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云舒看见儿子,就有太多话想说,最后几经开口,还是凝结为一滴泪,落在他肩膀。 魏九安醒了。 梦是那么真实,就像爹娘真的来看他了,但他自己也知道,不可能的。 魏九安苦笑道:“有我这样无能的儿子,也是他们的屈辱了。” 一阵风吹进来,魏九安身子一颤,感觉全身都被寒气包围。 他想家了。 这种感觉在一瞬间达到顶峰,如果阿娘看见他这副样子,第一想到的不会是责怪,而是儿子有没有吃饱饭。 他想回家,他的家在哪儿啊。 父母双逝,他早就没有家了。 唯一的新家,可能是圣辰宫、白羽尘身边,只是白羽尘不只是他的,白羽尘是皇帝,是天下人的依靠,他又只是天下人中的一个。 魏九安嘴唇干涩,自言自语道:“外面……是不是下雪了……” 旁边和他同居的犯人道:“没下吧?有雪花的话,会飘进来的。” “唉,小兄弟看着年轻,今年多大了?” 魏九安几乎有气无力地道:“十七,马上十八了。” 还有三个月,就十八了,跟白羽尘初见的时候,白羽尘就是十八,现在他也快了。 “这么年轻?犯什么事儿了?怎么给你打得这么重?” 魏九安随口道:“没犯事儿,得罪人了,公报私仇罢了。” “真是可怜。”男人见魏九安没有精神,便坐在他身旁,用手试了试他额头,发现发烧了,“你怎么烧成这样?” 魏九安睁开眼,道:“我本就畏寒。” 男人叫住路过的狱卒,道:“大人!他发烧了,能不能给点药哇!” 狱卒知道魏九安的身份,觉得好笑,道:“给他药?他配吗?他干了什么事儿,你都不知道吧?建议你离他远点,要不然日后他被砍头,还要拉上你。” 男人道:“这是条命!他若是病死了,皇上治罪下来,你担得起吗?!” 狱卒啐道:“死了正好!活着也是祸害,宫里宫外不知道有多少人盼着他死!” 男人见狱卒实在不愿帮忙,便只能自己来。他让魏九安后背朝上,开始给他推脊柱。 渐渐地,魏九安真的好了些。 只是身上没有力气,魏九安低声道:“您在我身上费劲干什么?又讨不到好。” 男人道:“我儿子就是病死的。” 魏九安道:“所以你想在我身上弥补遗憾?” 男人道:“我怕你也病死,你爹娘也要伤心,又跟我一样。” 男人语气严厉,自顾地道:“你还年轻,要是在牢里病死了,草席一卷,就扔乱葬岗了,都没人给你上坟!” 魏九安觉得好笑,道:“您管我做什么?我现在没法报答,您也不一定能救活我。” 魏九安叹了口气,道:“我本也不想活了。” 男人却道:“你还年轻,哪能就这么葬送了。” 男人又道:“知道我怎么入的狱吗?” 魏九安轻轻摇了摇头。 男人提起往事,又叹了口气,道:“我媳妇死的早,儿子烧的厉害,我没钱,上街抢药了,然后被抓,就下狱,刚进牢房,外边人告诉我,我儿子没了。后来,狱卒看我可怜,把儿子埋在了乱葬岗。” 这时,几滴泪落在魏九安后背上:“我说过陪他放纸筝的,我现在连他的尸骨都找不到。” 魏九安不想日后忘了他,道:“不知您的姓名是何二字?您告诉我,日后我还能报答。” 男人摇了摇头哑声道:“没用的。” 魏九安承诺道:“若我能活到出狱那天,一定报答。” 男人拭了拭泪,道:“崔十八。就叫崔十八。” 崔十八又道:“罢了,我不用你报答我,但你要记着我,我知道你是当官的,我便告诉你,我不想以后无名无姓的死,若能被你记住,也不枉我此生。” 魏九安不知道说什么,只笑了笑,不说话了,等烧退了,男人也坐在一边,闭眼打盹儿。 ---- 我实在忍不了了,还是都写了吧,然后我可能就该拖更了。 首先,我很温柔。 其次,我很文明。 最后,宋楠你个老匹夫!遭八辈子天谴的玩意儿!他妈的跟魏宝这么可爱的孩子过不去,活该夫人死得早(对不起我有罪
第26章 慰藉 几天后。 魏九安正闭眼躺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身上的衣服有点淡红的血迹,尤其是右腿的伤口。白羽尘让人送来的药被宋楠父女拦在外面,不让拿给他,现在伤口愈合不上,反而更严重了。 这时候,牢房的门开了,进来两个狱卒,领头的那个道:“魏九安,宋翊璇姑娘点名要见你,真是名声不小,能让宋姑娘惦记。” 魏九安无所谓地笑笑,道:“魏某荣幸。” 狱卒上前拽他的衣服,道:“少废话。”说着,将他拖了出去。 魏九安不再挣扎,那双曾经充满活力的眼睛,此时却有些沧桑了,他才十八岁。 狱卒把他扔到宋翊璇面前,拱手道:“姑娘,人带到了。” 魏九安趴在地上,他知道自己狼狈,也知道很多犯人在看笑话,但是无所谓了。 宋翊璇手里拿着一柄鞭子,鞭子上甚至有绒毛般的倒刺。 宋楠就在旁边,道:“璇儿,悠着点,别把人打死了,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倒霉的还是你。” 宋翊璇道:“我自有分寸。” 说着,在魏九安身前蹲下,右手拿着鞭子,左手揪着他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对上宋翊璇的目光,道:“魏大人,咱们可是几个月没见了,是不是很想我?” 魏九安的头皮被扯得生疼,却依旧笑道:“我有皇上,想你做什么?” 宋翊璇不理会他的话,松开抓着他头发的手,道:“这是刑狱最后一次审你了,以后你就解脱了。” 魏九安自然明白她口中的“最后一次”是什么意思,这种结果当时就想过了,释然地笑了笑,道:“我死了之后,能不能别让皇上知道,别让他伤心。” 这话是认真的。 宋翊璇走到他身后,一鞭子抽了下去,咬牙切齿地道:“惺惺作态!审你只是个流程,赶紧认罪,你我都好受。” 那一鞭子抽得狠,魏九安嘴角渗出血丝,还是坚持道:“不是我做的,凭什么要我认罪?难不成,真正结党营私的是宋大人?” 宋翊璇又抽了一鞭子,加重了力道,道:“放肆,敢污蔑我爹,不想活了?” 魏九安道:“想活也活不成了。”说到这儿,又朗声道:“宋大人才是结党营私的那个吧?参我一本,就是为了给自己顶罪,还想拉陆明泽和湘王殿下下水,做梦!” 他说这话时声音很大,大到狱里很多人都听见了。宋翊璇恼羞成怒,鞭子落在他身上,魏九安也不觉得疼了,甚至有些麻木。 鞭子带起的声音引起很多无所事事的犯人看热闹,也有为他感到惋惜的,但更多的是觉得魏九安活该。 魏九安心道:“笑话就笑话吧,看不起就看不起,反正都要死了。” 宋翊璇看向宋楠,宋楠颔首道:“反正留他也没什么用,想杀就杀了吧。” 听宋楠这样说,宋翊璇也就放心了,反而不着急。 宋翊璇看着魏九安狼狈的样子,心里越发高兴,只要他死了,以后白羽尘就是她一人的,正好少了个祸害。 秋月上前劝道:“主儿,您先息怒,要是把他打死了,万一皇上怪罪……” 宋翊璇道:“一个阶下囚罢了,皇上才不会惦记他,要不是之前皇上护着,他早该死千回百回了。” 秋月心道:“别怪我没提醒过了。” 宋翊璇看见他腰间别着的玉佩,一把拽了下来,道:“都沦落到这般地步了,还留着玉佩啊?这是皇上送你的吧?” 魏九安最怕她惦记玉佩,看她这样子,立刻要去抢,却被两个狱卒按下。 宋翊璇道:“听说之前先皇后就想砸了你这玉佩,先皇后仁慈,没真正动手。但是,我可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啊。” 魏九安眼看着她要摔了玉佩,眼泪一下就下来了,立刻道:“我认罪!我都认!结党营私、行贿受赂,这些我都干了,你把玉佩留下!” 宋翊璇不听他说,将玉佩摔在地上,见没碎,又拿出钉子,把玉佩敲碎了。 两个狱卒松开他,魏九安去捡玉佩的碎片,喃喃道:“碎片还在……还在,就能修好。” 宋翊璇把他的手踩在脚下,碎片扎进魏九安的手心,他却不觉得疼了,只是一直在哭,哭他的玉佩。 宋翊璇笑话道:“一个玉佩罢了,真是小家子气,这也要哭?” 魏九安不理会她,另一只手继续捡碎片。只剩最后一片,魏九安刚要去捡,就被宋翊璇踢开了。 尊严什么的,早就没有了,只是他自己在维护,实际上,他早就没有尊严了,在每个日夜。 他现在只想留住重要的东西,牺牲什么都无所谓了,反正他都要死了。 宋翊璇捏住他的下颚,指了指一旁的炭盆道:“这样吧,你去把那里边的一块儿炭抓在手里,我就赐你个好死,怎么样,病秧子?” 宋翊璇一副看笑话的模样,然而魏九安却点了点头,颤抖着声音,道:“行,我拿。” 宋翊璇笑了,用夹子从炭盆里夹出一块扔在地上,魏九安一边攥着玉佩碎片,一边真的把炭拿在手里了。 魏九安的手被烫的破了皮,流出血来,然而他反倒觉得轻松了。 死了也就解脱了,至于白羽尘,他还要做明君,自己就不能拖累他了。 死了,就能见到爹娘,能见到哥哥了,要是能走得安详,倒也不至于吓到他们,万一死得面目全非,爹娘他们该认不出自己了。 宋翊璇笑道:“拿匕首来!” 狱卒去了,把匕首拿给她。 宋翊璇抓着他的领子,道:“你记不记得,我之前说过,你落在我手里会怎么样?现在我就帮你实现,魏大人,你可千万别恨我啊。” 魏九安闭着眼。 要是被她挖了眼睛,就看不见爹娘了。要是割了舌头,就没法儿跟爹娘说话。削了耳朵,也听不见爹娘说话。他们看见自己这样,要是认不出来,或是吓着了,那该怎么办? 阿父会想到自己这样死吗?阿娘会不会觉得自己死得难看?哥哥会不会认为自己太无能,不配做魏家人? 罢了罢了,连生死都由不得我了,活得这么失败,倒不如到地底下,再给爹娘赔罪吧,我算是把二老的脸都丢尽了。 他怕见不到爹娘,也怕爹娘嫌弃他。 但是哪有爹娘嫌弃孩子的啊,更何况是魏尚齐,那是全天下最好的阿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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