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英羞煞,面如土色,支支吾吾道:“我、我是居心裹测,受人挑唆……但,但他李珏亦也为君不正……” 黄德海皱眉,他打心眼里不喜戚英,只是一直来碍于陛下面子,才不得已对他言听计从,这下听到这没心眼的话是真气坏了。 “戚家哥儿也是忒不要脸了,不知道谁在丽姝台男扮女装勾引人,害得陛下翻了整个汴京城,前脚还在罪人监一副忠臣之士,后脚就在马场跟陛下拉拉扯扯,这一手欲擒故纵只怕皇后娘娘都得跟你学学。” 刘贲愕然:“竟还有此事?!” “……”戚英脸色煞白,难以辩解,“好,怪我,怪我……我罪不容恕,当以死谢罪……” 黄德海叹息:我倒真希望陛下降罪于你…… 冯广川手上重伤,陛下托付了他上好金疮药,务必要亲自送到老将军手里赔罪。 谁知老将军不接怒砸还骂道:“陛下如此,将卒如此,必使朝纲动乱,若任由此歪风猖獗,我大梁必亡在这里!”说罢便携了家眷离京而去。 原话带回宫,李珏闻声叹息。 黄德海眼睁睁地看着,陛下撰写了诏书本要赐死戚英,却迟迟压着玉玺没盖上去,最后还是只吩咐了一句禁足了事。 连他个太监都知道,主子是真动了心思,这戚英居然还胳膊肘往外拐。 - 朝政未歇。 丹心殿高座之上,皇帝着冕服戴着叆叇,掩去了眼下昨夜未眠的困倦,他问道:“还有何事要禀?” 就在方才,他因冷落中宫,被高长季阴阳怪气了一通,又因冯广川革职离京一事,被韩世钟骂得那叫个狗血淋头。 现在的李珏,是神色怏怏,疲累至极。 但显然今天政事还没完。 “陛下。”光禄大夫何必安上前,着紫色五寸径花官服,他道:“据户部尚书郑书秉统计,前德郡王李赫产下其田地共计442亩,铺面共计256间,除却汴京还分布在金陵、江南、郢州、信州等地,粗略估算每年盈利有两千活银流动。” 此言一出,朝臣听罢,皆倒吸一口凉气。原以为陛下是对李赫心存芥蒂,如今看来原来竟是如此缘故。 李珏点头:“纳入国库。”他又想起一事,“还有,李赫既已被剥除爵位贬为庶人,那便再不能以亲王之礼厚葬,敬王李禧的话…还是让他入皇陵吧。” 元中常回:“陛下仁厚。” 趁此间隙,场下孟正堂对着儿子挤眉弄眼,好让他想起自己嘱咐的话。 “陛下,臣有事要奏。”孟报国点头,朝服干净体面,神色庄肃认真,他欺身一跪道:“臣办事不力,虽在江州剿匪抓有百余人,可巡司一建并屡屡不成,臣不得已将他们安置县衙,却被他们都给逃了……还请陛下责罚!” 前日有羽使急报,李珏便已知晓此事,将抄德郡王府提上日程,便是为了好多些钱财投入。他道:“好了好了,起来说话,朕知江州民风彪悍,水贼猖獗不是一日之功,也不全然是孟将军的过错。你昨夜杀来敬王府及时救驾,朕便就此记你将功抵过了。” “谢陛下!谢陛下!”孟报国大喜,磕头谢恩。孟正堂一听,偷偷擦了擦汗,为着傻儿子悬着的心可算放了下来。 知院韩世钟心生疑问道:“巡司屡建不成,纠其缘故多是木料被盗。可数百贼寇竟在县衙给逃跑了,这江州的官会不会当得也太不中用了些?” “士别三月不见,韩大人果真还是犀利。”元中常了剐他一眼,这老匹夫刚才抢了他的话,要不然他还要为儿子申冤。 “此事亦正是臣要细禀给陛下的。” 孟报国脸色微沉,从袖中掏出个折子,道:“此番臣与秦大人一行,其实并非只在江州落脚,而是沿着潍水一带探查寻访,竟得知水贼大多组了有名有姓的组织。” 一太监接过递去给了陛下,李珏翻来折子一看,知道定不是孟报国所写,而是工部尚书秦士勉,此刻仍在江州守着没赶回来。 李珏问:“哦,竟敢与官府作对?” “惭愧,我朝兵士将卒,竟不敌民间武士。”孟报国又说:“而其中最为臭名昭著、听闻他们从未失手的,便是一个名为红巾的江湖门派,是近一年左右壮大起来的新秀。其门主戚如舟亦是目无法纪,臣追杀他半月都未曾拿下,且发现此人武功高强还通兵法,若假以时日必会是朝廷心腹大患。” “戚如舟?”李珏锁了眉头,对那‘戚’字,多上了颗心眼。 孟报国抱拳怒道:“还请陛下,许臣精兵五千再讨江州,秦大人已摸清了那贼寇老巢,这次定能将那他们给全盘歼灭!” “你既都说了我朝兵士将卒不敌民间武士。”李珏悠悠开口道:“不妨朕便允了你之前所求,让五品少将戚英做你卒下如何?” 孟报国一愣:“陛下可是要戚英官复原职?” 李珏点头,撒谎不打草稿,“对,戚英潜伏敬王府,为的就是通风报信,朕便赏他这个机会再示忠心。” “但是——”李珏指尖落在戚字上,他轻轻点了点,若有所思,语气却很平淡:“五千精兵没有,孟将军不妨跟戚将军一起,自去坊间挑选能人武士。朕也很早便想瞧瞧了,令突厥蛮子闻风丧胆的,究竟是他戚家军还是这戚家将。” 颜九真点头,插了句话:“那臣抄录一份选武令优胜者与孟将军。” - 退朝。 李珏却见,余下元中常、韩世钟未走。韩世钟似乎并不急着说话,元中常便又开始为他儿子游说。 他忧心忡忡道:“陛下,我儿沽之他那新娘子……” 李珏听得头大,拍了拍桌子烦道:“元大人,何必赶尽杀绝呢,你儿那新娘子生父也死,生母长公主早撒手人寰,若你元家再弃她于不顾,一介弱女子孤苦无依,你让她如何能活呀?” “问题是那李姝……”元中常愁啊。李珏挥了挥袖,所示意他可以告退了,“朕已经下令助你寻了,元大人就再多等些时日罢。” 如此,元中常只好告退。韩世钟待他跨出门槛,亦是感慨般地评价道:“忠臣难培,老臣难用啊。陛下,我看元大人再这么下去,尚书令一位怕也是不合适再坐了。” “早不适合了。”李珏冷眉以对,泄着愤似地对韩世钟说道:“韩大人居家养病这三月,元大人把他儿沽之给提到了中书省去,从六品跨到四品连提二阶官位,升官次日便让他去替太后跑腿……朕一直是心知肚明。” 韩世钟呵呵一笑,语气调侃道:“陛下真忙,才收拾了个德郡王,又来一个元中常,不得空闲啊不得空闲。” 外人不知,知院韩世钟早在党争之前,便与瑜王殿下私交甚好。这老头心直口快,又嗜酒如命常喝得不分昼夜,一次早朝酒未醒吐了丹心殿一地,从此不得先帝赏识直到遇到李珏。 李珏瞪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韩大人还好意思笑,朕就是受你挑唆,才生了夺嫡之心,落得今天个如履薄冰的下场。” 韩世钟咳嗽两声,“说正经的陛下。”他目光一变,凶厉试探:“臣有一问,还请陛下如实禀告,臣先前不解你废冯老将之心,如今看来——莫非陛下是为了戚家将军铺路?” “……韩大人。”李珏喉咙一紧,亦是不快,“新朝新气象,朕需要新鲜血液,除却戚家儿郎,莫非你有什么更好的人选?” 韩世钟了解李珏,每当有话题说到他心坎上,这小子便会答非所问,要么空谈大道理、要么用问题回答问题。 这让他更是忧心忡忡。 龙凤楼上一遇,亦是韩世钟头一次见戚英,也确实觉得坊间传闻是真,红襟披甲赛兰陵啊。 “陛下,不是臣不信戚英能力。”韩世钟道:“而是信州一战,戚将军输的太难看了,想必陛下一开始亦是,觉得他名不副其实的。” 这个名,自然指的是他为将的本领。 韩世钟愁道:“而今臣问的,便是陛下为何再用戚英,究竟是为了‘才’还是为了‘色’?” 李珏指尖微动,依旧选择答非所问,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韩大人就莫操心了,朕今晚会去禧华宫歇下的。” 眼皮垂下,他眸光沉沉,想起方才高长季在朝上的趾高气扬,心生杀意。 听到这话,韩世钟总算松了口气,以为龙凤楼上皇帝说说而已。他半是试探半是真心问道:“帝后和睦,如此甚好。臣斗胆有一事奏请,臣有一女韩玖月年满十八,她仰慕戚家将军英姿已久,不知可否让陛下做和媒替他们牵线搭桥?” 李珏指尖骤地敲桌,不耐烦之色一览无余:“你不是说他面寒薄情么?怎么舍得让你那宝贝女儿嫁他?” “犬女她对戚将军……”韩世钟话未说完。 被李珏厉声打断:“韩大人自己说的,戚英他不合适!让你女儿回去物色人选!” 韩世钟哑巴了,不知他为何动气。
第43章 恣睢 天色渐晚,李珏踱步至禧华宫前,还未行至便听得里头嬉笑,皇后高淳修的两个婢女似正为她梳洗。 内务府传侍寝的消息倒是比他脚快。 “娘娘,早知如此,您早该向国公诉苦,陛下不就能早点来了么。”如意道。 高淳修虽然高兴,但语气略带沮丧,说:“一次便好,只怕爹爹多闹几次,陛下亦会迁怒于他。堂堂皇后半月见不到陛下一面,竟要父亲出面劝谏才得以侍寝,也是丢人。” “娘娘别这么想,陛下忙于政务,一时半会抽不开身……”如意话说一半,想起那丽姝台歌姬,于是自讨晦气地闭了嘴。 好在高淳修没在意。 听得婢女如心亦劝,说来的话便贴心了些,道:“陛下自幼丧母,又不得先帝宠爱,性子冷淡了点也正常。虽然目前后宫里只娘娘一人,但选秀女亦迫在眉睫了,娘娘您当好好把握机会,趁今晚的侍寝怀上子嗣才是,免得这头一份恩宠落了别人头上。” 又是子嗣,又是恩宠……李珏听到这话,心生厌烦,立在殿门侧久久没动,他身后尾随一排的侍从亦不敢说话。 直到黄德海提灯而来,他远远便瞧见了李珏,赶过去行礼好奇问:“陛下,怎么不进去啊?” 李珏不答反问:“禁足…他什么反应?” 黄德海额头冒汗,撇了禧华宫里面一眼,心道他说话怎的不分场合,便压低了嗓门小心道:“……没什么反应。得知陛下今晚留宿宫中,高兴得好半天没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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