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英亦觉得自由,在深深浅浅的放纵中醉了,忘记了信州尤山,忘记了黎川跳城,忘记了曾不能直行的双腿,他仿佛被猎人放飞,他就是那展翅高飞的鹰。 他湿着眼睛,吞咽得太累了,他不知道自己的模样,痛苦和哀求都是赤裸裸的诱惑,他说:“李珏……定安,换、换一下吧。” 假途灭虢啊,李珏觉得自己败得彻底。 喘息要倾出来了,李珏喟叹一声去吻,从后面捂住了他嘴巴,不让他泄出半点的呻吟来。他的吻里全是情绪,内敛冷静的脸从来是波澜不惊,却在这时成了喜形于怒的凡夫俗子,他沦陷在了色欲里。 他们身上都有伤,在互相劳累中都浸了汗,伤口都很痛,还险些撕裂了开,鼻尖合着血腥,彼此的味道嗅起来都更浓郁。 他们没战到天亮。李珏还是顾念着真打仗,后半夜两人一齐沉沉睡去了。 没灯,听觉更为灵敏,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除却肉体,还有心跳。
第55章 芥蒂 一片混沌里, 李珏又见到了先帝,这不是他第一次梦见他。在弥漫药味的寝殿里,他总是捧着盏苦涩的药, 坐在龙塌边却看不清帘里父亲,梦里他手里那碗慢毒还没喂到恒帝嘴里。 恒帝病重乏力, 羸弱却不失威严的声音,穿透而出质问瑜王道:“好, 好小子,朕还以为你是个木的,哪想到藏得这么深。大梁基业,万里江山,这位置坐得是舒服, 可下头的百官万民都看着, 你有这个决心、有这能力去接手这江山么?” “有没有能力,儿臣不都在这里了。” 李珏动作缓慢,吹了吹调羹里的烫, 撩开帘要送到他的唇边,恒帝鹤发鸡皮, 已如腐木一般快命不久矣了。“父皇,良药苦口, 其中加了洋金花, 可祛风湿止喘定痛。” “你大胆!”恒帝甩手拒他动作, 滚烫掀在李珏脸上,怒道:“洋金花有大毒!你竟敢给朕服用!” 李珏脸上被药烫得泛红, 他一动不动, 垂眸侍候,声音不冷不热说道:“洋金花是有毒, 花瓣镇痛可入药,是种子毒性最强,儿臣并没有害父皇。” 可惜恒帝已听不进去了。 他知道,外面遍布三衙禁军,高长季已控制皇城,文武百官皆被锁在丹心殿,李珏这一出父子情深的背后,是逼宫。 “瑜王,欲望。”恒帝指着李珏,眼神陌生,亦觉得熟悉,他呛出咳嗽来却没有血,说:“呵呵……是朕不好,一直对你疏于管教,还给你起了个这样的封号,害得你的权欲之心竟生得这样大。” “父皇这话不妥啊。”李珏收捡了碗,没去碰脸上的热烫,像是提醒自己今日耻辱,道:“祁贵人在儿臣七岁失宠,儿臣在抱月轩住了十载,连赴建康宫宴都没有机会,只能扮作下人偷渡爬墙去看,连父亲模样都记不得的儿子,又哪里得到过您的管教呢?” “你,你那生母……”提起祁贵人,恒帝已想不起模样,一时竟有些语塞。君恩如流水,雨露不沾衣,皇帝可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他盯着这生疏的儿子,这会儿反而做起父亲管教起来。 说:“好,也好,有欲望就想成事,这天下诸事纷争,究其本就是各种的欲望。你是个有心计有谋略的,想必心里念头也大,可朕还是要奉劝你一句,皇帝就不得有欲望,若是被小人拿捏了喜恶,随时随地那就是致命的软肋。” “儿臣知道。”李珏重重地放下碗,“好在儿臣没有欲望,儿臣要皇位,也只是为了活命罢了。遂愿梁国太平百姓安康,这也算不得什么欲望吧。” 他怒于色,但的确不露喜,黄德海跟了他几年,除一个不嗜甜,吃穿住行真真假假,谁都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恒帝重重喘息,有血从嘴角溢出来,“当真人如其名?呵呵,读得一手圣贤书,倒是被教得像个君子。朕倒是不信,万人之上的权势,唾手可得的一切……你以后不想要别的?” “我想要,我想要天下,我想要安定,我想要……”李珏顿了顿,想起了什么来,他轻声喃喃道:“父皇,我想要一个家。” 他像是回答,又像是哀求,他露出脆弱和柔软来,像在祁贵人怀里一样无助迷茫,看向他未曾谋过几次面的父亲。 恒帝从他的眼里读出了什么,没有感情,说:“那你就当不得这个皇帝。” 李珏被这句话惊醒了。 他睁开眼,看向睡中的戚英,喉间的脆弱暴露无遗。这一次戚英没有防备,既没有枕头也没有刀,他知道雪苑榻上那晚的杀意。今天他只需要费点力气,就可以向这没心肝的人报仇。 李珏的手已探去了他脖颈。 可戚英眉头写川,大汗淋漓,如身陷梦魇,显露出李珏从未见过的样子,在跳城时都未曾这么郁结过。 戚英又回到了信州,他在尤山兜兜转转,看不到路,找不见敌人,他也是那样迷茫无助,无声地呓语呢喃着什么,像个可怜找不到归途的小兽。 李珏看着他,心里的暴戾愤怒被撕开,在那太多的憎恶残忍里,犹如猎人持火统对准了困兽,致命的对视里却带着同病相怜。 他还是下不了手。他太冷了,好不容易得来的暖炉,又漂亮抱在怀里又舒服,李珏不仅舍不得摔,还恨不得天天都揣在身上。 戚英冲出迷雾,终于返回了战场,他这次很幸运赶上了时间,找到了垂死的爹。他知道戚津已经死了,在梦里也没能骗自己,抱下去都在慢慢变冷,全是血。 戚英没看到宁王,他在兵败后就开始找,他多希望有人来告诉他怎么活,才不至于每天都昏天黑地。 有爹的地方才是家。 可是爹已经死了…… 他冷眼看着一切,旁观着过去的自己,信州山里、黎川城上、罪人监里、雪苑榻上、无数个在死生里挣扎的自己。只有疼痛,只有色.欲,只有跟李珏的纠缠,和他撕裂后的痕迹才有活着的证据。 他屈服于自己淫心下,可是这样活着太累了,他还是不甘心,他想问个彻底。 戚英睁开眼睛,没料到李珏亦醒着,他在迟疑里兜转了几个话术,手还是抚上了他的胸膛,问:“睡不着吗?” 烫得厉害,也跳得很乱。高潮后余温仍在,都还保持着那股热乎劲儿。 李珏抚上他的手,没有掩饰情绪,将心房暴露无遗,他眉头也写着川,柔声问:“你梦见什么了?” “……”戚英说:“我梦见我找着宁王跟他跑了,然后你快气死了派兵来削我俩呢。” “不会。”李珏答得痛快,今天没有毯子,他把人往怀里塞了塞,像是取暖更像是依偎,说:“我舍不得,我舍不得。” 戚英刚想问,不知道他指的是宁王还是自己,就听到李珏在自己鬓边呢喃:“连山啊,你往我身上剃刀子都行,下次别用跳城那种法子。我胆小得很,禁不起吓。” “禁不起吓禁得住死?”戚英叹气,听了他这句话,心都快跳散了,“你李珏从来一口一个逆党,每次使唤我也总拿宁王说事,我还以为你们兄弟俩有什么私情呢。” “我跟他的情天下皆知,跟你才是私情。”李珏去摸他的腿,顺着那光滑往下探,问:“膝盖还冷吗?” “不冷,热乎了。”戚英要后躲,话里话外暗戳着他们的私情,一语双关说道:“你别来了,真的已经够暖和了。” 李珏被他这话烫到了,手停了,脑子却乱了,嘴上也关不住真心话,他听着他的心跳说:“别恨我,连山,真的别恨我。想我死的人太多了,我每天都是被吓醒的,再多一个你的话……我防得太累了,可怜可怜我。” 他哪里也会有这副模样? 戚英愣了愣,借着月色,对上李珏的脸,那张脸也太失措,根本不像是胸有成竹的皇帝,他亦也好脆弱,原来雪苑那晚自己没有猜错。 李珏抱着他,真的是在心安。 那晚的心跳也是真的,原来这不是场逢场作戏,他比他来得更早。戚英试探地叫了一声:“李定安。” “嗯?”李珏依然这么答。 “没什么。”戚英笑了笑。 李珏听见了,但是看不清戚英的脸。他多恨自己眼疾,但他现在真快成半瞎了,视线里都是黑糊糊,夜色里去戴上叆叇也怪。 他去摸他的脸:“我送你的东西……” “那首诗你自己写的?”“嗯。” “那护膝上的猫你吩咐的?”“嗯。” “也是你让战备羽使来的?”戚英这次没等他嗯,扯开了他的手拍来道:“丢人,一国之君就在这些地方费心思,先帝知道了棺材板得气掀了起来。” “不识抬举。”李珏动了气,翻了身想收拾他,他寻到了戚英那发颤的舌,边咬边含呢喃不清:“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今晚是别想睡了。夜已经深了,其他人都睡了,戚英想他们可以尽情高飞。 他回吻李珏,跟他比着嘴诨,“福气?我看可没几个人稀罕,你那心念的爱妃梓贵人,怎么瞧喜欢的都是我。” 李珏吓唬他:“她怀孕了。” “什么?”戚英瞪大了眼,后背漫上了阵胆栗,像是无数小虫爬来爬去,恶心他得要命。“滚李珏,从我身上起开,老子才不跟女人共侍一夫。” “你看不起女人啊?”李珏锁住不让他走。他钳制了戚英的胳膊,早在方才的试探摸索中,知道这小子也就手劲儿大,或许是因为膝伤,在腿上随便折腾都无力反抗。 “你怎么腿又软了。”李珏揣着坏说,“哦,真不愧是将军,原来是方才还没尽兴啊。” “我……”戚英被堵得说话都没劲,心说这跟将军有什么关系,“方才下了雨!” “那下次我也挑这个时候,才好趁人之危。”李珏瞧得他表情,也知道他身体在抗拒,被夹得着实不能继续,只好附耳对他解释说:“骗你的,宜昌怀的假孕,特地为拉高淳修下马设的局,流产也是假的。” 戚英眯着眼睛问他:“你又想拉高国公下马?陛下这么打压旧臣,前有冯老将后有高国公,是怕武官拥兵自重,还是想交替朝廷新臣?” 戚英只是趴在榻上转头看他,没有特地撩拨,李珏是知道的。可他在一片模糊的肉色中,在体位中瞧出媚态来,他终于摸到了叆叇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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