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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迷迷糊糊睡到了太阳西沉，可他其实睡得并不深，就像写文需要注意力一样，睡觉或许也是吧，胃里的疼痛总是能时不时戳他一下，让他在半梦半醒的边缘反复横跳，但好歹没大力折磨他，比前些日子好太多了。 或许人真是适应能力很强的动物吧，他犯胃病多是因为心里压力大，不过在危机感中待久了终究会归于平淡，最初的紧张和不安会被时间打磨冲刷掉原本的厉角，给人以一种“我现在可能安全了”的错觉。 随着刑侦支队移交了案件，向航口中再没有提到过关于李开河案子的新线索，只是之前网上的照片闹出来的事影响了整个市局，所以刑侦支队仍旧在负责跟进和处理，但这工作跟明侦的其他的事务比起来已经不算最大头的那个了。 孟江喝了几口温水醒了醒神，看天色已经不早，这才赶紧进厨房忙碌了起来。 本来趁着心情好，加上向航周日有假，孟江是打算晚上好好做一顿给他露一手的，可最磨人不过的就是这种持续时间超长的胃疼了，痛感不强但一直扯着人的一根神经扥来扥去，弄得孟江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做好了饭就是等向航回来了，孟江自己对着一桌子菜仍旧是一点儿都不饿，看着蒸汽缭绕的饭桌倒是莫名生出一番困意，干脆趴在桌子上等了起来。迷迷糊糊间听到手机在震，可伸手乱摸却怎么也摸不到，孟江只得忍着烦躁抬头去找，却发现手机确实就在手边上，再往前伸个几厘米就是。 显示屏上是一串陌生的号码，孟江想了想没有挂断。 “喂，是孟警官吗？”是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带着些不安和怯意。 姓虽然对了但身份不对，孟江第一反应是“那肯定是打错了”，正要直说自己不是，可脑子里像是有根弦突然被拨了一下还带着余音绕梁，他手上动作一顿，人也瞬间清醒了。 匆忙调出了手机录音功能，孟江这才试探着开口。 “你是……庄秀娟？” “小南之前留了你的电话，但是我和李开河偷偷藏起来了，在知道自己恐怕难逃一劫时，便把这记录号码的纸条留在了偷偷租的房子里。” 她这话便是承认了！？ 孟江听她话语间似是有不少事要说，不知道她给自己打电话究竟意欲何为，一时间不敢轻易表露自己并非警察这件事，怕一个差错便把人吓回去了，有些踌躇。 电话那头的庄秀娟像是知道自己的唐突，没有介意孟江的沉默，反倒是孟江没有直接挂电话或指责她应该赶紧自首这点，给了她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我们都知道自己十恶不赦，但是没想到临自首前才发现自己惹上了多可怕的人，动了不能动的东西。” 孟江确实在小南的要求下给她留过一个写有自己电话的小纸条，不过并没有收到过她的信息，还以为是这小姑娘把这事忘了，没想到是让李开河夫妇发现后藏起来了。这也难怪，他们以为他和向航都是警察，之前那种状况，当然不愿意让家里人跟警察走得太近。 “为什么不直接报警？”孟江知道部分内情，所以听庄秀娟这话便能判断出她是有心说出实情，这才开口问道。 既然打给“警官”，为什么不直接去警局自首？关于程关派去警队的人，难道她知道什么？ 庄秀娟的语气莫名苍凉，内里还压抑着一股慌乱：“我在躲人，也怀疑警方里有他们的人，犹豫了很久也不敢直接送上门去。我看了新闻，小南死了，连静静都……现在我孤身一人没什么牵挂的，只想在死前做些弥补，这也是李开河的心愿。” 看着手机上显示录音中的小红点，孟江定了定神，一想到向航便有了勇气，语气坚定地问道：“警方里有他们的人这点，你有证据吗？” 庄秀娟：“我也不知道算不算证据……我跟李开河从丁有为那里救出孩子之后便藏到了鼎盛工业园里，本来想在去市局前先回家取个被落下的很重要的东西，然后就去市局的，却不想半路便出现了一辆拦路车，把我们撞进了水里。那人来势汹汹，明显是冲着我们来的，这不是普通的事故！” “载上孩子便不方便了，所以李开河和我是在出发去救孩子的路上打电话自首的，总觉得这样自己身上的罪孽能轻些，可还没到市局便出了这么大变数。坠河前我家那口子就跟我说过，那车来者不善，只怕就是因为我们那通电话了。” “我不是警察，但我确实跟之前那位向警官关系匪浅，如果你要报警，他是可信的人。”这事确实不能被简单归结为巧合，孟江思考了一下，仅凭这一点也足够让向航对警队的人产生了怀疑了，以向航的能力有了戒备便会安全很多。 电话那边的庄秀娟像是愣住了，半天没有回应，孟江有些担心她会因为这计划外的事而产生怀疑，最终放弃和他的通话，急道：“之前你也见过他的，小南的事我们都很难过……如果你相信我，我可以给你向航的电话，或者让他打给你？我会先跟他说明情况，让他不声张。他是专业的刑侦警察，会比我更懂得如何帮你。” 或许是他这话说得真诚，又或许是小南的好感和信任给了他加分，庄秀娟虽然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选择了同意。 没来得及松一口气，挂断电话后的孟江立刻便拨了个电话给向航。 他不知道庄秀娟的出现究竟会把案子引向何处，但总有种预感，这是腥风血雨的前兆，一旦开场，便真的无法回头了。 可他拦不住风雨的脚步，只能被那脚步推着前进。 …… 没想到趴在饭桌上睡得倒是比在床上还沉，孟江再醒来时，满桌的菜早已从热气腾腾到变色发黄，青菜失去了原有的鲜亮变得暗淡，排骨汤更是因为温度降低而有了一层凝固的浮油，看得人瞬间就没了胃口。 不过他本来也没有胃口就是了。 胃依然是疼着的，跟之前比没有什么区别，不好不坏。 按理说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设想都能让他睡不好，如今惦记着庄秀娟和向航的接洽，他应该更提心吊胆才是，可现实却没有顺着这“按理说”的走向继续，他居然趴在餐桌上睡了沉沉的一觉。 孟江看了眼手机，已经将近晚上十点。 睡过去时天空还有着些许光亮，此时早已是一片漆黑。 手机上没有任何信息，app的新闻热点推送倒是不少，他随手划了划没看到什么重要的事，便重新放下了。 向航还没有回来，不过这才是正常的，突然出现的庄秀娟身上带了太多秘密，而背后的黑影不知道何时便会窜出来介入，所以他必须要争分夺秒。 但向航作为刑侦口的人，这件已经移交出去的案子其实不是他职权可管的了，也不知道他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一桌子菜就这么倒了太可惜，孟江也没有想吃的欲望，只好起身把它们一个个塞进了冰箱，正思考着该怎么从已经满满当当的冰箱中开辟出一块空地来时，大门那边却传来了门锁转动的声音。
第85章 “你怎么回来了？” 孟江走到厨房门口探着头看，正好对上了刚进门的向航的视线。 “不想我回来啊？”向航扯着嘴角笑了笑，还不忘调戏一下他。 孟江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他知道向航也明白。 庄秀娟的话明显指向了禁毒内部，可偏偏这事现在独归禁毒管，向航要介入本就是不合规矩的，还得防着那头察觉到什么。这种时刻争分夺秒都不为过，更不用说还要安排可信人手保护庄秀娟了，本以为又是几天几夜见不到向航，没想到他居然回家了。 向航语气轻松，但孟江反而担心了起来。 越是出了问题，向航越是会用这样的方式调节自己的心态，同时也是给身边人一个安抚，可实际上他心里只怕是破涛起伏难以平静。 孟江趿着拖鞋又走近了些，严肃问道：“庄秀娟那边出了什么事？被卧底发现了？” 向航摇了摇头，把人搂进怀里，许久没有说话。 孟江看得出他情绪不好，抬手在他背上抚了抚，声音也更轻了些：“到底怎么了？” 他们彼此间已经有了独特的默契，向航没有想要瞒孟江，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不让气氛显得太惨淡，终究还是叹气道：“庄秀娟说要帮我们证实警队里是否有卧底存在，引出那个人。” “可……”孟江心里一颤，这怎么引？ 除非…… 向航自嘲一笑：“其实已经不用她做什么了，刑侦队刚把人接回来，还没来得及在审讯室里问上一句话，禁毒那边便带着人冲过来兴师问罪了。一定有人在时刻盯着刑侦这边的动作，防止这个唯一活着的关键人物落到可控范围之外。” “这么及时的？那卧底是怎么做到的？” 向航：“禁毒的现队长刘杰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怕被抢功劳，容易被利用。不过这也可能是他故意表现给我们看的，就是为了必要时冲动行事也不引人怀疑。” 今天刑侦队的反应便是最好的证明，所有人都以为是刘杰盯着刑侦，生怕刑侦抢了他们的重要证人，因为他一直都是这样，所以刑侦队的人也没打算跟他们一般见识，既然知道是禁毒的重要嫌疑人，便放人了。 向航胳膊又紧了紧，孟江在家里穿得不厚，能感觉到到他衣服上沾染的寒意就这样通过亲密接触而穿透了过来。 这股子寒意让孟江瑟缩了一下：“你们还没来得及问话？” “放心，之所以接回刑侦又把人交出去，就是为了让卧底以为我们还没来得及知道什么，其实我已经跟庄秀娟谈过了。” 孟江还是不能理解这样的安排：“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人保护起来？你不在禁毒根本没法盯住那边的人，庄秀娟过去不是送死吗？” 虽然知道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可他也明白庄秀娟被带走意味着什么。 “她会给我们打电话不是真的为了自首，而是执意求死，跟我坦白之后便打了电话报警，铁了心要用命去试，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拦不住了，只能先把警情揽在刑侦口，亲自去接人……现在一切都只是怀疑，但如果她那边真的出了什么问题，背后的影子便是彻底站在阳光下了。” 虽然说得这样轻松，可孟江能从向航紧绷的手臂感知到他压抑着的痛苦，三言两语间不难猜到发生了什么。 其实接到庄秀娟电话时孟江就已经明白了，她不想落到陆斯城手里，更不想带着那么多秘密和忏悔死去，但她已有了求死的心，并把揪出害死了李开河的那个卧底作为了人生最后的目标。 孟江不知道是该盼望这事早日尘埃落定还是该祈求一个风平浪静，可事到如今他们唯有随波逐流，静待时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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