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越停评他一句,道:“君臣淫.乱,藏着掖着就罢了,你这是自寻死路。” 李珏一愣,知道是指那一吻,他这才觉得自己,在戚英面前越来越没个分寸,放纵肆意地像中了他的蛊毒,想从他身上获取什么便得到什么。 戚英总是半推半就的。就连李珏也快忘了,他以为的狼其实是只猫,一年下来也没有朝夕相处,并不是很难驯服。 李珏再看向了戚英,见他正跟几个兵一起,满头大汗地推行一木轮车,眉头微缩轻轻抿唇看上面,正是那死得凉了个透的李挚。 李珏想起,他那双勾人的眼睛,总是眯着眼皮看向自己,如果还衔着泪的话,就跟他娘的情药似地猛,他每见一次就觉得下腹烧一次。 现在他用那种神态看着别人。 而且还是他恨骨里了的李挚。 李珏站了起来,过去就拽上戚英的手,道:“你要带你旧主去哪儿啊?” 戚英察觉到李珏有点恼,他知道是李挚的缘故,正好他就这事想与他商议,“陛下,宁王殿下爵位仍在,还是将他的尸身保管好,待回京后藏入皇陵才是。” “朕有这么说过吗?”李珏有气,听了这话更不痛快,一脚踏上去轻踢翻了推车,由得李挚的尸体翻身落地。 李珏分明是故意的,戚英知道他要发作,他也识趣地没去扶宁王起来,只吩咐其他几个同行的兵,“你们先下去。” “站住,你们是谁的兵?”李珏说。他眼神实在可怕,那几个兵被吓得不行,道:“我们自然是陛下的兵。” 李珏冷声,“那朕让你们走了吗?” 那些个兵连连摇头,一动也不敢动。 “陛下,你又何苦刁难于他们呢。”戚英瞧出来,他就是特地找茬来的。很遗憾他不想奉陪,要去扶宁王尸体起来,谁料李珏又一脚踩了上去。 戚英要去扶的手愣在原地。 李珏道:“去帐里等朕,有话要对你说。” “陛下有什么话非得在帐里说?”戚英语气不快。很无奈他想歪了,他与李珏就难得好好说话,打了几次交道都是在床上,进了那帐还能好好说话才怪。 大多数他也记着,总是端着为臣的谦卑,这次倒是当面反驳李珏了。他也忍着口气,觉得李珏这话一语双关,仿佛自己就只是个听话的床伴,可戚英对他的顺从从来是对皇帝的恭敬。 李珏挑着眉,他点了那几个兵,道:“梁国没有宁王,朕也没有弟弟。来人,找个地方把这人烧了。” “陛下!”戚英突然大声,他皱眉劝道:“这人是李挚,是您的亲弟弟,您对一个死人不必如此吧。”他同时对那几个兵道:“慢着,别去,你们也想陛下落得个不仁的名声么?” 李珏脸色一僵,‘亲弟弟’之类的言辞,就像是在打他的脸,他知道自己做事狠辣难看,也承认自己弑父杀兄,但谁敢以劝谏他仍是不高兴。 “戚将军……”李珏揉着眉心,一团火气烧得他肝疼,“这是在为朕考虑,还是变着法骂人朕为亲不仁呢?” 戚英又拿出畏惧来,要跪他,“臣不敢。” “戚英你跪上瘾了是不是?!” 戚英总爱跪他,这并不带给李珏以征服欲,反而像是时刻提醒着,他们君臣有别,他们并不对等,只能藏着掖着。 李珏彻底发作,想踹人却又念着他的伤,他怒手一指喝道:“你几个,去!把李挚给剁碎了喂狗!” “陛下!”戚英这是真看不下去了,“若您要动宁王殿下,便连同着臣一起收拾了吧!” 李珏的为政手段,戚英实在不能苟同,他也并不是宅心仁厚,即便战场上再恨的敌人,无非一刀斩断快意恩仇,那些严苛黥刑早在梁国建国之初便被废除了。——以至于现在得梁人,见了戚英脸上的烙印都很惊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沉默不久,戚英又开口,劝道:“陛下,宁王已经死了,您何至于跟一具尸体过不去呢……” 李珏深呼吸几口气,指尖抖了一抖攥成拳,“你让朕寒心。”落下这句话便转头走了。 戚英心里跟针扎过,但却不后悔冒这个头,他站起来横几个兵一眼,“你几人先回京,务必要将宁王送还回去,马革裹尸、叶落归根,你们也是战场上搏命的,也不想自己日后死外面,成了个孤魂野鬼吧。” 那几个兵点了点头,说了句戚将军仁厚,心里亦觉得这是积德之行,便应下抬起宁王上路去了。 戚英料理完了这事,这才觉得后背疼得厉害。衣服和擦伤的药又都在李珏帐里,他思来想去还是不想进去服软。 他可算是知道,朝官所言不虚,李珏是个独断专行的。他虽为武官不懂朝政,但也知道前朝需要制衡,不听谏言是万万不行的。戚英虽不是哲人先贤,但孰是孰非、公仇还是私怨他分得清,今天他知道自己没有冤枉了他李珏。 在外头一耗,天都快黑了。他这才看到李珏回帐,方才没见着他干什么去了。 戚英也撒着气,一脚踢开脚边树杈,喃喃说:“一个爹生的,怎么就他这臭脾气,比那俩都难伺候!我是当官的又不是当他家婆子!” 他这么一想,又觉得骤生了勇气,只想自己是戚将军,进去拿了药说了告退就走,正靠近了帷帐便听得有人道:“回禀陛下,冯若秋已死,的确是两个孩子,遗憾的是女孩得了肺痨,已经药石无医了。” 戚英在听闻冯若秋之死后已背脊发凉,他下意识地联想到了跟李珏脱不开关系。 他也果真听到了李珏略带轻快的口吻,“那正好省了功夫,由得女孩自生自灭,带那男孩即刻回京,记养在梓贵人在名下。” 戚英冲了进去,急得红了眼睛,他甚至不敢问冯若秋如何,只想救下那个女孩的命,道:“陛下,那还只是个足月大的孩子!” 原来说话之人竟是宋明道,他看出戚英语气不对,说:“戚将军,不是陛下狠心,而是那女孩已经治不了了。” 李珏挥了挥手,脸色并无波澜,“宋大人先出去,朕跟戚将军说说话。”宋明道很识趣地出去了。 刚暴露黑心肠的李珏毫不在意,拿了伤药和戚英衣物出来,竟要亲自动手要替他处理伤口。他自认为诚恳又温柔,说话腔调都放缓了,道:“连山,方才是我不好,我一见你跟宁王待一块,便觉得醋坛子都翻了个遍。说起来就是小事一桩,不就是让他藏回皇陵么,朕依你便是依你便是。” 陛下撩帘子进帐后,正好遇上宋明道说事,正好被这张嘴皮给劝了,转念一想的确犯不着跟死人较劲。天都快黑了戚英还没进来,想着他那一身的伤还挂着,还是低个头把人哄一哄才是。 听他既应了事情也放了软话,戚英腾起的气也下去了些。同时李珏褪下了他的麻布衣裳,跟饿狼似地垂涎着他的后背,手指又摸又探顺着他的后脊线,这药擦得戚英生疼。 戚英心不在焉地忍着,还是放不下心里困惑疑问,“陛下,告诉我,冯若秋是怎么死的?” 李珏答非所问,“……这里没旁人,你不必叫我陛下。”他心里分明是烦着不想说,一看戚英这架势又要跟他闹别扭,老是为些无关紧要的人劳心伤神。 他也奇怪,好歹戚英是战场搏杀的人,对齐吉陈东下杀手也不见心软,怎么最近这么多愁善感,替这个求情替那个求情。 “敬王府被抄家,冯老将军被贬,甚至于他被燕丹射杀,冯若秋也从王妃成了农妇……”戚英道,“我总觉得,我亏欠了他们一家。” ——可是这些分明是皇帝干的。 李珏扯了扯嘴角,有些小小地愧疚,道:“这跟你没关系。” 除却那丝毫的愧疚,更多的是诸多不痛快。他身为皇帝统筹全局,整天要做的抉择多了去了,一个不好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可能事事都做得公平如意。李珏从来是有自己主意的,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他根本懒得去深究对错,当权者更看重的无非利弊与结果。 李珏装出遗憾来,对戚英撒了个谎,道:“你没见着,她失足卷河里,被石头砸死了。” 戚英想见见冯若秋,但又觉得问李珏不妥,于便心想还是自己去瞧。 事实却是,跟戚英小小地争执之后,李珏便跟找冯若秋泄愤似地,吩咐人把她拖进了林里,用她伤过戚英那把刀捅了她。 正好李珏需要孩子,正好冯若秋有个孩子,正好她那一刀给了李珏理由……虽然皇帝想杀谁也不需要理由,但他还是给了嫂子一个死因,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她咽了气。 李珏想到这里,悲凄地叹了口气,将头靠在戚英后肩上,他自然地流露出脆弱为难来,道:“连山啊,你知道么,我这嫂嫂多半是受了刺激疯癫了,她捅你那一刀快吓死我了,我恨不得是自己替你挨那一下……” 戚英见他如此,总觉得很假,但又懒得戳穿,知道他就是爱演,“那女孩……” 李珏夸张地说:“带回去带回去,让太医给她治治再说!” 戚英抚着他的心口,亦陪着李珏开始演,他记得他方才的狠话呢,很是有些惆怅地道:“那你还心寒么?” 李珏抓着他的手,把他往自己下面带,舔了舔嘴唇道:“你捂热了。” 此话一出,戚英回想起来,他们当初那会儿,都还互相疑心戒备着,他对李珏说过类似的话。 “时过境迁……”戚英依着他动作往下摸,他耳垂慢慢带了红说,“我才发现,捂热的好像地方不对?” 戚英后背对着他,偏过头来说这话,一抹碎发歪在鼻尖,薄唇轻轻地说着话带气,把那根歪发吹得起了来,他举手投足间分明没有娘态,但就是浑然天成跟蛊似的,像是天生的,天性使然的。 他一边耳朵伤了,李珏不敢去碰,只轻轻啃咬着他肩头,说:“你也好意思说,说说你是用哪儿捂的。” “你今晚也要用吗?”戚英没答,他眉眼弯弯坏笑,指自己下腹上的刀伤,“好疼的,我一直忍着没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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