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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路灯不高，警察赶来之前他跟向航便试着把人放了下来，毕竟与保存现场相比人命才是更重要的，可可惜那人已经浑身冰凉，没有了被救回的可能。 向航的反应不像面对一个寻常的人命案子，把人放下后还反复确认生命体征的手一直以肉眼可见的幅度颤抖着，知道没有希望之后整个人颓废地坐在了地上，久久不语。 后来孟江才知道，这个人就是郑钦亮。 吐空了胃之后又在冷风里站了许久，孟江有些站不住，这才坐到了地上。 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虽然很累了，可就是不想把向航扔在这儿自己回去。 向航之前的表情太落寞孤独，即使他现在身边围满了同事，那种感觉依旧在孟江脑海中挥之不去。 警方的探照灯把小巷里照得如白昼般亮堂，之前群魔乱舞的树影全都失了踪迹，每一处犄角旮旯都清晰地暴露在众人眼中。 穿着警服的人由远及近，三三两两地在紧锣密鼓地搜寻着蛛丝马迹，孟江也被这凝重的氛围带得心中一阵紧张。
第95章 “尸体呈现一般的窒息死亡特征，双侧瞳孔等大，鼻腔可见少量血性泡沫状液体溢出，不过脖颈的勒痕清晰规整，未见吉川线，颜色上也过于苍白，可见这根吊绳并非致死原因，他是死后被人吊起的……”随行而来的法医就这灯光简单查看了一番后才摘了手套，对众人说明。 向航知道郑钦亮已经死了许久，他从尸体的触感上可以判断出来。 尸僵已经过去，尸体已经重新软了下来，而冰凉的身体也昭示着一条生命已经逝去多时了。 见法医没有接着说下去，向航这才随着众人一同看向了他，从他眼中看到了挣扎和犹豫，这复杂的情绪也让向航心里更加不安。 有人等不及追问道：“那死因是什么？” 由于曾经同为市局人，所以在场的人大都见过郑钦亮，虽然跟郑钦亮不算熟稔，但因为和向航的关系，所以对他的事迹还是有所了解的，至少市局里曾经广为流传的那些他们也都有所耳闻。 向航没有理会吴萌等人投射过来的担忧的目光，也重复了问题，法医在压力之下深深叹了口气：“具体的还要回去解剖化验才能确定……不过他胳膊上有很新的针孔痕迹，看尸体状态应该是……注射了过量**致死的。” 向航额角青筋暴起，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着拳，可以看出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身上还有没有其他针孔痕迹。” 法医摇了摇头：“没有。” “知道了，这事我会报告李局的。” 坐在警车边的阴影之下，躲开了刺眼的光，孟江看着远处围成一圈的人影。 向航虽然是面对他这边的，可是被挡在了众人后面，因此看不清表情。 不过孟江能想象向航的心情会有多复杂，他也一样。 郑钦亮的遗体被发现时胸前贴了一张白纸，上面用印刷字体打着六个大字—— 【朋友 你是警察的人】 这八个字对于警方来说或许是给郑钦亮挽回污名的契机，但对他来说意义则更加直接了。 陆斯城不会好心为一个死去的卧底正名，之所以贴这么一张显得有些画蛇添足的纸，不过是因为已经察觉到了自己和向航的亲近而已。 这是他给自己的警告。 作为第一发现人，向航在远处忙碌时，沈连浩和小唐来跟孟江了解过情况，也做了笔录，剩下的时间他就坐在一旁等向航。 一开始是在外面，可做完笔录后沈连浩察觉到了他脸色不佳，便腾了一辆空车出来让他坐进去休息，好歹能挡挡风。 发现尸体是在他们去小店的路上，出了事之后两人谁都无暇顾及原本的目的了，直到在车上坐了一会儿身体回暖，冻僵了的孟江才重新感觉到了胃疼。 胃疼得多了也就能区分不同的痛感了，每种感觉都有微妙的差别。 之前是撑得疼，然后是抻的疼，现在是饿的疼，总之各有各的威力。 孟江其实很累，很想回家什么都不想裹着被子好好睡上一觉，可他得看着向航没事才能走。 可究竟这“没事”的标准是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 发现尸体时向航的表情，让孟江害怕这回意外会成为促使他孤注一掷的契机，怕一直担心的危险会猝然逼近，孟江觉得自己至少要看他一眼，跟他说上几句话，确认他还是冷静而清醒才能离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向航才真正抽出了身来看孟江。 孟江又在他的眼中看到了那份让他心疼的歉意，可这次跟之前又有些不同，他眼中的悲伤几乎要满溢出来，被冷风冻得泛红的鼻头配上这种眼神，只让人觉得心都化成了水。 他果然是要回市局加班的，孟江拒绝了他找人送自己回去的提议，打车回了家，看着路旁随着车子飞驰而一个个闪过的灯光有些迷糊，总觉得那上面像是挂了一个又一个随风摆动的人。 心中忽然生出了一股酸麻的无力感，像是延伸到了每一寸毛细血管之中，带着冰渣冻结了一切。 郑钦亮摆动的影子还在他脑海里晃着，随同陆斯城的警告破云而来。 谁知道那影子会不会有一天变成孟迢或是他，甚至是向航呢？ …… 由于之前开了窗户透气，中央空调的效力还没能重新上来，所以李国明的办公室里相对市局大楼的其他地方来说温度更低些，可此时李国明和向航都稳稳地坐在椅子上沉默着，一动不动，仿佛这点寒意对他们来说都不算什么。 寂静了许久之后，李国明先开了口：“情况我知道了。” “他是被害的吧。”看着李国明的眼睛，向航认真道。 李国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原本板挺的肩背微微垮了下来，就在向航以为这个话题还会跟从前一样得不到任何回应时，李国明的声音却突然传来。 “是。” “所以他是暴露了吗？”向航我在扶手上的手狠狠地攥紧，在木纹上搓出了闷闷的声音。 李国明下颌微收着点了下头：“之前我收到了他的信提示回撤，立刻便通知了刘杰，但刘杰没有完全遵循我的命令回撤所有人，留了几个对付他们跟踪已久的‘海蛇’。据活着回来的人说，‘海蛇’之后还来了一波等着坐收渔翁之利的人。” 禁毒那边有临时行动变动的事向航也知道，包括后来出了问题这事也是人尽皆知，不过也只是知道个大概，而非如此详细的情况。 说到底，事情之所以闹得这么大也是因为牺牲的警员中还有禁毒的副支队长。 这不是小事，听李局这意思此事还跟郑钦亮有关。 如此说来，他这边也还有一件事要说…… 斟酌再三，向航还先是对李国明坦白了禁毒支队里可能存有毒贩卧底的事。 其实这事他一直犹豫着要不要跟李局说，主要是因为前不久发生的那些事让他不知道该相信谁，可仔细一想李局其实是可以被排除的，他最早是从外省调来的，之后还跟着参与了不少禁毒支队的行动，在一线时负伤的次数数都数不过来，如果他又坏心思，早就没必要这么拼命了。 另外他之前试探过刘杰，发现庄秀娟的事不是李局下的指示，那天李局正在参加一个重要会议，由于涉及机密会上是需要关机的，等散会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如果卧底是他则根本没有时机从中周旋什么。 况且悲观一点说，要是李局这样的位子出了卧底，凭自己一人之力想要翻盘只怕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了。 如今郑钦亮出了事，向航必须突破信任危机找个可以合作的人，李局便是最好的人选，他一直关注着自己和禁毒的案子，对很多情况都很了解，况且局长的权限也能让他在不被怀疑的状况下下达指令，对于架空卧底是有好处的。 李国明听说后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变化，只是一直皱着眉直视着向航的眼睛，似是在考量他话语中的可信度。 向航说完后停顿了一下，把手从扶手上移开夹到了李局的办公桌上，颇像是在跟李局同桌谈判的样子：“我之前怀疑过刘杰。其一，他故意安排了两个新人看守庄秀娟，才致使出现了那么大纰漏，到现在也没能给出一个说法。其二，您刚才说他没有听从指令留了人在现场，其中殉职的还正好有个副支队长，这样的职位重新安排也不是一两天就能下来的，那么工作安排上就更少不了他出面，相当于变相集权了，这会不会是他计划中的一步？” 李国明没有阻止向航去揣测，可面色却越发凝重，下垂的嘴角显示出了浓浓的疲惫感。 向航该说的都说了，也知道李国明自有判断，便也停了下来等他最后的指示。 中央空调年头久了，由于风力不稳定，出风口时不时会发出“沙沙”的声音，伴随着这白噪音，李国明略显沙哑的嗓音传来： “向航，你愿意调去禁毒支援吗？” …… 孟江一夜都没有睡好，不饶人的胃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总有种直觉，一种夹杂着恐惧不安和回天乏术的直觉。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现在的一切就像是狂风骤雨的前奏，昭示着往后更加无法平静的未来。 陆斯城那纸上写的是“你是警察的人”而非“你是警察”，两字之差意义相差甚远，这也使得他更加肯定陆已经盯上了他，甚至是向航。 正如孟迢怀疑时会自然而然会得出结论那样，郑钦亮的身份在陆斯城那边看来应该很明确就是警察卧底，他的身份在陆斯城看来肯定就是“警察”，那么最后平白多出来的两个字就显得颇有深意了。 虽然没有证据，虽然没有见过陆斯城，但生存本能让孟江觉得由心底升起一阵寒意，带动着肾上腺素飙升的心慌感冲击而来，他像是被本能驱使着保持紧张感，不得不带着恐惧的眼睛去观察周围的一切。 不行，他必须未雨绸缪。 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下向航！ …… 一晚上脑子里都在上演史诗级恐怖大戏，梦里妖魔鬼怪横行，弄得孟江惊醒了好几回，几乎都没能睡踏实，第二天一早鸟才刚开始吵嚷着迎接日出，他就跟着爬起来洗漱了。 他什么都吃不下，可又不想低血糖倒在半路上，只好凭着一杯糖水挨到了赵天泽的酒庄。 虽然出门已经很早了，但面对早高峰他也一样无能为力，只能乖乖在路上挪动，的士司机时不时用方言掩饰的谩骂也改变不了什么，一线城市早高峰的主干道终究能磨平你所有的脾气。 孟江本来以为自己晚了，可赵天泽这个工作狂居然难得没有准时到办公室。 孟江胃疼得有点厉害，也就没有再顾虑什么，直接坐上了赵天泽的办公椅，趴在桌子上忍痛，缓了缓才想起掏出手机来问问情况，便看到了几分钟前赵天泽发来的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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