粗细。 这一针扎下去,恐怕就不是药到病除,而是药到命除了。 凤霄抽了抽嘴角:“我从没见过这么粗的针,这几日你为了让人赶制出来,也没少费工夫吧?” 崔不去温声道:“重病就要用猛药,凤府主不要讳疾忌医,来,让我扎上两针就好了。” 凤霄沉默片刻:“你是怎么发现的?” 他自忖装得还不错,见面之后,声音带着大病未愈的虚弱,脸色也还有些苍白,若是崔不去来把脉,还能发现凤霄脉象虚浮,这完全是他做了万全准备的缘故,根本不怕崔不去怀疑。 谁知还是被看穿了。 崔不去将针随手一扔,冷笑道:“凤府主莫不是忘了,那夜与你交手的人舍剑离开,如果你身中剧毒,剑上又怎么会没淬毒?” 而长孙菩提赶到之后,剑也就落入他手中,虽然没法从剑上查出凶手来历,不过以崔不去的细心,肯定会问剑上的毒。 凤霄摸摸鼻子,心道百密一疏,那天晚上他顾着装死,让崔不去忘记追究马车上的事,却忘了那把剑的存在。 “可我为了你受伤,又救了你一命,这总没作假吧?” 崔不去冷笑:“若非如此,我还坐在这里与你好声好气地说话?” 凤霄不太满意:“再怎么说,我也救了你一回,你就不能对我温柔一点?” 崔不去当真温柔浅笑,轻声慢语:“若没有我,凤府主当晚不也要在清荔园栽跟头?那么多王宫贵胄,就算你只身逃脱,也难免被事后诘问,咱俩这应该算是扯平了才对。” 凤霄打了个寒噤:“罢了,还是恢复原状吧!” 崔不去微哂,果然懒得再装模作样:“我有一事,想请教凤府主。” 这才是熟悉的崔不去。 凤霄莫名心安,摇扇子道:“但讲无妨。” 既然已经被戳穿,凤霄索性也不装柔弱了,身体往马车内软枕上一歪,又是那个慵懒随意,无视规矩的凤府主。 崔不去盯着他:“那夜在马车上,凤府主为何对我无礼?” 凤霄装傻:“那刺客从车底往上刺了一剑,我若不抱着你滚开,你如何来得及躲避?” 崔不去眯起眼:“躲避之前呢?” 凤霄慢吞吞道:“躲避之前,我在听刺客的动静啊。” 崔不去忍不住道:“你分明还轻薄了我!” 凤霄故作惊讶:“啊对,我想起来了,那时也是为了迷惑麻痹刺客,不得已为之,崔道长应该能谅解的吧?” 他一脸大义凛然,语气正经无辜,说罢还朝崔不去露齿一笑,以示自己坦荡无私。 二人四目相对,崔不去冷哼一声,懒得再问下去,拿起书自顾看了起来。 凤霄看着他微微一动的耳朵,却忽然笑了。 那一夜他吻下去,对方从震惊到愤怒的剧烈挣扎,却无法推开自己,气得耳根子都红了,也是像现在这样,耳朵微微颤动,眼角泛红,津液润唇,迷离可爱。 也就是说,崔道长现在状若冷静,实则心里快要气死了,正想方设法琢磨着这么算计凤霄呢。 就算他现在看的是《道德经》,估计入眼也成了《三十六计》。 凤霄自觉发现了对方的小秘密,不由暗自一乐。 崔不去不想理会他,眼皮抬也未抬。 二人各踞马车一角,各得清静,暂告鸣金收兵。 …… 乔仙因伤势未愈,崔不去没让她随行,这次带的是两名左月卫,凤霄则更干脆,什么人也没带,孤身一人过来会合,是以此行四人,轻装上路,从大兴往东,马车昼行夜停,很快就到了博陵郡外的安平城郊。 此时虽南北分治,但经过前朝周武帝宇文邕的励精图治,加上本朝建立之后的大刀阔斧,隋朝实际管辖范围内的北方,已经大抵安定,沿途行走官道的话,一路畅通无阻,贼匪基本绝迹。 此时天色已晚,城门关闭,再要入城只能等隔天,所幸城郊也有驿站,许多来不及赶回城的人便在此处歇脚,久而久之,附近开起茶寮集市,从几户人家增加到几十户,隐隐形成一个新的村庄,日暮时分倒也十分热闹。 行至驿站外面,伙计迎出来牵马,两名左月卫进去登记入住,崔不去与凤霄则坐在外面茶寮,一人面前一杯清茶,遥看日落远山,耳听市井杂闻,倒也别有闲逸滋味。 茶寮不大,一人一席,彼此难免拥挤,凤霄轻易便能戳到崔不去的腰肋。 “你看那边。” 崔不去正喝茶,冷不防被他戳中痒处,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凤霄噗嗤一笑:“原来你还怕痒啊!” 崔不去正考虑把手里的茶水往他脑袋上浇,便听见旁边传来一声询问:“此处逼仄,位置不多,能否请郎君稍微往左挪一挪?” 声音清脆若黄鹂出谷,不必看脸都知道必是青春少女。 崔不去嗯了一声,往凤霄那边微微挪了一下,方才抬头去看来人。 这一看,却不由微微愣住。
第97章 来人十七八岁,正是青春年华,发辫垂腰,容貌秀丽,一身青衣若湖水荡漾,柳叶轻扬,不过,也仅此而已,谈不上美人,更勿论闭月羞花。 与她一起落座的还有三人,她的婢女,以及一名白须老者,一个背着药箱的小童。 “多谢这位郎君。”青衣少女大大方方道谢落座,目光在触及凤霄时,难以免俗地怔了好一会儿。 几乎每个妙龄少女看见凤霄都是这般反应,这么多年来他早已淡定自若,甭管多少这样的目光同时落在他身上,都不能令他倒茶的手颤抖半分。 青衣少女毕竟是大家出身,虽然好奇,却没有贸然张口唐突。 “这位公子,瞧你似乎面有不适,是否平日多病多咳?”与他同行的老者,却主动问崔不去。 崔不去:“不错,我生来带疾,侥幸捡回一条性命,如今不过苟延度日。” 老者和声道:“若公子不介意,容老朽为你把一把脉。” 崔不去淡淡笑道:“多谢老丈好意,我身上连病带毒,早已深入腠理,非人力能挽回,老丈不必费心了。” 老者见他不愿给自己看,只叹息一声,也不勉强,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递给他。 “这是老朽自制的清心丸,用甘草枸杞等寻常药材调制而成,可疏通肺经,清肝去火,公子可日服两颗,虽治不了什么大病,也可以调养身体,日久天长,自有效果。” 崔不去这次没有拒绝,他接过药瓶:“多谢老丈,敢问这药丸几钱?” 老者爽朗一笑:“我方才说了,这些都是寻常药材制成,不费什么钱,你吃完了,若觉得好,再到安平城内保宁堂买便可。” 崔不去:“那就却之不恭了。” 二人正说着话,旁边有一辆马车驶过,看模样也是想要入城,却晚了一步,马车内的老人携幼童下车,对方眼神极好,遥遥便看见茶寮中的老者。 “孙大夫!”老人牵着孙儿的手过来下拜,惊喜道,“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您,您这是要回城吗?” 孙济民摸着幼童的脑袋,语气慈蔼:“是,晚了一步,看来只能明日赶早入城了,你们这是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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