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珏一笑,指侧划了划他鼻梁,“原来你打的是这个坏主意。” “陛下,这宅子留不得,但是你既建成了,我日后再转手卖给他人吧。”戚英说着,眼撇见,一路过除洗的老仆,扫了他俩一眼又低了头下去,逃似地小步离开了这里。 李珏道:“也罢,既是你的宅子,任你处置就是。” “哎……”戚英汗颜,心说真是瞒不住,于是没好气瞪了李珏一眼。 “饿了,今晚吃什么?”他推开李珏,要朝着宅子正殿走去,“是这个方向么?” 李珏跟着他,但戚英走得有些快,天色渐暗了,他有些看不清黑衣的戚将军,“听说你喜欢鄂楼的甜皮烧鸡,等小厮回来我们就开饭。” 戚英没回头,他也是四下张扬,熟悉着路好不迷路,“这你都知道,我瞧着你这趟来,连宅子都偷摸地建好了,像是准备了许久似地,怎么连封信都不写给我?” “七弯八绕地,什么江南园林风情,这廊道也着实有些烦人。”李珏听声辩着戚英的位,他知道过了假山就是池塘,渐失视线的他走得愈发小心。 “我想着不告而来,正好吓一吓你,万一你背着我偷人呢。” 戚英啧了一声,道:“当敲开你的天灵盖,洗一洗你那龌龊脑子。” 他一直有心留意,没听到李珏脚步声,回头一望见他脸色苍白,脚步缓慢挪动,双手伸出像在探着什么,僵硬着一动不动道:“戚英,过来。” 戚英看到,李珏像是目不能视,一脚要踏去浮萍,就栽到池子里去。 他心头不好,大声道:“李珏,别动!”
第75章 依偎 李珏喜欢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以至于他不能容忍, 自己有什么弱点,即便他在乎戚英,但从某种方面来说, 他也不担心他会成为自己的软肋,戚英是能站在他身后而不是需要他保护的人。 他有些排斥, 把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出来,戚英的坚韧超乎了他想象, 李珏不想让他觉得自己会因这点小事而羸弱。 “你别动,我这就过来。” 李珏听声辨位,一句话说得若无其事,他脚下探着踩上了实地,小心地松了口气后又继续向前。 他或许是拧巴, 但他不想告诉戚英, 示弱从来不属于他的词典。 但戚英仍握上了他的胳膊,“陛下,走吧, 夜深路滑,我扶你过去。” 李珏点头不语。戚英想问, 但是都不好开口,他知道他不说自己也问不出来。 他视线清明, 看向风景婆娑。这一片都是李珏的心意, 戚英知道李珏有眼疾, 但却不知究竟到了哪种地步。 花草树木,二人漫步其间。 戚英顾忌他面子, 循循善诱道:“陛下, 那边有昙花一现,你瞧见了吗?” “你少诈我话。”李珏一笑, “这宅里一草一木,皆是我挑选来的,哪里来的昙花?” 戚英无奈,“玩笑不得了。” “你想问什么?”李珏心情甚佳,探手摘了片叶子,往戚英头发上一放。 他动作实在幼稚,戚英臊得没边,“你到底能不能看见?” “能啊。”李珏道:“每次亲你都能找准。” 戚英哼了一声,直接上手取了他的叆叇,用唇语说了声白痴,又道:“你知道我刚才说了什么吗?” “你肯定骂我了。”李珏眯着眼睛。 “说说,我骂的什么?”戚英眼睛弯弯,就是要考验他。 “……”李珏掉头就走,穿过假山往廊庭下走去,“走去吃饭,鄂楼的小厮该到了。” 戚英追上去,小声念了句定安,又问:“你既答不出来,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的眼疾已经到了很严重的地步。” “怎么?”李珏脚步不停,态度已不好起来,他就是这样个臭脾气烂性子。 “怎么?什么口吻。”戚英拉住他,“我关心你!我关心你怎么了!” “……”李珏看他,平平道:“别闹。” 终究是小别胜新婚,李珏没跟自己吵起来,戚英觉得他已经有很大的改变了。 “我……”戚英真是服了他这话。 没见过他这种病号,快半瞎了还藏着掖着。戚英没好气跟上了他,一手肘揽上了他胳膊说:“不说算了我反正知道,陛下少把别人当傻子。你在我面前,何必装模作样,陛下若是出了什么问题,那我……” 李珏打断他道:“我会照顾好自己,不会让你成鳏夫的。” 戚英一笑,溜达了下他胳膊,说道:“娘子大可不必这么咒自己。” 李珏也笑:“瞧把你给乐得。” 戚英小心翼翼地问:“哎,说真的,陛下你的眼疾,可会影响日常朝政?” “我原以为你是关心我,结果竟还是……” “大差不差嘛。”戚英俏皮地说。 李珏锤了锤额头,“没多大事,一阵阵的,歇息好了便是。” 戚英伸手,给他揉太阳穴,“积劳成疾?你才当皇帝几年啊……太体弱了些。” “好哇。”李珏又好气又好笑,道:“我体不体弱,今夜塌上见分晓。” “……鄂楼的小厮来了。” - 戚英跟李珏一走后,邬思远便注意到,原边关所在的驻关将士被更替了,都换上了些未见过的新面孔,戎州刺史也只是说下了旨来不知何故,所替换的下去的人也是毫无规律的。 邬思远奔走出门,想去寻戚英何在,路上偶遇一跑腿的小厮,说是给一新来的大户人家送吃去的,这心眼颇深的先生也猜中了其背后是谁,便使了些钱说是自己去替他跑一趟。 戚英不知李珏,可朝中等事,邬思远却看得明白。 皇帝这一趟来,邬思远总觉得他有所谋——太后陆续被折翼,高国公也接连遇冷,自水贼一事后李珏朝中威望日盛,现在朝上的确是他李老三的东风在吹了。 三司会审,柳严的确有罪无过,明面上让他告老还乡,背地里派人又是暗杀,连人家无辜妻儿都没放过。工部尚书秦士勉仍被罢官免职,哪怕之前他是李珏派过去的人;其后他透露的潍水一带有腐败官员,都被朝廷一一笼络或死或问罪,连坐上千人称一句“潍水政变”都不为过。 降低赋税、按户分地、提倡稻种,民众的确是对皇帝一片叫好了,可朝官可谓是人人而自危,上朝连个大气都不敢出已持续几月了。 文官局定,李珏定想整治武官,如今天下安定他怕的就是拥兵自重,孟报国无辜至极被关大理寺是杀鸡儆猴,朝中二品官戚将军名声是变了又变,这些事邬思远是跟戚英提过的但他不在乎。 邬思远这才惊觉,他其实从未认识过李珏,只是曾经远远地见过……当年那个为母求医的小王爷,在永惠宫雨夜里跪了整晚一声不吭,等到第二日纳兰氏放了刘贲出来还微笑言谢。 他当时就该知道这孩子的心性不是痴闷,而是隐忍。 如今看来,戚家老爷子跟错了人,他邬思远又何尝不是瞎了,当年的李禧也不是皇后亲生,也无非是记在皇后膝下的长子而已…… 叹呐,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邬思远叩门,开门却迎面遇上了戚英,他脸上的笑意有些凝固,犹疑问道:“先生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我来不得?”邬思远将食盒递给他,跨门而去没见着李珏,打量起着满屋子精巧的来,“呦,皇帝这是打算在这儿建个行宫,有空就来这儿跟戚将军玩玩?” 他语气中嘲弄太过明显,戚英的脸色难看了下来,他扣紧了手里食盒的把手。“绝对没有,只是陛下他身份贵重,以这样的宅子当个幌子罢了。” 邬思远斜眼看他,眼里的愤转了又转,还是换作了柔声劝慰道:“山儿啊,怎么还不懂事,你都已二十了,他李珏都又娶了几房妾了,你怎么还做着梦呢。” 戚英一笑,只淡声道:“先生,不管有没有李珏,我是不愿再娶的。” “我哪里是指这个?”邬思远一甩袖子,他指了指这宅内,“我是说……这些个建筑,青州的琉璃瓦,江南的长廊亭坊,哦还有些个贵重的花草,更别说就凭李珏的手笔,指不定里头还有什么奇珍异宝,你、你该不会是就甘愿呆在他这金屋了吧?” “先生……先生何处此言啊?!”戚英急了,“陛下他是有意赠与我,但我是不打算要的,更何况我忠君从来不是因为……” “眼见为实。”邬思远面色凝重,“我不是曾教过你么,说的没有做的管用。” 戚英心里难受,轻声喃喃道:“先生……我也问过你,问你今后如何打算,我知道你是不甘心只当个乡野村夫的,你何不就对陛下服个软……?” “我是不甘心!”邬思远突然大声,“我也是恨你不中用!”他说了后亦是觉得口中失言,有些眼神躲闪地看着戚英,“不,怪我,也怪我……我没将你谋算上更好的位置,受制于人,寄人篱下,卖身求荣,这……这都是你先生没有本事。” “没有,先生。”戚英心里也内疚,他竟才知道原来邬思远,竟从来都是这样想的,他去握住了邬思远的手道:“邬先生,你不必,也无需再为我觉得委屈,一开始我的确也受掣于李珏,但他……他也确实是个不错的人,至、至少是对我……” 戚英为难一笑,“这天下之大人流熙熙,能结交相识本就缘分,还能互相牵挂实在少矣。多少人话不投机半句多,多少人萍水相逢相见恨晚,我跟他……真的,挺、挺好的。” 邬思远有些哑然地看着他,眼里的真诚和心甘情愿不是假意。 戚英已说红了耳垂,一边还余光撇了眼身后,确认了李珏不在就好,倒是对邬思远坦明着心意,“李珏他,他确实有不好的地方,但陛下也有为难之处,我大可忍一忍他就过去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 这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邬思远也是难以评价了。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也不像承认他们二人,也不像从前那般排斥,就只是陷入一种沉默。 “也罢……”邬思远道:“我只来告诉你,陛下来这一趟,不只是为了送你宅子,他已换了长城边防人手,不知道背地里打的什么算盘呢。” “那就不劳邬先生操心了!”李珏的声音突然传来,戚英微愕不知他何时来的,实在是因为自己方才说过的话感到拉不下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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