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闻初受了伤,被划破了手臂,血流下来,滴落在地上,似乎要逐渐漫成一条小河。 两人衣裳逐渐破烂,被剑气划破,或者是直接被剑刺破。 直到一剑,刺进陈闻初的胸膛。谢风雪想喊些什么,却觉得自己好像失声了,喊不出什么。他喉咙发痒,有些难受得想呕。像是有人从他喉咙里掏些什么,一直往下探去,是要抓他的心脏吗?还是要揪他的肠胃? 他吐不出一颗心,也作不了呕。 天地万物像是失了颜色,醒目的红好像是这天地间唯一的色彩。 太刺眼了。 他拉着陈闻初,往远处逃,往深处逃。 他该听陈闻初的话的,让陈闻初一个人去飘渺谷。而他留在这里,死在这里。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要搭上陈闻初的命。 陈闻初方才,堪堪杀了四人,如今已经吃不消了。他喘着气,想要推谢风雪一把,让他快跑,别管自己。 “谢风雪……别管我。”陈闻初嘴角吐出鲜血,满腔的血腥味,像是被人硬生生灌了铁,生了绣。 “你撑不住了。” 谢风雪觉得任何时候,都没有现在冷静。他知道自己的心脏在“砰砰”跳,可他脑子很清醒,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他得出手的。 一直别在腰间的短剑,终于在此时要用上了。 “你等会往边上走,有棵大树,你靠着休息会,好吗?” 谢风雪将他推开,转身扑进人群。 陈闻初来不及抓他的手,下一秒他就发晕,直接跪下,坐在地上,甚至没有力气呼喊他,叫他发誓。让他承诺,自己会回来。 忽然,谢风雪回过头,很大声地说。 “你乖乖呆在那里,不要乱跑,等我回来。不要让人靠近你。” 谢风雪和那群人迎面碰上。 蒙面人们被谢风雪这一举动吓了一跳,没想到他会直面他们。他们当然知道,这个人有悲离别,怕他这个时候要用毒了。 昔日未出鞘的短剑,在这时,终于出鞘了。
第50章 五十·旷野 谢风雪握着手里的短剑,七人围着他后退几步。他想若是此时他们冲上来杀他,他定然是躲不过的,但是他们畏惧悲离别。 “赌我不会出剑是么?” 谢风雪苦笑一声,自从知道自己剑上带着悲离别后,他是一直带着这柄剑的。 “可惜啊、你们赌错了。” 谢风雪终于愿意捡起所剩无几的技巧、蛮劲,没有章法,全靠着求生的本能。 短剑……短剑,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给这柄剑取了什么名字,却把性命托付给了它。 他只有一次机会,但是如果自己受伤,死的就是自己。 他也害怕如果受伤,那么在打斗过程中,粉末会飞到自己的伤口中的。 割裂的每一处伤口,都有着悲离别的进入,瞬间死亡。 悲离别……不该涂在剑上的,毕竟对自己也可能会造成同样的伤害。 可是偏偏……这是见血疯长的毒,天生要嗜血。 适合一刀毙命的对单,却不适合铤而走险的对群厮杀。对单只觉得浪费,对群太过于冒险,有种视死如归之感。但也只有对群战的时候,才真的能感叹……这是“悲离别”。 凄惨地面对着这么多的人,靠着剑上抹着的毒,救自己的命。 剑划破伤口,尽管只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口子,他也会顺着血液沸腾,蹿进血肉里、身体里,阻断身体的运行,直接叫人毙命。 谢风雪挥舞着短剑,对于每个朝他而来的,他都横向一划,这人还没倒下,又有剑从人缝里向他戳来,他往后退一步,短剑迎着长兵器,总是吃些亏的。 他没办法攻击到人,只能不断后退、躲避。 鲜血顺着剑身流下,坠到地上,依旧在汩汩作响,沸腾的血水。 剑上的悲离别顺着血水落下,总是会流尽的……到头来不过是一把普通的兵器而已。 谢风雪飞快地跑着,几乎是跃起,绕过一人,到这人的身后。他手腕发力,将剑直戳戳地插进他的左胸,往前推进了两下。 只见这人抽搐了两下倒下,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谢风雪陡然心下一惊,连忙抽出剑来,还来不及细想些什么,下意识手腕一番,向后挡住一击。 他手掌心都在发汗,凉气入了指尖。 谢风雪身体往后退,直接腾空了两下,他抬起腿踹了一脚迎上来的人,自己却也被身后的剑刺痛。 他步伐不稳,连连往后退,却是又让剑身进去几寸。 谢风雪眉头一皱,翻转了一下手腕,短剑是直接飞出去的,插进了那人的腹部,身体直接把剑身吃了进去。 那人满脸惊讶、诧异地看着面前的剑,可他还有后退拔剑的力气。那人握着短剑,笑道:“悲离别……没了……哈、呕——噗……”他的笑声卡在半空,身子直直地往后栽。 是的,谢风雪将意识拉回。 这人不是中毒而死,方才那人,也不是中毒而死,只是因为戳中了心脏。 悲离别……没了。 剩下四个人也吓了一跳,看着那汩汩流淌的鲜血,地下仿佛有山火一般,沸腾地冒泡。 谢风雪苦笑一声,他的身体都在颤动着,背后的伤口一下一下作痛。 他觉得自己也是个将死之人了。 原来这里……真的就是他的归宿。 他在荒芜的雪地里醒来,在春暖花开的山丘原野里死去。 谢风雪眉头一皱,血腥气直逼喉咙和鼻腔,直接喷出鲜血。 他左手反手握着插在自己后背的剑身,一点一点地拔出来,他的手掌的鲜血顺着剑身,还有他后背伤口带出来的血……全都一滴一滴地往下掉落。 好消息是,他暂时还不会死。 他握着剑头翻了个手,把剑从后拿到前面,右手也握住了剑柄。 “我与……你们陆大小姐,应该仇怨不至于如此之深。”谢风雪试探地说着,他并不知道这是那位“大舅哥”的人,还是陆淼的人。 双方算是暂时歇战了,还剩下三人,同他对峙着。 其中一人回答道:“我们小姐,不想嫁给一个活人,所以你最好是个下落不明的死人。” 谢风雪心下一惊,又有几分喜。一直要杀他的陆淼,竟然是他的未婚妻?那他和陆淼之间,应当没有什么情意。可是又是怎样的深仇大恨,才要如此对他赶尽杀绝呢? 他不理解,他听到的说辞,分明是这小姐对自己情根深种,怎么现在还要来杀自己? 忽然,有一长鞭,直接甩到谢风雪身后,把离他最近的黑衣人圈住,狠狠地甩到一边。 “何欢哥哥!” 长鞭的主人是个漂亮明媚的黄裙小姑娘,长得就很娇蛮贵气。 小姑娘披着一头长发,扎了几根麻花辫四散垂着,还有漂亮的发绳编在了里面,珍珠串顺着她的头发走向,垂落在她的耳侧。 她脑袋一甩,头发漂亮得飞起,珍珠的末端原来还有小铃铛,此时正叮当作响。 她力气很大,挥动这根暗红色的长鞭不在话下,三两下就把剩下的人打得皮开肉绽。 小姑娘的动作很迅速,冲上前就往他们嘴里各丢了颗黑色的丸子。 “阿爹做的毒药,让你们短时间内无法动弹,不要命喔——只是不能动而已。”她笑眯眯道,拍拍手,“等会我的人就到了,你们乖乖回谷,等药效解了,一五一十交代清楚。不然就卸了你们的手脚,天天喂你们吃这种毒药——就跟任人摆布的木头人一样。” 她依旧是笑着的,望向谢风雪时,才乖巧了许多。 “何欢哥哥。” 谢风雪知道,这应该是自己的熟人,他看着有几分眼熟的脸,却想不起来这是谁。 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小姑娘就扑上来,她皱起眉头,一脸惊吓,好像看到鬼一样,她哭丧起一张脸,矫揉造作地去碰谢风雪的嘴角,给他擦去嘴角的血迹。 她频频摇头,满脸不可置信:“何欢哥哥,你怎么就忘了萱儿呢?” 她眯起眼睛,瞪了地上那几个人一眼,语气一转:“是他们害的吗?” 她收回手,解了腰间的鞭子,直接扬起,甩在这几个人的身上。 “什么该死的东西。” 是了,李萱儿,在梦里出现过的那个小女孩,拉着他一起逃课的那位小女孩。 李萱儿像是要抽过瘾才行。谢风雪阻止她,摁住了她的手。 “……多谢你。但我后背还有伤,撑不了太久,我得先回去,我还有朋友在等我。” 李萱儿瞬间惊慌失措,像是吞了苍蝇一样,表情怪异。 “何欢哥哥!我好久好久没有见过你了……” 李萱儿很急,连忙收了鞭子,拉起谢风雪的手,颤巍巍地问:“你失忆了、是么?” 她有些茫然,不知所措,自顾自道:“因为陆淼是么?” 她扯起一抹笑:“你一点儿也不像何欢哥哥。” 她从腰间拿出一瓶药,“给你的。外用。”她再拿出一瓶,“这个口服,止血很有用的。你先吃一颗吧。” “多谢。”谢风雪也不扭扭捏捏,吞了颗药。反正如果她要他的命,就不会出手相救。况且,她是他梦中出现过的人。 “陆淼是你的未婚妻,倚南庄的大小姐。”她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我是飘渺谷李江回的女儿,李萱儿,而你——是他的徒弟,李何欢。至于什么‘谢风雪’,我想你还是早些放弃当谢风雪的念头吧。好了,你先走吧。这儿交给我处理。” 李萱儿又补充道:“如果你恢复记忆了,或者想恢复记忆,都可以来飘渺谷找我。因为那儿——才是你家。你的家,不是这种要你命的地方。” “好。”谢风雪没有动怒,要去做李何欢,还是谢风雪,得他自己说了算。 “但我有个朋友,因为中毒他眼睛瞎了,他的毒可能是来自于飘渺谷……可能是绵冰,我想知道有没有治好他的办法?” “李何欢?”李萱儿顿时有些不确定,这人究竟是不是他了,她叹了口气,“……我会帮你查的。” “多谢。”谢风雪朝她行礼,打算离开。 他转身,尚未走出几步,就被李萱儿喊住。 李萱儿见他走过的那段路,下边都有血迹,他的后背上,衣衫破烂。 她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片狼藉,还有远处跪坐在地上的男人。 这样的狼狈,这样的凄惨。 李何欢,你为何会放过这些人?为何刚刚要摁住我的手?又为何会有担心的朋友? 她不由得喊住他。 “李何欢。” 谢风雪回头,觉得莫名。 她说:“李何欢,如果是你的话,刚刚不会让我收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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