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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珏过来，先对戚英解释，指尖勾着他的耳发，说：“只是普通的兵卒调配罢了，戚将军不是有心试探突厥么，朕便挑了些手脚利索能吃苦的，才好给拨给你使唤受用不是？” 戚英别着头，不敢跟他对视，“多谢陛下体恤。” “……”邬思远尴尬不以，上了年纪的人确实受不了这样腻歪气氛，他总觉得李珏像是下一秒就要把戚英给吃了。——还有，他看走眼的不只李珏，还有戚英，这是真真的死脑筋一颗心，咬定了谁都掏心掏肺的孽债一个。 “好自为之吧！”邬思远一甩袖子，气得一脚踹开了门离开，配合着响亮的咚声扬长而去。 戚英松了口气，就绷着神经又对李珏，道：“陛下，你别生邬先生的气，他性子就是这样直爽的。” “我在乎他做什么？”李珏只笑。 戚英放心李珏并无杀心的同时，亦为邬思远的前程点了蜡，只怕陛下是再无用他任职之心了，不提也罢。 “你方才说的话……”李珏凑近他，眼里荡漾，“我都听到了。” 戚英察觉，他心情真的大好，许是朝中诸事向好，他来这两天都气色颇佳，也不怎么摆架子甩脸色生气。 “嗯……”戚英点了点头，生硬地转移着话题，“先吃鸡.吧。”
第76章 继承 大漠腹地, 所谓的蛮荒之地。 那所谓的突厥之王，纳措木汗·拓拔雄年近五十，依旧身姿矫健策马如飞, 一身深褐豹皮头戴羚羊头骨，手拉大弓只一箭便射中了只蜿蜒毒蛇。 他勒马止步停下, 对身后随从道：“孤竟不知道，原来这些毒物, 都蔓延到这里来了。” 随从一听，面面相觑，知道首领话里有话，但他们的脑子扣不出来，只身为大将的布达·尔扐一听, 抖机灵说道：“首领的意思是, 这些毒物就是梁人，我们突厥的领地，竟让那些梁军那些人侵犯到这里来了。” “……尔扐将军说得对。”拓拔雄心说自己都没想到这层, 真是会给孤找台阶下的好下属。 拓拔雄拉着弓，一双乱眉的眼下露出锋芒, “尔扐将军有多少年岁了？” 布达·尔扐不知他此问何故，但略微惶恐, 回答：“二十有八, 但属下仍身强体壮, 为首领再效力十几年绰绰有余。” 拓拔雄下马，借着这一动作挡住视线, 从衣袍内囊掏出药丸吞下, 看起来依旧脸色红润如初。他又紧回的身上厚重的皮裘，望向不远处正在跟骆驼斗气的大儿子, 那向来刚毅的脸色这才露出的疲态来。 纳措木汗·拓拔全，他正妻留下的唯一儿子，可惜是个心智不全的傻子。 拓拔雄道：“你父被戚津所杀，你母被梁人所辱自尽，孤却总是让你隐忍不发，你这些年来的郁结孤都看在眼里。” 尔扐只垂头，答：“首领有大谋，属下当听命才是。” 不远处，年过二五的拓拔全，却像个几岁的小孩子，开始对骆驼破口大骂起来。 拓拔雄深深叹气，小声些对尔扐道：“那个遗子，你觉得如何？” ——首领已病入膏肓，膝下又没有别的子嗣，唯一的继承人是个傻子，除却送去潜伏在外做间谍的遗子，拓拔家再没有别的后人了，这真可谓是道送命题。 “属下、属下……”尔扐实在不知如何作答，那遗子现在忠贞不定，上次绑了票来沙地一见，拓拔父子俩甚至谈得不甚愉快。 拓拔雄眸光一沉，语重心长道：“尔扐，即便拓拔穹是孤的子嗣，但他离家太久又跟梁人为伍，孤终究是有些信不过他，你才是孤看着长大的孩子，如若拓拔穹他真的一心朝外了，那么这突厥三十六部族皆听你号令。” 尔扐心里有数，拓跋雄的顾虑并不是没有道理。能成为突厥的新王他自然求之不得，但他现在却不能表露免得捷越，只能磕头婉拒说些客套话。 而后跟拓拔雄了攀谈了几句，又照顾了拓拔全回营帐里休息，这才带了一队人马趁夜里偷摸了往长城去。 说来，梁人的战备也实在完整，防守有长城，侦查有狼烟台，警示有金钟鸣敌，州内还有瞭望台。所幸，城中内应禀报，梁帝近日对进行军职调动，这几大重要军处陷入瘫痪。 尔扐大喜过望，领了人马是黑潜行，与上次的大张旗鼓不同，这次一路小心着未惊动任何警戒。且据内应还道，近日沈逸和戚如舟都出走了，戚英性情大变耽于享乐又得陛下赏赐，已几日都歇在了那他那御赐的金屋里。 上次与戚英交手，尔扐也是就有所察觉，戚英武功已退步了些许，想来受了腿伤是真，荒废懈怠了练功也是真。 夜黑风高。尔扐贴近墙面旁，招呼了几个突厥兵，叩击墙面递了暗号，不等片刻便见到，城墙上放下了软藤梯来，墙下人无不心说果真是天助我也。 他们陆续着上梯，夜里实在是看不清，只觉得这软梯湿哒哒的，带着股刺鼻的霉臭味，一伙人还没来得及爬上城墙头，却见那顶端突然生出了一道火光，接着便如得了生命的游龙沿藤往下—— “着、着火啦！” “是陷阱！快、快松手！是陷阱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那火燃上了偷袭者的周身，尔扐这才从厚重的霉臭中嗅出，原来那湿润的软藤是被火油所泡，而他也在一片刺目火光中看到墙头，这场小计谋的始作俑者戚英。 “放箭吧，不必留活口。”戚将军一声令下，还没转头便觉得肩头温热，被来人搭上了件厚实的毛裘。 戚英头也不回，刚披上的毛裘又脱下，他随手递给对身边属下，道：“祁三公子，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李珏信口胡讹道：“将军夫人嘱咐了，吩咐奴才不得临阵脱逃，必得看着将军平安才是。” 戚英猛地转头，对上李珏一个怒视，低声道，“回去！战事重地我这会儿哪里顾得上你？”同时接过随侍递来给弓箭，拉开了弓看准就要往尔扐脑门上射。 李珏无言以对，谁叫他这趟来得轻巧，自己又没怎么在坊间露脸，身边也没个镇场子的人物，现在这里的确也只他戚英最大。 旁边有个好事的兵路过，随口跟这位公子搭话道：“是听说将军建了府邸了，不过他什么时候娶夫人了？” “好事多舌，赏军棍二十，待会亲去领罚。”戚英吼完那个兵，又怒气冲冲喝道：“来人啊把祁三给我带走！” “将军，没空啊！”只一个兵分了神来回答，然后又被更多杂乱议论声掩盖，“箭呢？来捆箭啊不够用了！” “他们根本没来几个人你看准了射啊！” “将军，戚将军！钥匙放哪儿的啊，箭都在台下的仓里头啊！” “钥匙我这儿！” 李珏在来来往往的兵卒中，泰然自若也找了弓去射，戴了叆叇就是还一射一个准，道：“放心吧将军，小人也略有腿脚功夫，定不会给你添麻烦。” 新兵初立，军纪溃散，戚英还没来得及立威，他只觉得自己这个将军窝囊。 尔扐自以为杀了个出其不意，但不知戚英却早已料敌在先，又或者说是李珏一次大洗牌，碰巧清理了军营里的老蛀虫。他们特地放出了各样的真假消息，等的就是突厥以为有可乘之机，而也城中内应也早被梁军挖了出来，今天只不过是个开胃菜罢了。 “撤退！”“快撤退！”一声声被火烧上身的哀嚎嘶吼中，可以听见清晰而又激动的突厥语。 “将军！那儿——”有人对戚英道。 戚英得人指点，这才找准了尔扐，一箭蓄力凌空射去，甚至可以听见破风之声。 “嗖——” 戚英定眼一看，可以见得中了尔扐的右小腿，但他逃得太快还是没能取下性命。 那道黑影，还有几个黑点，几下便如蚁虫入穴，没入了更远的黑沙之中。 “娘的又让他给跑了。” “跟打不死的小强一样。” “是啊，突厥一日不灭，改天他们又要冒出来折腾咱。” 戚英放了弓，也是有些不耐烦，吩咐下去道：“下去数数死了有几人，将头斩下来曝尸垂墙三日。” “戚将军忙完了？”李珏凑了上来。 戚英视他为无物，唤王五要了的钥匙，“仓里余器还有多少，我去清点上一点。祁三过来！” 我们的祁三公子在这种时候，就很乐意低戚将军一等，直到入了狼烟台下无人的窖室，才能拿出他的为君为尊的款儿来。 李珏在仓内踱步，浏览着四下摆放的箭矢，道：“此番朕调动兵卒，本意是想去旧革新，今日一战虽有些混乱，但好歹也算是小捷不是么。” 戚英蹲下，拿起一支箭，指尖擦净了箭头上的血迹，他知道这是战场上收回来二次利用的。李珏看到了他的动作，也接过了那支箭拿在手里打量，注意到箭头上痕迹斑驳已磨损不已。 李珏若有所思，道：“戚家……受委屈了。不过，好在荆州已拿回来了，新任刺史已经开始招募工人复工，相信不多时便能筑器铸兵，到时候建出来的第一批军械，朕定下旨送亲派人送到这里来。” 李珏调任兵卒，并没有告诉戚英，这点他也不想去深思，即便皇帝有心安插几个眼线，戚将军也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他只在乎的是，“邬思远失踪了，陛下知道他去哪了吗？” 李珏一愣，道：“你怀疑朕？”
第77章 别离 邬思远自上次一别后, 一连好几日都再无踪迹，能为难他的除了李珏没有旁人，戚英实在难以不去怀疑他。 可李珏却道：“我不知道邬思远何在。他不是在跟戎州官府当参谋么, 戚将军何不去县衙里问问他？” “……”戚英静默，他不知李珏言中真假, 也不敢继续深究查问，只期盼真不是皇帝所为。 李珏语气淡淡：“士别三日都当刮目相看, 戚将军怎么还不对朕改观呢？” 上了塌亲密无间，下了塌两相情愿，念不得的是他们，见不得的也是他们，戚英知道跟李珏不能再聊下去了。 “不谈这个了, 尔扐最近相当活跃, 边关防守需加强戒备，我也得去看着才是。”戚英只落下一句，“陛下安危要紧, 我稍后便吩咐属下护你回汴京。” 李珏没答，看着他背影远去。 - 皇帝抱病, 闭不见人多日，朝中由元中常监国, 又一风云正在悄悄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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