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宇文县主对我敬而远之,乐平公主对我三分忌惮,晋王又对我如此亲厚?”崔不去接下他的问题。 凤霄勾起嘴角:“不错。” 崔不去:“这个问题,我不想回答,换一个。” 凤霄:“但我就想知道,你身上的一切,我都有兴趣。” 他说罢,面色转青,有些喘不上气,攥住崔不去手腕的力道越发大,但手却反而冰凉了许多。 崔不去心头微动,看着那张俊美绝伦的脸一点点失去生气,最先浮起的感觉竟不是高兴左月局可能失去一个劲敌,而是有点惋惜。 也只有惋惜而已,毕竟凤霄全身上下,也只有那张脸还有点可取之处了,他如是想道。 “因为,当年前朝宣帝喜怒无常,猜疑杨家,随国公却因女儿贵为皇后,下不了谋朝篡位的决心,他身边的人,也都意见不一,令他左右摇摆,是我出面建言,为天子与独孤皇后陈明利弊,最终令他们下定决心。”崔不去缓缓道。 凤霄很意外。 他之前有过无数荒诞猜测,甚至猜过崔不去是皇帝的私生子,又或者与皇后有私,却没想到竟是这种可能性。 原来早在皇帝还是随国公时,崔不去就已经是他们的谋士,甚至曾一言定江山,令北朝一朝换了颜色。 凤霄:“那为何……” 崔不去:“事后天子大封功臣,我原可居首功,但自来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并非好事,比起大出风头,冲锋陷阵的棋子,我更喜欢当那个默默无闻的棋手。” 凤霄恍然,于是一切就能解释通了。 崔不去有如此大功,却不居功,帝后自然越发看重与愧疚,甚至让他年纪轻轻就执掌左月局,而崔不去的建议,对帝后也都有举足轻重的作用,特别是独孤皇后,更将崔不去视为首席谋士。所以晋王自然要讨好崔不去,而对于乐华公主母子来说,崔不去却是令她们失去周朝太后与公主身份的人,自然又敬又恨又忌惮,感情更加复杂。 以崔不去的为人,这层身份就是他的底牌,不会轻易亮出来。 但今夜,他居然对凤霄袒露了。 凤霄朝他露出一笑,晕了过去。 马车终于来到解剑府门口。 解剑府众人得了消息,倾巢而出,看见崔不去与乔仙,更是面色不善,即使乔仙即使解释,也很难不心生误会。 “既然人已送到,我们就先告辞了。”崔不去道,转身欲走,却被裴惊蛰拦住。 “郎君明明是去赴宴,为何伤得如此严重,在他没醒来之前,崔先生还是先别走了。” “让他……走。”被左右搀扶的凤霄不知何时微微睁眼,虚弱道。 “郎君!”裴惊蛰难以置信,这还是那个雁过拔毛,雁没过也要去找雁拔几根毛的凤二府主吗? “让他们走。”凤霄闭上眼,不欲多言。 裴惊蛰只好挥挥手,示意众人让开,不甘心地目送马车远走。 因为凤霄重伤,整个解剑府都被惊动了。 大夫被三府主明月大半夜拽起来,揉着眼睛提着药箱赶过来。 裴惊蛰刚才在门口看见凤霄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吓得三魂七魄没了一半,回去的路上两条腿都跟棉花一样,脑海里不断回荡着“要是郎君发生不测可怎么办”的自问。 结果他手脚俱软赶到凤霄厢房,就看见凤霄正盘膝坐在榻上,伸手让大夫包扎手上的伤口。 除此之外,面色红润,目光明亮,哪里有半点濒死之象? 裴惊蛰:???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凤二装死获得蛐蛐主动解锁马甲一个! 凤二:开什么玩笑,得了便宜就不能卖乖,得装怂,这样才不会被坑得很惨。
第95章 裴惊蛰站在门口,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 他明明记得自己刚才搀扶凤霄入内,还亲自给对方把过脉,脉象虚弱凌乱,的确是毒发入骨,内伤严重的征兆。 难道这是……回光返照? 裴惊蛰鼻子一酸。 凤霄见他原地不动,表情白了又青,变幻无穷,莫名其妙道:“你被点穴了?” 话音方落,一名青衣中年人急匆匆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着凤霄的表字:“云天,这是我师门的九转丹,可于重伤濒危时吊住……” 三府主明月的声音戛然而止,与裴惊蛰一道看着凤霄生龙活虎的样子愣住。 但明月比裴惊蛰更快反应过来:“你装的?” 凤霄得意道:“龟息大法与封脉法双管齐下,可令人呈现濒死之象,这世上,恐怕我是头一个想出将两者结合的人了。” 可前者用来假死逃遁,后者用于遏制毒发蔓延,都是十万火急才不得为之的办法,谁会拿来玩儿? 明月嘴角抽搐:“也就是说,你全身上下,也只有手掌受伤,为了让左月局欠你个救命之恩,你至于这么拼吗?” 凤霄挑眉:“起码这次,不单躲过一劫,还知道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秘密,你说值不值得?” 明月没弄明白:“你是想让左月局欠下人情?” 凤霄笑吟吟道:“左月局算什么?没了崔不去的左月局,就像一个人没了心。” 明月越听越糊涂。 凤霄摆摆手:“此事你不必管,三日后,我出一趟远门,去博陵安平,与崔不去同行。老三,解剑府还是由你留守看顾。” 明月,一个何等诗情画意的名字。 望名生意,许多人往往会在脑海中先勾勒出柔情似水的女子,但现实往往是残酷的,明月非但不是女子,还是一个貌不惊人的憨厚中年人。他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在大府主挂名,二府主成日往外跑的情况下,凭借着废寝忘食,兢兢业业的精神坚守到底,堪称解剑府的柱石之基。 是以明三府主听见凤霄吩咐,毫不意外地点点头:“没问题,你放心吧。” 裴惊蛰则精神一振:“郎君,可否携我同行?” 凤霄嫌弃道:“你上回被扣光了今年的俸禄,我怕你这次出去一犯错,连明年俸禄都没了!” 裴惊蛰一脸委屈:“属下已经大有长进了!” 凤霄伸出两根手指:“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跟我走,如果犯错一次,就扣一个月的俸禄,上不封顶;二是我要你去一个地方,办我让你办的事,此事若成,非但原先被扣的俸禄悉数发还,而且再加双倍。” 裴惊蛰想也不想就道:“我选第二个!” 凤霄满意点头,答应了。 一想到被扣光的俸禄能回来,裴惊蛰立马心情飞扬,高高兴兴地先行告退。 看着裴惊蛰插上翅膀就能飞起来的背影,明月了然一笑:“你本来就想让他选第二个的吧?” 凤霄:“他肯定不可能完成我让他做的事情,最多只能完成一半,到时候功过相抵,就把他扣去的俸禄还给他,也不需要给新的了。” 明月无语:“二府主,我觉得你身世可能有异,你要不要让人查一下?” 凤霄莫名:“查什么?” 明月:“查查北朝有没有一户人家姓铁,二十多年前丢了个叫公鸡的儿子。” 铁公鸡,一毛不拔也。 奈何凤霄天生脸皮厚,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理由充分。 “裴惊蛰这家伙,成日不把心思放在办差上,今儿跑去给邻家小娘子送花,明儿又去帮街尾姓宋的小娘子卖炊饼,还当我不知道呢?玉不琢不成器,年轻人要那么多俸禄作甚,够用就行了,免得他拿了钱又去花天酒地!” 要说解剑府中最英俊的人,自然非凤霄莫属,只怕放眼整个大隋,能与他齐头并论的人也寥寥无几。 但人若太过耀眼夺目,也会让别人生出疏离感,不敢过分亲近,譬如凤霄口中说的这些小娘子,当初虽也被凤霄的容貌一时迷惑,最后却还是觉得裴惊蛰这等清俊嘴甜的小哥更适合居家过日子,随着裴惊蛰成日在这一带出现,他也成了附近大小娘子们眼中的香饽饽。 若是崔不去在此,肯定会说凤霄是在嫉妒裴惊蛰,不过明月是个老实人,听见凤霄的话,也只是摸摸鼻子,哭笑不得。 “对了,我还要你查一件事。”凤霄道。 明月洗耳恭听。 凤霄:“你去查一下,乐平公主本人,或者她所入股分红的琳琅阁,是否与云海十三楼有联系。” “不可能吧?难道你还怀疑乐平公主是今晚在背后布局的人?她可是姓杨的!”明月面露惊讶,千灯宴上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虽未至,也已听说大概。 凤霄:“你觉得当太后快活,还是当公主快活?” 明月一时语塞。 凤霄又问:“你觉得皇帝是你儿子快活,还是皇帝是你老子快活?” 明月:“但,前朝末帝,并非公主亲子,而当今天子,却是公主亲父。亲爹跟养子,还是有区别的。” 凤霄点头道:“按理说,的确如此,但你别忘了,乐平公主是一个极为固执的人。当初新朝初立,她心怀怨愤,当众与帝后争吵,甚至以死相逼,最后虽然也日渐软化,但,从她对崔不去的态度,就可以看出,她对这段过往,其实从未释怀。只不过,她不敢怨恨帝后,就将怨恨转移到崔不去身上。” 明月:“你说的这些,也只是猜测,还有其它依据吗?” 凤霄:“刚才埋伏车底,与我交手之人,武功极高,单凭一个公主男宠任跃,我不相信他有这样的能耐,找到此等高手为之卖力。” 明月:“你的意思是,任跃背后,还另有其人,而且此人,可能就是与云海十三楼有关,也与乐平公主有关。” 凤霄思忖片刻,缓缓道:“说不定,乐平公主就是云海十三楼的幕后主谋之人。” 明月张口结舌,感到对方的猜测实在过于大胆,但大胆归大胆,又不算天马行空,无凭无据,正因如此,更觉惊悚寒意。 “但,乐平公主实在是不像心机城府如此深沉的人,而且前朝已经没了,她就算把她亲爹亲弟都给灭了,也不可能恢复宇文氏,难不成还自己当女主吗?” 凤霄摸着下巴:“大胆些猜测并非坏事,我不信崔不去没有想到这一点,反正明日起,你布置人手,开始暗中着手调查,盯紧乐平公主,我相信,迟早能从她身上发现点什么。” 说罢,他有些得意道:“这次,解剑府一定要比左月局早一步破案,别让他们抢尽风头,我最喜欢看崔不去那张明明满心不爽又只能隐忍不发的脸了!” 明月无语:“崔不去不知你重伤作伪吧?一个濒死之人,三天之后就能活蹦乱跳去博陵,你觉得崔不去有那么傻吗?” 凤霄的笑容瞬间凝滞。 他抹了把脸,表情变为肃然:“你说得对,三天太短了,明日你就派人去告诉他,我伤情反复,让他多等我五日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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