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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医中心里也都是警察，沈连浩拉了一个有空陪他的，凑了个规定的“二人底线”，这才重新进了屋，孟江则坐到边上的排椅上，盯着紧闭的门。 陈元富的一声大吼从里面传来，隐约是质问的话，像是在这空荡的大堂投下了一小枚石子，孟江也跟着瑟缩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安静。 看陈元富之前那样的状态，那样的反应，孟江觉得人不是他杀的。那么只要他配合警方，这样的例行询问应该不会出问题，他们很快就会出来，但就算如此，对此时此刻的陈元富来说肯定也是个打击。 可沈连浩他们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毕竟刑侦要靠实证说话，社会需要按规则运转，任何嫌疑都得用实证排除。 没人能说出个对错。 …… 吴萌和小唐齐上阵，领着一众人在工厂里忙活。 厂房里虽然有供电，但是丁有为被来也没打算用这里，所以灯都未完全安装好，警方最后还是自己拉了不少探照灯进来。 好在丁有为已经抓住了，他们不必再躲躲藏藏地找线索了。 向航一到鼎盛工业园就收到了吴萌激动的汇报，因为干扰物少，所以这里提取到的有用线索反而比李开河家多得多。 那两个孩子遗体所在的地方是一个用箱子围出来的半封闭角落，探照灯一打一览无余，地面上有不少泥土剐蹭的痕迹，很像是鞋底摩擦造成的。 最有价值的是箱子。 勘查人员一排靠前排放的“箱子墙”逐个取下后，发现不少箱子原本朝向墙壁的一面隐藏了不少抓挠的痕迹，有些部位甚至破了口，上面还沾染着一些暗红色的血迹，渗在纸箱纤维里，看着都瘆得慌。 这些痕迹被人特意藏在了暗处，粉饰出了一片太平。 侦查人员刚发现时都很震惊，因为这场景真的很想恐怖片里的情境。 无边的恐惧搭配无法逃离的绝望，一只手一次又一次挠上墙壁、玻璃……直到指尖磨出血迹，直到再也挠不动…… 那些箱子就像是在诉说这么一个类似的场景，仿佛有个人曾在无尽痛苦和恐惧中抓挠着周围的一切。 而在那个暗室里，小唐找到了最初引导他们发现这件暗室的声音来源。 几个空的矿泉水瓶散落在地上，有的瓶子里水迹已经完全干涸，但有的还挂着点点水珠，像是最近才喝完的。 瓶子全都没有盖子，周围还散落着几个吸管，大多横七竖八地堆在屋内一个角落，只有门口附近还有零星的几个空瓶子躺在地上。 小唐跟向航汇报的时候依然对此印象深刻。 “从暗室里被救出的孩子全都被绑着手脚，很难不让人联想到那些开口瓶和吸管——就像是有人特意给她们留了水。甚至为了方便被捆住手脚的孩子饮用，还特意插了吸管。” 向航低头翻看着现场照片，不经意地语气问道：“所以你觉得李开河他们是善意的？” “那倒不是……”小唐撇了撇嘴，“如果真是善意的为什么要绑了手脚丢在这儿？就算是丁有为绑的人，他们这行为也算助纣为虐了。” 向航：“那你觉得他们为什么要把死去的孩子和还活着的孩子分开？” “啊？这不是应该的吗？不然那么多孩子不是要被吓出心理阴影了？再说……” 小唐想说这天气虽然冷，但工厂里密封性还不错，他们来时那两个孩子的遗体已经开始散发出微微的酸味，如果再晚几天可能就真的腐烂发胀了。 要是让还活着的孩子们亲眼见到这样的场景…… 向航瞅了小唐一眼，知道他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倾向，即使李开河夫妻俩参与了违法行为，也仍旧为其中找到的人性温暖而感动，因而被潜意识引导着去相信他们有良知和善意。 证据本来就会牵引着侦查人员的猜测与认知，从而引导侦查方向，不过定案前有所倾向虽然不太好，但只要别忘了跟随实证，也不一定全是坏处，有时反而能带带来一种希望和动力。 但在禁毒上，这是大忌。 他在刚进禁毒支队的时候，上的第一课便是不能相信“人性”。 因为那多是演技，就像画了皮的狐狸，只待你放下防备，给你措手不及的打击。 挖心嗜血，在这行业里甚至可以指字面上的场景，而这样凭空想象得来的希望，会使人脆弱，露出破绽。这种认知让向航非常抗拒自己出现倾向性的判断，在那次事件之后更是如此。 一旦有了苗头，心中便会有个雷达拼命报警。 向航自己也说不清，这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既然他自己都没想清楚，就干脆维持了自己对小唐放任的态度，没急着纠正他的倾向，而是放过了这个话题，暗示道：“暗室里温度怎么样？” 小唐：“好像比大厂房里暖和一些，毕竟是个密闭小空间。” 向航似笑非笑地盯着小唐。 小唐有些踌躇，但是向航的表情给了他某种动力，他犹豫了片刻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会不会……是为了保护孩子们不失温？” 向航鼓励他：“去看看吧，最好能还原一下现场，测个准确点的数据。活着的孩子们既然被单独留在了一个地方，一定有其他用意。虽然我觉得更可能是为了减少她们呼救被听到的可能性，毕竟暗室里只有一个窗户，而且位置很偏。” 小唐来了精神：“可是伍友新不还是听到声音了吗？诶这么说来也是奇怪了，怎么他在那之后就没再听到声音了？”他看着向航，指望向航能给出一个合理的猜测。 但向航只是摇着头，说：“现在不清楚的问题还太多，等孩子们情况稳定了得先问问她们，如果有哭声，那证明有人被送过来的时候还是有意识的，说不定能问出一些关键细节。” 小唐的想法比较积极，但向航心中却又不少消极的猜测。 比如，如果李开河夫妻俩的目的也是拐卖而不是杀人，那么保证孩子的基本生命安全并非是不能理解的，甚至可能只是为了经济利益而非人性。 同样的发现，因为无法形成许多固定的证据点而引导证据链延伸至唯一的方向，所以带动了许多皆可被称为“合理”的猜测。 两点才能固定一线，而仅从一个点漫无目的地出发，则会形成无数条射线，仿佛所有猜测都有可能，让人更加迷茫，找不准方向。 向航没打算把这种消极的思考方式传达给积极的小唐，所以几句话打发走了这个干劲十足的小伙子，看着他一溜小跑着回工厂里继续去寻找能支撑他心中正义的蛛丝马迹了。 王旭东这时候来了电话，向航正好要跟他说说这工厂的情况。 这位队长多年来从事刑侦工作，兢兢业业，已经形成了自己的一套逻辑和经验，向航不知道自己的思考方式是否适合，所以不免有些好奇王旭东会不会也如小唐一样，通过目前的证据毫不犹豫地给出同样的猜测。 广场空地上有不少一寸土地一寸土地搜寻线索的队友，向航不想戳在这里干扰他们的搜查，便举着手机往靠近厂房的围墙边走了走。 那里偏僻一些，也安静一些。 工厂这边发现还真不少，向航边走边在脑子里整理思路，想着该怎么快速跟王旭东说清楚，谁知王旭东那边不只是来问情况的，而是带来了更大的发现。 电话一通，王旭东沙哑的嗓音就在向航耳边炸裂： “查到老皮了！”
第51章 这个名字太有特点，向航想忘都忘不掉，所以一下子便反应过来了是谁。 王旭东很快就接着说了下去，随着他的叙述，向航也了解了情况。 老皮是李家村村尾一家小卖部的老板，家人都去世了，这么多年他一个单身中年人就自己守着个小卖部谋生。 没人记得他原名叫什么，反正大家都称他为“老皮”。 李家村村民彼此之间大都住得远，村里人晚上也不怎么出门。村头和村尾正好是长条形村落的两端，还是有一定距离的，所以老皮的小卖部主要客源还是住在村尾的人。 他的店一天只开几个小时，快中午才营业，到了晚上天刚擦黑就急着关门了，店开得非常随意。不过村里人有自己要忙的农活，没那闲工夫动不动就跑一趟小卖部，需要什么多是批发一堆放在家里备用，所以老皮的店看似生意惨淡门庭寥落，实际上收入应该还行，不然也很难支撑他这么多年的生活。 可奇怪的是，老皮安安稳稳地在李家村待了这么多年，却在前不久突然离开了。 听来代替老皮看店的外乡表侄——一个叫“小龙”的年轻人说，他是进城打工去了。 一个习惯了这样轻松环境的邋遢男中年，居然会突然选择发奋图强进城闯荡，这很难让人不去怀疑些什么。 最开始发现这事的几个村民觉得好奇，几个妇女凑在一起，本着闲聊八卦的心专门去问过，可惜老皮已经离开，所以只能逮着那位据说是老皮雇来帮他看店的表侄“小龙”问问情况。 可那位年轻人也是什么都不清楚的样子，只说老皮让他来帮忙看店，他反正在家无所事事没工作，就过来了。 猜测再多终究得不到准确答案，村民好奇了个半天便也就失去了兴致，各回各家忙活自己的事去了，没有多在意。直到王旭东带人在村里正式开始调查老皮，村里这才有个孩子想起了一件被忘到脑后的事儿，偷着告诉家里大人自己“好像在腊月二十九那天下午见到了李静往老皮家的方向去了”。 老皮家便是他的小卖部，客厅改成了店铺门脸，后屋就是他住的房间。 王旭东带人赶过去时老皮家的大门是锁着的，很自然的以为是那位据村民评价“完美传承”了老皮风格的表侄还没起床，可谁知才抬手敲了一下门便开自己了。 屋里空空如也，众人前前后后找了一圈，没看到人影。 那位神秘的表侄也不知了去向。 事出有异必有因。 结合了李静那张照片后的话看，这老皮是李静之死的重要嫌疑人，他的失踪究竟与李静之死有没有关联还亟待调查。 虽说李静尸体脖子上的掐痕显示凶手用的是左手，而村民都很确定老皮不是左撇子，但也不排除真有那种双手握力都强的凶手，或者是在遇到特殊情况时，特意选择不用惯用手的嫌疑人。 总之，这位“老皮”的家是一定要详细调查的。 王旭东留了侦查人员在现场搜查后立马联系了村长，组织了村里人紧急集合问话，捋出了一份可信度足够高的时间线。 老皮的离开和那位表侄“小龙”的出现几乎是无缝衔接。 虽说村里并不是每天都有人去小卖部，但正巧到了年末，家里难免要置备些酒水和糖果，所以有两家人在“小龙”出现的前后分别去过小卖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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