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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便利落生擒了那队黑衣刺客，顾五半蹙眉头，十分嫌弃。 就这样的功夫还好意思搞刺杀这套？ 我家世子只用左手，都能捶爆这群人的脑袋。 周渊如吩咐将这些刺客扭送了去了大理寺，顾承明疑惑看他：“真送啊？” 要是没记错上次在青楼找麻烦的那群官吏背后就是大理寺卿，如今就不怕再动点手脚？ 周渊如言简意会：“送。” 他转头看向顾承明，眼含柔意，微勾了勾唇角：“莫怕，不会让你顾王府吃亏的。” 顾承明被恍了下心神，一时间脑子发懵，脱口便道，你高兴…不是、你决定便是。 虽然意思差不多，但前者听上去就很像被美色冲昏了头脑的浪荡子，后者就显得很正常。 顾承明谨慎问道：“这事不算大吧？” “自然不算。”周渊如偏头看他。
顾承明清了清嗓子，那这样的话，夜市我还是想逛一逛。 周渊如乐了，他不端着那张敷衍的冷面时，便显得温和柔煦起来，他调笑道：“天可还没黑呢。” 顾承明拍板，那就等天黑了再去。 反正得逛一逛。 “好，随你。”周渊如垂眸，又道，“今日你帮了我一件大忙。” 顾承明诚实道，也没有，我只是在马车里坐着而已。 周渊如对他摇头，若有所思道：“不，世子的确帮了我一个大忙。” …… 京城的夜市比南疆热闹了许多，小摊上叫卖的花样也新奇繁多，大街小巷都充斥着烟火气，人头攒动，顾小世子左手攥着周渊如的手腕，硬扯着人在走江湖卖艺的那一圈里站定看热闹。 周渊如目光困顿，见里头的大汉又是吐火又是吞枪，是再常见不过的杂耍手段了，他又抬头看了眼此刻正引颈顾盼的顾承明，好奇问道：“你喜欢这些？” 顾承明实话实说：“我只是觉得热闹。” “我幼时顽劣任性，常常闯祸。我父、我爹不让我一人出府，但倘若让侍卫跟着，就更没意思了，之后长大了便也没心思去凑热闹。”顾承明见那大汉演完拿起铜盘讨钱，随意扔出了块碎银在铜盘之上，便又拽着周渊如离开了。 周渊如心说，要说起顽劣任性，倒是一直未改。 脑袋扎了两个小髻的孩童恰巧站在顾承明面前，怀里还捧了一堆红线，小脸圆润，显得讨喜聪明：“这位公子，一根红线十文，两根十八文，若是同心上人一起系上，我阿娘说保证能白头到老，恩恩爱爱。” “你这娃娃倒是会说。”顾承明失笑，伸手捏了把小儿脸肉，从怀中掏出一锭碎银，“来，都给我吧，找你阿娘去吧。” 那小儿惊喜地睁大了眼睛，忙不迭地将手上一圈的红线都交给了顾承明，嘴里还不忘一连串地说了好话。 周渊如见他手上一叠红绳，冷不丁打趣道：“这整整一捆红绳，世子要用到何时？” 顾承明迷茫地‘啊’了一声，他直言道：“直接分给府里丫头不就好了吗？” 周渊如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而后收起目光，他轻启唇道：“倒是我小看了世子。” 顾承明十分不解，追着周渊如走了一段路后，才想起那小娃娃叫卖的说词是什么时，他大感冤枉：“我只是说可以让她们拿去打络子而已！” 而后扯住周渊如袖子，一脸认真道：“而且我现在又没有心上人，我送谁去啊？” 周渊如看了他半晌，将袖子从顾承明手里扯回来，对顾小世子有没有心上人这件事只是淡淡地喔了一声，并不做答，转身冷静道。 “我累了，要回府休憩了。” ---- 小顾，一个平平无奇的踩雷小天才罢了。 日后千万不要跟媳妇吵架，他都拿笔给记好了，若要论起翻旧账，小顾必输无疑。
30 ==== 顾承明想了一晚上都没想明白周渊如为什么生气，只能感叹，说好的心机深沉而不浮于外呢，分明就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先前送去大理寺卿的那批刺客已全盘招供，幕后主谋则是三皇子赵宣，据那群刺客说，三皇子因为周渊如横遭了皇帝不少的驳斥怒骂，早已心存不满多时，欲下杀手。 顾承明得知这个消息时，不禁眉头一紧。他在太学里见过三皇子，赵宣对上周渊如时就跟猫见着耗子的惊慌样，还不如不受宠的五皇子赵瑾来的不卑不亢。 赵宣的脾性和胆量都不像是个能干出买凶杀人之事的狂徒，倘若是装出来的，也装得太好了些。 而那批刺客招供得也太快了些，就跟想好了托词往外赖似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事处处都透着古怪。 三皇子也是这么想的，他虽性子草包愚鲁，但也反应过来自己中了他人陷害，忙不迭地就去跑去跟他老子一把泪一把鼻涕地哭诉。 “当真不是儿臣所为啊，周少傅虽偶有训斥之言，但我从未放在心上，也万万谈不上结怨，何至买凶杀人。”三皇子以袖掩面，说得伤心欲绝又真心实意。 皇帝看向另立在旁的周渊如，道：“渊如，此事你是苦主，你怎么看？” 周渊如俯身行礼，并道：“三皇子向来心性赤诚又口直心快，才会传出与臣结怨不合的谣言。” “买凶杀人这等肮脏行径，而那群刺客却毫不犹豫便背主坦诚，这分明就是条陷害皇子的毒计。” 三皇子连连称是，感动得一塌糊涂，周少傅，好人呐！ “此事朕已让大理寺卿彻查。”皇帝微微一笑，眼里满是宽慰，“好在渊如聪慧，能看破其中关窍。” 周渊如：“这其中还有一事，容臣细细禀报。” “渊如直言便是。”皇帝让身旁内侍给人搬了个软凳，三皇子站在旁边目瞪口呆。 我呢，父皇？！ 三皇子不仅没被父皇赐坐，还被父皇挥手让他告退。 就很心酸。 “臣斗胆直言，那日同我一起在马车之上的还有顾王世子。若真是冲着微臣来，倒无大碍，但倘若是想刺杀世子，那便是故意挑拨同南疆的和盟关系，不得不防啊。”周渊如忧心忡忡道。 皇帝沉默，苍老浑浊的双眼里透出几分沉思：“此事转交于严卿彻查，朕倒要看看何人如此大胆。” “至于顾王世子那边，还需渊如多加安抚。” “臣遵旨。”周渊如低头称是，略带讽意地微勾了勾唇角，转瞬即逝，抬起头又是那副忧心不已的神色。 顾承明听他说完，半晌只见周渊如低头饮茶不语，不由问道：“这便完了？” 周渊如放下茶杯，低眉一笑道：“帝王多心，只需稍稍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便足够了。” 顾承明道：“我原先就想问，你就这般肯定幕后之人是太子？” 他稍稍一顿，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周渊如：“又或者说是不是太子下的手并不重要，但这把火最后却定会烧在太子身上。” “世子这般聪明，不妨再猜一猜？”周渊如淡淡一笑。 “你同太子究竟结了什么仇？”顾承明转而问道，他只见过太子几面，太子虽在朝政上颇有野心，但为人还算得上温和内敛，他知之甚少，自然也谈不上好与不好。 “血海深仇，不得不报。”周渊如直言道，他将情绪藏得滴水不漏，又抬眼看向顾承明，“世子这么问，是觉得我太过了？” 顾承明摆手道，没啊，若写信给我爹的真是太子的话，那我觉得你下手还太轻。 “拿南疆作棋，也要看有没有那个本事。”顾承明撑着下颚，翻涌的杀气从眼底转瞬即逝，只偶然间才能觉出他身上那股在战场上磨炼出肃杀之气。 周渊如嘴角笑意淡去，他不声不响地心想他从头到尾也算将南疆世子利用得彻底，少不得以后还会再用上一用。 他将眼中的情绪掩去，叫人看不出其中的失落来，他淡淡道：“天色已晚，我便不留世子多待了。” 顾承明起身，看了他半晌才说：“我可以让你骗或是利用，但南疆不行。” 周渊如抬头看向顾承明，脸上笑容温煦柔和，他轻声道。 “这可是世子亲口说愿意被我欺瞒利用，我可记下了。”
31 ==== 顾承明特意强调，虽说我不介意你拿世子的名头做筏子，但你不许拿人当傻子骗、…不是，你乐什么？ 周渊如收敛笑意，只抬头慢吞吞地说道：“我答应你便是。” 周大人虽然城府颇深，但好在重诺，他答应了过的事，定会允诺，从不反悔。 而后不过半月，太子被召进承乾宫中，被皇帝指着鼻子骂愚望不顺，难当大任，当下便被免去了冠冕，吩咐不得踏出太子府半步，在家禁足闭门思过。 顾承明听闻消息后笑道：“这事有你的手笔。” 他转头看向周渊如。 周渊如一笑而过，并未承认也未曾否认。 顾小世子小心翼翼地试探：“你先前说太子与你有血海深仇，如今他已经被软禁免权，你还想怎么做？” 千万别说你也打算买凶杀人，怎么说好歹也是个太子，一旦事发，便会成了牵连性命与无辜的麻烦。 周渊如垂眼望去，卷翘的长睫落下一道阴影，他将眼中的情绪掩去：“我心中有数。” 他长姐与容府上下一共一百二十口男女老少，全因莫须有的‘谋逆’罪沼断送了性命，死后只有一张草席匆匆裹尸，连立碑安葬都不许。 容家出事时，太子曾找过他，若是今后自己能为他所用，便能留他长姐周琪芝一条性命。 他虽知道是太子一手将容家推进‘谋逆’的罪名当中，却全无办法，他当时一心只想保下长姐性命，便咬牙答应了。 可世事难料，当周渊如在狱中见到周琪芝时，得来的却是一纸招供，上头的娟秀小字分明就是出自周琪芝。 周渊如掩不住面上慌乱，那时他才十七，如今的喜怒不行于色还没修炼出半分，失张失志道：“给我这个干什么？” 见周琪芝不语，他不敢提起太子，便勉强笑道：“阿姐再等我几日，我已经有法子救你出来了。” “渊如。”周琪芝伸手将幼弟散乱的鬓发理好，动作轻缓温柔，她眼中多出几分疼惜和泪意，“我活不成了。” 周渊如握紧她的柔嫩纤细的手，他向来聪慧多智，方才那一纸招供状，便已然能猜出周琪芝的打算，他双目含泪，连连摇头道：“先是爹娘没了，现在阿姐也要弃我而去了么？” 周琪芝不答，她嘴角咳出一道污血，腹内绞痛不止，在周渊如来前她便服下了毒药，只需半个时辰就可令毒素直至心脉，神仙难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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