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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闭了闭眼，深呼吸了两下，一直紧绷着的肩膀松懈了下来，终于开了口：“我想知道文斌队长的事，即使我已经不是警察了，我也想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名字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可已经许久没在基地听过了，因为没人敢在陆斯城面前提这个禁忌。程关都不敢，旁人更不敢。 在一旁打算看看芯片里有什么的程关大力扣上笔记本电脑的声音证实了这位勇士的话，他最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得了陆斯城的同意后快步走了出去。 八卦是人的天性，可此时剩下的人并没有什么心思去好奇他干什么去了，毕竟程关离开了就意味着一旦陆斯城发难，他们这些小弟只能乖乖被牵连，在场连个能求情的人都没有。 屋子里陷入了新一轮的静默，没人敢乱动更没人敢说话，一屋子人居然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陆斯城也并没有发出进一步的指示，应该是在等程关回来，所以其他人也只能跟着乖乖等着。 现在大家都很敏感，孟迢没有在此时跟于深有什么视线交流，以防节外生枝，无处安放的视线便垂向了地面。 文斌的资料，这是孟迢让于深去偷的东西，也正因为打算今天趁程关不在基地下手，所以他才会把陆斯城也约出去，制造一个陆斯城和程关两位大人物都无法出现在基地坐镇的空档。 于深和郑钦亮没必要偶遇之后各偷一份，毕竟无论谁成功都意味着他们这个合伙关系的成功，若真是这样，更应该留在不被怀疑的于深那里，可这东西现在不在于深那儿，如果不是于深的计划没来得及成行而让郑钦亮抢了先机，就意味着他们一定换了芯片。 究竟是哪种情况，现在还不得而知。 程关很快便回来了，面色凝重地对着陆斯城点了下头。 孟迢心中又是一沉，因为最近行动的成功使得他有些松懈，忘了这些人都是“周叔”亲自培养出来的接班人，任何时候都不可小觑。 无论眼下这芯片的主人于深还是郑钦亮，两人都肯定不会在指纹等实物痕迹上犯低级错误，而程关一来一回不过十分钟，却已经肯定了郑钦亮的话，证明他肯定是在电脑上留了陷阱，记录下了外人入侵的痕迹，反推可知这份资料的确是从他电脑上偷出来的。 这个结果显然让程关很不满意。 他和陆斯城的电脑都有着明暗两套防御系统，无论如何明面上那套都需要花一定时间去破解，而郑钦亮可以动手的时间不长，如果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那里偷文斌的资料，就意味着没有时间去窃取别的东西了，比如陆斯城电脑中的机密。而芯片里拷入的内容显示郑钦亮没有被他电脑中其他的干扰消息吸引，包括他故意留下的假情报，这不仅没能证明郑钦亮的卧底身份，反而还给了他洗脱嫌疑的机会。 试问一个卧底怎么会冒这么大风险，放弃那么好的机会，只为了偷取一份前队长的资料？ 这反而更符合郑钦亮最初入基地时说的话，他只是为了一份执念，想追随文斌队长的脚步，哪怕文斌是叛徒。 不过很明显，他所说也并非全为真话，如今看来倒更像是为了找到文斌不是叛徒的证据才潜入的，是陆斯城提及文斌的奇怪态度给了他查下去的动力。 孟迢从众人惊讶的眼神中捕捉到了属于于深的惊讶和若有所思，关于猜测的最终答案似乎已经有了解答，可胸腔中卡着一阵叹息无法纾解。 如今戏已开场，他深知自己已经无法出手改变什么。 一旁的程关像是在失望没能拿下郑钦亮的性命永除后患，垂头丧气地耷拉着的脑袋，如同放跑了猎物的猛兽，难掩内心的失望。 不过程关错了。 孟迢半阖着眼看着这场闹剧，指甲狠狠在手心里一划，知道真正的高潮要来了，悲剧的基调已经落定，回天乏术。 陆斯城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你找来了警察帮我除海蛇，我得谢谢你，但是按原计划我是想吞并他的资源的，如今你一搅和倒是让这领头的人从我手中跑了，这笔账得清，就算两事相抵吧。” 正如孟迢所料想的那样，陆斯城终于微微坐直了身子轻蔑地看着地上跪着的人开了口，声音斯文清亮，可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你的好队长的确是我的人，可他感情用事想两头兼顾，这对我来说就是背叛，你既然要追随他的脚步，那我成全你，也给你个华丽的死法。” “郑警官，我会用基地最上乘的货，送你去见他的。” ……
第92章 孟迢并没有兴致欣赏杀人现场，抬腿便离开了。 郑钦亮最后看了他一眼，虽然时间很短，但视线中蕴含的期望和压力却不小。 那是临终之人的嘱托，只是没想到会出现在一个如此年轻的人眼中。 孟迢名表，陆斯城今天带自己回来，杀鸡儆猴也好一时兴起也罢，该达到的目的已经达到，他说要走陆斯城自然不会强留，果然一路畅通，无人阻拦。 上了车开了许久，直到彻底远离了那个冰冷的地方，孟迢才让于深找地方停车。 今天发生的，不再是一件能让于深边开车边淡定回答的事了，最初他还不好判断，但于深踏出基地之后的表现已经说明了一切。 “文斌的资料是你给他的。”孟迢用的是陈述句。 于深略微恍惚的状态说明了这事跟他有关，正是因为如此，郑钦亮的死才让他更加震惊，更加难以接受。 “是。我从管哥的屋子偷了资料后到了基地入口，正好听见了他在和手下说话，发现一切都是他们为了对付郑钦亮而设下的陷阱，想到您说要尽力救人，我便扭头回去找郑钦亮了。我一直在程关那里而他并没有去过，所以我首先想到的就是陆先生那儿，他果然在。” 孟迢可以想象得出当时有多危急。程关这么大架势摆明了已经获得了陆斯城的授意，虽然他们针对郑钦亮而来，但免不了会对在不知情状况下同样有所行动的于深造成威胁，装作不知任凭郑钦亮被抓自然来得更安全，但于深肯定也想到了更深的层面—— 郑钦亮不是没脑子的人，会是什么，能让郑钦亮明知自己性命堪忧还冒着危险去窃取？ 可以想见，必定是极其重要的东西，才让他觉得值得用命一搏。 于深到陆斯城的房间时正好遇到从门里出来的郑钦亮，只是他的身影匆匆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于深知道时间紧迫，只得上前叫住了他，把人拉到了隐蔽之处，简明扼要道： “程关正在基地门口守株待兔，等你自己撞上去。快把你偷到的资料给我，用我这个试试能不能混过去。”他边说便掏出了一个小芯片放到了同样带着薄手套的郑钦亮手中，“这是我刚从程关那里偷的文斌的资料，里面还有他的照片和一个遗言音频。” 郑钦亮一听到这个名字眼睛一亮，瞳孔里像是点燃了希望的光，他把芯片紧紧握在手里，顿了一秒后还是将自己的那枚递了过去，随后问：“你在拷贝的时候遇到弹窗了吗？” “弹窗？”于深不意他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回忆了一下自己并未遇到什么特殊情况。 破解密码后他本来很担心会有别的系统拦截，但是可以肯定并未遇到。 郑钦亮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可再次低头看向手中芯片时神情有些怅然：“陆斯城他们马上会有大行动，我攻破系统时很小心，应该不会留下痕迹，拷贝时也避开了虚假文件，所以这资料真实度应该很高。事出紧急，我本来还在担心怎么把资料成功送出去才好，眼下托付给你们倒是再合适不过了。” 使劲紧迫，为了跟孟迢说明当时情况使得于深不得不再次回忆了一番，郑钦亮看着那芯片的目光也就越发灼热了起来，当时于深并不明白他为何会露出那样伤感的表情，只以为他是怀念自己的队长了，可现在才明白，那是一种遗憾，遗憾再没机会亲耳听听文斌的遗言了。 “看来他的确是抓住了被关的机会，听了不少程关手下的闲聊啊。”孟迢感叹。 郑钦亮曾经跟他说过，被关不是坏事，反而是近距离接触程关手下心腹的机会，只要自己安分，他们无聊时少不得放松警惕闲谈两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其中的信息有用无用只看提炼的人有没有水平了。 看来他的水平确实很高。 “你也不必自责，这是他的选择，总算没有愧对他自己的信仰，正如他所说，事出紧急，如果没有你的介入，他最后一样会死，而且会死得更加没有价值。” 孟迢能明白于深的无力，也并不想苛责他，尽管他换给郑钦亮的资料反而会助长陆斯城的暴戾，成为郑钦亮的催命符，但郑钦亮自己也必然明白就算不换自己也难逃一死，所以他选择接下了于深的芯片，因为他在基地内部停留了这么久，只有交出点东西，这事才能停在他这里。 这是为了保住于深，为了保住能把机密资料传出去的人。 孟迢知道于深方才必定也想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如此震惊。 郑钦亮接受过警方特训才安全破解了陆斯城的电脑系统，而于深终究没有那样高深的技能，不经意间便在程关电脑上留下了痕迹。 郑钦亮当时问他并不是胡乱问的，弹窗不是陷阱反而是正确的进入方式，只怕程关电脑中的防护系统也远比他们想象的要严密得多，而于深的回答让他决意揽下这个责任，把于深的嫌疑彻底从众人眼中摘出去。 总之，在紧握着芯片的那一刻，郑钦亮就已经做好了赴死准备。 为了保住更重要的东西，为了死得有价值。 为了那听上去更像借口的执念，为了追寻他心中永远站在正义一方的、如兄如父的队长的脚步。 …… 虽然前一晚的事让向建业和杨小柔心中有了些许疑惑和芥蒂，但儿子难得回家一趟，孟江也算是来做客的人，所以冷静了一晚上之后两人到底没有忍心苛责什么。 杨小柔一早便出去买了排骨，还把向建业派去了码头附近挑海鲜，午餐和晚餐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做了一晚上噩梦，梦里被扫地出门N次的孟江起床后看见餐桌上留下的两份早餐时，内心五味杂陈。 这感觉就像是见证自己的辛勤耕作的整片庄稼被天火烧了个干净，成了再无生命迹象的荒野，却在火势熄灭后在地里发现了几株破土而出的野草嫩芽。即使跟期待中的丰收已没有半点关系，这样的幼小的希望仍不免让人欣慰。 向航也起了床，跟在孟江后面走了出来，脸上还带着些还未散尽的睡意，见到早餐就直接扒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这动静惊动了在厨房里摘菜的杨小柔，见她回身看过来，孟江全身一僵，不知道自己是该随着向航一起坐下还是该躲回屋。不过杨小柔看到他们两个之后微微一笑，虽然比昨天刚见面时的笑容更客套和勉强了些，但终究还是安抚了孟江的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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