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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风雪没有什么表情，很是冷静地听完她说的话。 “我知道了。” 谢风雪已经接受自己是李何欢，是绵冰老贼的事实，他摇摇头，说：“这些我不在意。” “啊？”李萱儿张嘴，一脸委屈，“我做得不够好吗？我只是让她疯掉了而已，又没废了她的武功，也没夺她的命。我又跟陆季说了一下关于他妹妹的所作所为，我说我们飘渺谷不外传、不介意。能给他们个好名声，但是——李何欢不一定呀！哈哈哈哈哈——”她又笑，捂着嘴笑起来，眉目弯弯，还挺好看的。 谢风雪却是皱着眉头，有点儿想让她闭嘴。 “我至今想不明白，陆季当初是多大的胆子，敢去伤你？”李萱儿摇摇头，叹了口气，又变惋惜脸，“他把陆淼囚禁了起来呢——虽然她跟个废人没两样了，可是她没办法控制住自己呀，会伤人的呀。” 谢风雪站得有些累了，听也听得麻木了。 他想自己现在要恢复记忆，但是恢复记忆之后，他就不会是纯粹的谢风雪了，也不能再只做谢风雪了。 他也会是李何欢。 甚至他做了二十多年的李何欢，只做了几个月的谢风雪而已。 等他恢复记忆之后，究竟是李何欢呢？还是谢风雪呢？ 如果陈闻初知道自己是绵冰老贼，又该怎么办呢？ 他看向李萱儿这张多变的脸，问：“陈闻初中的毒，我有解药么？” 李萱儿摇头：“等你恢复记忆了，就知道你这个问题有多么可笑——李何欢制毒，从不配解药的。他制毒，就图一乐。” “他是什么样的人？” “像我一样的人。” 李萱儿神情黯淡下去：“和我一样，有病。” “……是吗？”谢风雪觉得有点儿好笑，“你像正常人装疯子、那我岂不是疯子在装正常人？” 李萱儿看着他，一双小鹿眼顿时泪眼婆娑。 “呜……李何欢！你现在失忆转性了，变成好人了——可我是你手把手带出来的人，你以为真正的你能好到哪里去呢？” 谢风雪愣愣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李萱儿无所谓耸耸肩：“到时候再说吧——”她看向远处的房子，陈闻初就在那，“和他做最后的道别吧。” 找回记忆后，他就不会只是谢风雪了。 甚至他可能只是李何欢。
第53章 五十三·瞒着 陈闻初被姜柯领着走进去，他觉得有些尴尬，不由得开口问：“兄台说自己叫‘姜柯’，是哪个‘柯’呢？” 姜柯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主动找话题，旋即笑了笑：“是‘南柯一梦’的柯。” 这样的表述，好像不需要更多的解释，就能感知到话语里的凄凉，名字里的悲凉。 姜柯见他不答话，便问道：“你呢？闻初？” “陈闻初。耳东陈、门耳闻、衣字旁一个刀——初。” 说完这句话，陈闻初都有些恍惚，在很久很久之前的某个夜晚，他好像对谢风雪也说过这句话。当时他问自己名字是哪三个字，自己就是这么回答他的。 原来已经过去那么那么久了么？ “不是。”姜柯笑了一下，“我当然知道是哪三个字，我是想问你，你的名字，有什么含义吗？” “含义？每个人的名字，都应该有含义吗？”陈闻初不解道，他父母去世得早，在他懂事之前就双双离世，来不及问他们名字含义这些。他只知道自己叫“陈闻初”，至于是什么意思，没有人跟他说过。 “当然啦，像萱儿师姐的‘萱’来自于萱草，也就是忘忧草，寓意是母亲对孩子的爱。” “……李何欢呢？” 姜柯有些诧异，他居然在这时可以改口叫那人“李何欢”，而不是什么“谢风雪”。他不禁笑道：“这是他师父给他取的名字，含义是——多么快乐，还是，哪里快乐？” 陈闻初愣了一下，多么快乐？哪里快乐？所以谢风雪在此前人生二十多年里，究竟是哪种呢？ “那他之前，快乐吗？在这儿，他快乐么？” 姜柯想了一下李何欢在谷内的所作所为，没有人敢去招惹这个何欢师兄，是李江回的唯一弟子，还是他的义子，是在江湖上有名的“绵冰老贼”。因此他身边总是只有那么几个人——李萱儿、段慕谦，还有裴焕生，沈时一偶尔也会在，但总是格格不入的。 所以除了他身边这几位，还有几位长者，估计没人知道他到底快不快乐。 于是姜柯只能不太确定说：“在飘渺谷……他应该是快乐的。但如果这个问题，去问萱儿师姐的话，她肯定会说，他很快乐。” 陈闻初进了屋，同段药仙段海说明来意缘由。段海给他把了脉，叹了叹气，给旁边面无表情的李江回甩了个眼神。 李江回对上他的眼神，心里明白了，这孩子中的就是他徒弟的毒。 段慕谦不动声色站在一旁，内心却在感叹：真厉害呀，和害自己眼瞎的罪魁祸首呆了这么多个月，怕是肠子都要悔青了吧。 段慕谦看了他爹段海一眼，朝姜柯打了个手势：抬起手指了指外边，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在太阳穴边上转了转。意思是：外边怎么说？ 姜柯皱着眉头看他，转了转自己的眼珠子，耸耸肩，摊摊手，表示不好说。 段海将两人这“手语”看了个清楚，一时间哭笑不得。他忍住笑，正色道：“少侠眼睛所中的毒，的确是出自我们飘渺谷。但是……是绵冰的失败品。” “绵冰的……失败品？” “对，制作绵冰，一开始不可能就成功了，反复试错了很多遍。你中的这款毒，就是其中的一款失败品，被废弃了的。” “原来是这样。那请问，我还有得治么？” “可以试试，最少一个月，最多三个月。如果三个月之后，还是治不好，怕是难了。” “无妨……无妨……”陈闻初松了口气，“还有希望就好。” 段海抿着嘴巴，一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宽慰他的话。他也觉得这话不该自己来说，这是他们李家的烂摊子，现在却要他来收拾，唉……真是的。 段慕谦此时走上前，说：“既然如此，就先将陈少侠安顿下来吧？我记得萱儿院子不远处，有间空屋，安顿在那，如何？” 段海点了点头：“可以。” “那陈少侠呢？” “我不挑的。实在多谢，太打扰了。” 陈闻初出来的时候，就闻到一股子熟悉的气息。他笑着朝这股气味走过去，撒娇似的：“我知道，你会等我。” “当然。”谢风雪牵起他的手，勉强笑了一下，“刚刚他们怎么说？还……有的治吗？” “有。但我要留在这，可能是一个月，也可能是三个月。” “挺好的呀。有的治就行。” 李萱儿抱臂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个在这聊这些虚情假意，十句话中九句半是假的，好没意思。她冷眼瞧着，大声喊：“李何欢，回家了！” 不要再跟野男人你侬我侬了，好烦。 谢风雪转过头去，给了她一记冷眼警告，李萱儿撇了撇嘴，不敢再说话了。 陈闻初挑了挑眉：“……你这个朋友？还是妹妹？她好像……不太喜欢我？” 谢风雪大声道：“管她呢。我又不认得她，记不得她了。” “李何欢！你该死啊啊啊——”李萱儿气得跺脚，就差没冲上去把他们两个扒拉开。她正跺得用力，被姗姗来迟的段慕谦摁住。 李萱儿顿时泄了气：“……你又来迟了。” “被爹留住了一会。现在是什么情况？”段慕谦看着不远处贴在一起的两人，之前李萱儿回来时，跟他说何欢可能有喜欢的人了，还是个男人。他起初不以为意，想着是李萱儿乱说，现在看兴许是真的。但是这件事还没告知其他人，只是他们两个内心的猜测而已。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兄弟情义。”李萱儿有气无力说着，“无所谓了，反正你也不信他们有情况。” “现在差不多信了。”段慕谦笑了笑，“但还是帮他瞒着吧。” “……瞒着？没必要吧。”李萱儿嘟囔道，“等他恢复记忆了，也许就不喜欢了呢？”她眯起眼睛，冷冷地看着陈闻初，“不过是一段露水情缘而已，有什么紧要的。李何欢的桃花运，向来很差。” “倚南庄今日回了信，同意倒是同意解除婚约，但是你知道的，陆淼中的不是别的毒，而是枯春。说是得要个说法，让李何欢亲自去说。” “破事真多，再跟我们要说法，我就杀了他们。”李萱儿舌头抵着后槽牙，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那两个人，他们两个现在是肆意快活了，她却还要处理其中一人的烂摊子呢。 “等何欢想起来了，再说吧。” “你以为他会变成心慈手软的主？”李萱儿笑着看向段慕谦，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可我笃定，他会做得比我更出格。” 段慕谦轻声笑了笑，没继续讨论这个话题，而是谈起几日前李萱儿在洞庭发生的事。 “你在洞庭找到何欢，是巧合，还是特意去的？” “……你什么意思？”李萱儿冷着脸看着他，“有话直说，我不喜欢别人跟我绕弯子，你也一样。” “听说你收到裴焕生的书信了，是他要你去的。” “是。焕生哥哥的灰鸽，给我传了书信。” “不巧。我的人在洞庭，也见到他了。和夜桥的生桥在一起。” “……他不要命了？”李萱儿惊讶道，但是转瞬即逝，她换了张笑脸，“也许是活腻了，在找死呢。所以，裴姨知道这个事情吗？” “谷内除了你我，应该还没人知道。” 李萱儿打了个哈欠：“裴姨若是知道，他跟杀手混一起去了，估计明天就要着手给焕生哥哥准备后事了。” 裴姨不怕裴焕生在外面乱搞，就怕他不惜命。 “也帮他瞒着吧。” “……又瞒着。”李萱儿觉得心累，这一个两个哥哥，都叫人操心。 与此同时，谢风雪真打算做些什么出格的事情了。 既然他会变回李何欢，既然他不一定能继续当谢风雪。那就在此之前，做些出格的事情吧。
第54章 五十四·玉 此时，夜幕降临，月出于东方。 飘渺谷的虫鸣声很是响亮，显得夜晚是这样的宁静。 飘渺谷的弟子收拾了屋子，谢风雪领着他住进去了。他给陈闻初收拾好衣物，一边收拾一边想自己的确得要离开了。 他拉着陈闻初在床边坐下，语重心长地开口。 “你在这儿，好好治病。我得要离开了。” 陈闻初愣了一下，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这儿不是你家么？为什么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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