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珏手一顿,眉头解开,道:“原来是人质啊,那好,顾王爷要什么才能放了他们二人?” “什么疯子,连亲哥都敢杀……”顾越停见他有意和谈,亦是松了口气,“也不怕报应。” 他道:“本王知道梁国备受农难之苦,亦知道这拦河渠的存在举足若轻。燕丹与大梁建交由来已久,就连疆域亦是紧密联系,两国舞刀弄枪便是害人害己。不妨我们做个买卖,由梁国提供金银布匹千两,本王便将这拦河渠拱手相让,如何?” 李珏道:“太白山是梁国地界,顾王爷哪里来的脸说这话?朕今日来是收复失地,不是与你们和谈的。” 事实却是,李珏分了兵去江州,顾越停来得也太唐突,双方都不知底细,以为对方兵力雄厚,谁也不敢先挑起战火。 顾越停摇头,知道他是块难啃的骨头,指了指李挚和戚英两人,道:“李国君,可别忘了,这儿还有两个人质,一个宗室亲王一个善战将军,想必他们对你来说亦是不可或缺吧。” “顾王爷有所不知。”李珏道,“四弟于朕来说,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骁勇善战的戚将军,才是大梁的不可或缺之人。” 李珏扣关一箭又射去了李挚。 一回生二回熟,李珏这次不会失手。李挚知道此次必死无疑,他临死之前竟无对李珏恨意,反而去望了戚英一眼道了句“对不起……” 戚英百思不解,转头正见李挚被一箭击中,正中心口要了他性命,他慢慢闭上了眼睛嘴里轻喃道:“是我无能,如有来生,我必不负你……” 戚英顿悟,同时一阵恶心泛上心头。 前脚把他转手赠人,后脚又对他隐晦示爱,若要说齐吉恶的是他身,这李挚恶的就是他心。若不是顾越停及时杀来,他真就可能被顾越鸣那厮给办了!这仇姑且搁心里没法解决……但他恨毒了李挚那句任人摆布,只恨不是自己亲自弄死他! 戚英气得脸上红白交错,挣脱松了嘴上布条,他破口大骂道:“我呸!你李挚也配说这话?若有来生老子第一个砍的就是你!” 然而李挚已死,他这些亦是空话。 他忿忿闭了嘴,又听得顾越停道:“戚将军,莫气莫气,弃暗投明再择明主角便是,不还是有李国君护着你么?” 说罢他便掏了把刀,放在栓戚英的手绳上,跃跃欲试要磨的模样,他提高音量对李珏道:“李国君!可再考虑考虑?只需黄金布匹便是,这拦河渠和戚将军亦拱手相让!自此以后潍水不绝灌溉便利万家,你大梁便再也没有农难之忧了!” 戚英失声,期待李珏如何抉择。 他心有思量,听说德郡王死后财产充公,按理说国库应当是绰绰有余,可按李珏目前的犹豫来说,他像是舍不得区区黄金布匹似地,脸上亦流露着当权者受人威胁的难看。 成了,农难一事将毕,皇帝可得民心,除却丢了点颜面,怎么看都是天大的好事。 不成……戚英想不出李珏拒绝的理由。 同时,顾越停道:“够了,冯老将军一条命,一匣子水足够了,吩咐人下去关闸。” 一阵阵笨重的闸声响起,石柱压下了所有滔浪,渐渐小了只剩潺潺溪流。没有水,裸露出沙砾卵石来,甚至还有些锋利的碎石,戚英知道他若是掉了下去铁定成一摊肉泥。 生死攸关,戚英正欲开口,却听得李珏一句,“你闭嘴!” 他抬起手里长弩,看准了戚英一笑,朗声道:“一匣子水不够,抵不了开国功臣冯老将的命,黄金万两也不够,朕心尖上的戚将军哪儿值这个价。” 戚英竟一时忘了他手在射箭,被他这一笑迷得花了眼睛,再愣神来那利箭直中了自己而来。 视角有偏差,顾越停还以为是冲自己,手起刀落就往拴戚英手绳上一割。 戚英身子一轻,就要往地上砸去。 要了命!李珏一鞭子拍马策马赶去,只觉得魂都快给吓没了,大声道:“点火!”他直了身子起来站上,从马背上踏过去接了戚英,一个扑卧看准了人把他给抱住。 扑力化了重力,戚英亦将给李珏环好,给翻了个面自己先着了地,后背磕上块尖石头钻心一痛,他却忍着嘶声去抬头吻上了李珏。 虽略微意外,但李珏欣然接受。 这一吻来得其实有点不是时候。 因为战火才刚刚点起,只在他二人卧地的瞬间,有的响彻天际的爆炸声响起,拦河渠自下而上被火药炸了开,分崩离析。 乱石四处滚地,里头关着的洪水猛兽,这次是完全重获了自由,呼啸而出有吞天并地之势,整个太白山头都震动不休。 若再不逃,头一个淹的就是他们。两人才被勾起的爱火,被这场洪水给吓没了。
第58章 宗亲 只在顷刻之间, 拦河渠土崩瓦解,地基也四分五裂,有无数碎石落山而来, 李珏一声“你下去等我!”便捏了剑爬了起来要上山去。 戚英扶着腰起来,惊觉他情绪不对,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李珏,他情绪外露是一说, 但如此勃然大怒实属罕见。 他去拉着李珏道:“陛下,你去做什么?” 李珏眼神阴羁狠戾,紧了手里剑抬腿就走,“我去宰了顾越鸣!”戚英竟见他红了眼睛,知道他是把顾越停的话放心上了。 同是李姓兄弟, 李珏跟李珏完全是两路人质, 待他的态度亦是天差地别,李挚遇事不决先把戚英推出去,而李珏…… 戚英心尖发烫, 直接环身抱住他拦下,道:“陛下!冲动不得!你兵力几何, 现在是不是时候?顾越停再不济也是燕丹国君,你真的想与燕丹挑起争端么?” “拦河渠都炸了你觉得呢?!”李珏不敢看戚英, 一想到顾越停那句‘扒裤子’三个字, 他就恨不得将顾越鸣千刀万剐。他隐忍蛰伏, 为皇位筹谋几载,夺回荆州之计还在谋划——但他今日, 念头从未如此强烈过, 想金戈铁马踏破他长京城、想亲自手刃他顾越鸣的命根! 戚英只觉得他答非所问,没听到自己想要的话, 又道:“陛下是嫌我脏么?” 李珏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答道:“若我嫌你,那我这会儿斩的就是你。手拿开!” 戚英闭上了眼睛,深呼吸几口平复心跳,心里默念对不起祖宗十八代,戚家即刻起怕是要彻底绝后了。 说曹操曹操没到,只见河岸边涛涛水浪里,顾越停挣扎着冒出个头来,扒拉着在河流中间沉浮,却并没有看到顾越鸣在何处。 “宰了他也是一样的!”李珏咬牙切齿,一把推开戚英,正血压骤升地要过去,戚英却又来拦了他。冯老将在他眼前死去,宁王方才亦恶心他了一把,戚英复杂的心绪还没平复……只有陛下,也只有李珏,在摔下城时又救了他一次,给足了他安全感和生的动机。 戚英摇了摇头道:“陛下,没有,没有。” 有点委屈。李珏看他一眼,喉咙滚动。 河渠土崩,洪水泛滥,碎石埋了半数人,涛浪亦冲走了好些人。余下燕丹羽使六神无主,被这一出挫了士气,哪怕是精锐亦被杀得残缺,梁军占了这招出其不意的上风,伤亡不重,如今河岸边只有他们围了上来。 有一士卒眼疾手快,一个套索下去圈顾越停,把这摄政王给抓了上来,正欲想向对岸的皇帝邀功。便见到他们不苟言笑的陛下,摁住了戚将军的后脑勺吻得正狠,旁若无人,缠绵悱恻。 在场之人无不沉默。包括刚从水里捞起的顾越停,刚从九死一生的境地里缓神来,见了这一幕哑然失声。 李珏放开了戚英,头抵着他的额间,道:“你这副模样,我不信他能忍得住。” 戚英脸上火烧般,眼眸死命地下垂,道:“陛下,有人看着。” 见他二人调情结束,顾越停脑子里千转百回,天大地大没有命大,他一心忍辱负重活最要紧,大声道:“李珏!留我一命!荆州你的!” “你现在没有资格跟我谈判。”李珏道:“顾越鸣呢?” “李国君,你也没有别的选择,即便你炸了这拦河渠又如何,它于大梁来说举足若轻,于燕丹就是个摆设罢了。”顾越停临危不乱,反而还自负筹码,他慢条斯理地松了松脖间绳索,咳嗽一声道:“顾越鸣跑了。李国君啊,不怕你取笑,我们哥俩亦是深仇大恨,他可恨不得我死你手上。我不在长京城,他必回去掌权布局,别以为他是个昏庸无能的,到时候荆州你拿不到、拦河渠之仇他亦要报!” 戚英瞥他一眼,抱拳颔首对李珏,道:“陛下,动手便是,若是陛下想强取荆州,臣这便自请领军,甘愿为您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 李珏思量片刻,有心与他谈判,道:“顾王爷手段见得啊,架空你们燕丹王上,以摄政王把权十多年,放你回去不就是放虎归山,到时候你若是言而无信,朕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么?” “本王言而有信。”顾越鸣伸出只手,像是要与李珏隔河握手,道:“况且荆州入燕丹境之时,是不费一兵一卒得来的,本王一未屠城二未驱逐百姓,更从未强迫他们习燕丹话。就凭这一点,看李国君愿不愿意卖我面子了?” 戚英疑问:“莫非当年荆州之变……” 李珏答道:“荆州刺史赵正怀不战而逃,将军密要地军械司拱手让人。燕丹要的是军械锻造工艺,缺的也是那价值连城的铁矿,朕说得对吧顾王爷?” 顾越鸣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他道:“说难听点,军械已旧铁矿已空,李国君即便将荆州拿回去,也不过多了些吃饭的嘴罢了,还给你便是了。” 他话刚落地,戚英已抄起脚边一块石头,不偏不倚地砸向了他的额头,后者龇牙咧嘴去捂伤处有鲜血淌下。 他道:“只不过些吃饭的嘴罢了,顾王爷便是这样看待荆州百姓的?” 顾越停压根不看戚英,他厌恶此等卖色之人,不觉得他有与自己说话资格,道:“李国君,这就是贵国的待客之道?” 好巧不巧,河岸波涛之中,死人被冲了下来,一中箭浮尸顺游而过,正是已咽了气的李挚,沉浮飘零。 戚英见之,攥紧了拳头,还是想去捞了他起来,却被李珏抬了手挡下,他吩咐其他人道:“你几个,去把宁王爷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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