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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渊如慌乱喊人去请大夫，却见周琪芝摇头笑笑：“来不及了。” “我不想做你的负累。”周琪芝单手捂腹，悲凄不舍最后都湮灭成了平静，只剩几分缱绻温柔，她慢慢道，“阿宣昨日没了，他身子又弱，人还傻，我若离他久了，他该在地下着急啦。” 周渊如用手帕拭去她嘴角血迹，他嗓音又哑又暗道：“别胡说，姐夫定然是希望你好。” “可我好不了了。”周琪芝侧头咳出血块，素白的手帕瞬间便染红了，她用力握紧周渊如的手，忍下噬心刻骨之痛：“渊如…渊如！” “当我求你，你要为我报仇，为容府一家老小报仇…咳、咳咳…、算阿姐求你…成吗？”周琪芝单薄的身躯上忽然剧烈颤抖起来，她抓住幼弟的衣襟央求哭泣道，眼里的恨意冲也冲不散。 她自然知道她的弟弟自幼不凡，假以时日，位列三公也是稀松平常，但若是生生将周渊如扯进这样沉重的仇局里，让他背负着血恨前行，便全然不同了。 周琪芝知道周渊如为了救她，定会答应太子的条件，而她从来没打算成为操纵周渊如的饵，她要用自己的命去操纵、去铺一条复仇的血路。 “好，我答应。”周渊如说，他红了眼眶，嘴唇颤抖，一句话说得轻而有力，“今日构陷容家的，我都不会放过。” 可在临死前，她瞧着幼弟苍白的面容和尚且瘦弱的肩膀又难免心软，她视线模糊不清，大约是有泪流下：“若是…咳、若是不能……你要好好待自己，莫让自己陷入险地…也别轻信他人、别上了别人的道……” 周琪芝眼神涣散，已经瞧不见外物了，她气若游丝地嘱咐道：“…还有、还有阿礼，你要好好…好好将他、安置妥帖。” 周渊如用手帕一点点擦干净周琪芝嘴角的血迹，失去至亲的痛苦一点一点地吞噬着他，他缓声对周琪芝道：“我知道，阿姐。” “别…别恨我。”周琪芝努力抬头想对他笑笑，又在虚空之中停留住目光，她安和温柔地对着空地露出了笑容，明眸皓齿，一如当年的新嫁娘。 “阿宣什么时候来接我过门？”她神志涣散地问道。
周渊如说：“我把他堵在门外了，我背阿姐出门好不好？” “好。”周琪芝双眸缓缓闭上，脸上挂着的是隽巧柔静的微笑。 她已然和她的郎君团聚去了。 周渊如放下周琪芝的尸身，他拿过那份招供状放好，而后伸手将长姐头上散乱的珠釵重新簪好，他温柔地拂去了周琪芝眼角的泪水，缓声慢道。 “阿姐放心，我定然会让那些人都下来同你和姐夫赔罪。” ---- 回忆章快完了。 我发觉好多人真的以为太傅把小王爷骗得很惨。 其实也没有，是误会占大头。
32 ==== 元庆三年，太子赵宜勾结宫内宦官，集结五千禁兵，欲弑父夺权，幸得皇帝近臣所觉，不至国祸内乱，天下动荡。 天子震怒，废黜太子，将其幽禁府内，终身而不得出，原先的太子党羽也被逐一斩首流放，人人自危之。 而边疆的战已经打了两年半，南疆顾王骁勇善战，统率兵将连占五座城池，而其中顾王声望远扬，已然到了令人闻风丧胆之地。异族已然到了山穷水尽之境，再过几月说不准就能一举获胜，班师回朝。 顾小世子也在京城度过了两个生辰，他没能当成罗员外家的傻纨绔，全赖周渊如，整日里都在抓他看书写字，文章背不下来就要罚抄十张，让不求上进的小世子愣是被迫直挺了起来。 被人生生硬夸，传出了善好学，习今古文经无不综览，且精于武事，绝妙于众，虎父焉有犬子，此辈儿郎出英桀，来日绝非池中之物的名声。 这一顿猛夸听得顾王府上下都有些晕乎，他们还记得世子原先是来当纨绔草包的，因此还特意将罗员外家的大儿子找来，让世子整整学习了半月！ 怎么如今反朝文武双全还英俊帅气的方面发展了。 这不对劲！ 顾承明眼神游离，心想到也不是他愿意出风头，实在是周少傅手段卑劣，虽没苛求于他，却给顾小世子挖了好大好大一个坑。 “要是你一直这般胸无点墨，目不识丁的话……”周渊如轻轻叹了一口气。 顾承明抗议，你这说得我好像一个文盲！并没有好吗！ “我周家世代，我阿姐嫁的夫婿也是当年的探花，你这样倒叫我为难了。”周渊如悠悠道，见顾承明惊慌失措地打翻镇纸，嘴角才略略一挑。 顾承明随手捡起紫檀木镇纸，他状似无心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听不懂就算了，把这篇文章读懂理顺了先。”周渊如道。 原本被抓着读书心不甘情不愿的世子将头凑近，难得有几分认真之色，看完半篇时，他将脑袋一抬，似有些许为难之色。 还没等他说话，周渊如细葱般的手指轻压住纸页：“我不用你去考探花，从现在开始好好读书就成。”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让顾承明的一颗少年春心狠狠地萌动了一下，他略微矜持地‘喔’了一声后，又诚恳地对着周渊如说，我觉得我这个资质，考探花也未必不是没有希望。 周渊如敷衍点头，嗯嗯，你说得对。 “认真一点啊！”顾承明伸手去抓他手腕，周渊如一避，两人霎时便闹做一团，罗衫宽袖交叠飞乱，一派欢声笑语。 其中唯独房顶上的顾五凄然楚楚，满心绝望。 完了，回南疆之后这顿打是逃不掉了。 太子被废黜那日，顾承明特意去找了周渊如，他从未问过血海深仇到底是何渊源，但却想着，如今废太子失势，终身幽禁不得出，这总能让周渊如痛快些。 他总来周府叨扰，管家对他也很是稔熟，忙迎上前道：“世子可算是来了，快劝劝我家主子吧！” 顾承明闻言诧异道：“他怎么了？” 管家唉声叹气，他拭去面上苦色，只道：“世子随我来便是。” 顾承明随着管家走过游廊小径，避过廊下筑巢的雨燕，在主院前停住了脚步。 “主子不让下面人打扰。”管家为难地说。 “没事，我自去便是。”顾承明了然道，不打招呼翻墙不走正门这事都干了不少，如今倒也不觉得为难。 他一推开门便觉出不对来，浓郁的酒味扑面而来，周渊如半倚坐在软榻上自斟自饮，听到动静才稍稍抬眼看向来人，那双眼里如雾如水，却尽显冰冷，见到是他，才稍稍软化了些，眼梢一抬，透出几分懒散的勾人风情。 “你这是喝了多少？”顾承明拿走他手中的银酒壶，又见他面耳皆覆薄红，酒香冽冽，将他整个人都浸透了，又几乎要从他身上漫了出来。 “我心里不痛快。”周渊如撑着下颚，他伸手去够被夺走的酒壶，“还我。” 顾承明抬手举高，不让他碰到，周渊如脚步虚浮，摇晃着去够酒壶，却因不乏酒力而软了身子，几乎摔在了顾承明身上，他半压在顾承明身上，顾承明低头都能数清他眼皮上的长睫，他僵硬半晌将酒壶放下后，才伸手去扶了周渊如。 周渊如软倒在小榻之上，长眉微微蹙起，一双秋水剪瞳，他天生便是一副明艳的长相，却因为总是带着一副冷冰冰的笑容，而蒙着一层不真切氤氲水雾，如今却带了几分艳靡之色。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我心里头难受。” 顾承明不太会安慰人，他给周渊如倒了杯茶后诚恳道：“要不然我找人把废太子宰了。” 你看这样你高兴一点吗？ 周渊如接过他递来的茶杯，闻言莞尔一笑，他饮罢后才道：“不够。” 他俯身上前，醉意弥漫眉梢，右手勾着顾承明的脖颈往自己身前一带，顾承明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懵，手都不知道怎么放，他无措地往后靠了靠，周渊如勾了勾嘴角，他又凑近了几分，在顾承明耳边轻声问道。 “小世子，你想当皇帝吗？” 顾承明被他突然袭击的脑子发懵，缓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又听见那大逆不道的问题，他顿了顿，偏头看向周渊如。 那人正弯着一双凤眼对着他笑，像是醉狠了，又像是再等他的答案。 顾承明扶人坐好，他强压下心中不妙的预感，故作平静但却也诚恳道：“不想，当皇帝有什么好的？” “整日枯坐朝堂上操心这个操心那个的。”顾承明说，“你看有几个皇帝能长命百岁活到老的？” 周渊如望着他，并未说话。 “还不如和我回南疆，若无战事，四海生平。我便带你去骑最快的马，喝最烈的酒，赏便天下美景。这等人生美事，哪一件不比当皇帝快活。”顾承明目光恳恳，又有些忐忑不安，便只得抬眼地看向周渊如。 “好。”周渊如盯着他说。 顾承明一时紧张，没能反应过来：“什么？” 周渊如面容柔缓，褪去往日里不近人情的冰冷，气氛缱绻缠绵，他轻声道。 “我说好，带我一同回南疆吧。” ---- 可惜未能如愿，不过不要紧，最后太傅还是千里迢迢去南疆找他了。 太子，一个半句台词都没有就下线了的人物。
33 ==== 周渊如答应得太快，情窦初开的小世子尚不会干什么哄人的勾当，只同手同脚地解下来了腰间的白玉玦塞进了周渊如的手心里，语无伦次地说。 “这是之前我自己刻的。” 周渊如抚过上头顾字的刻纹，百般滋味涌上心头，悲不似悲，喜不似喜，但只看着眼前英俊的少年郎，心肠仿佛都浸在了蜜中，他不由得心生柔软。 素白的手如藤蔓绞丝般得勾着顾承明的颈子，周渊如半伏在他身上，手指勾玩着那白玉玦上的络子，他轻声道。 “许了我了，可再没得后悔了。” 顾承明温香软玉在怀，一时间连手脚僵硬得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他索性心一横，翻身将周渊如压在小榻上，上头的奇书摆件落了一地，连那张狐皮软垫都被蹭得乱七八糟：“该说这话的人应该是我。” 顾承明很凶的想，若是之后周渊如反悔，他硬绑也得把绑人到南疆，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周渊如伸手抚过顾承明高挺的鼻梁，手指留在唇角轻轻点了一点，他用力将人往下一勾，便低笑着吻住了顾承明，软舌交津，却不得其入，周渊如闷闷地笑，与人分开了点距离，软声道：“你怎么像块木头？” 顾承明手足无措，周渊如伸出一小截舌尖，红湿的舌尖探着勾了勾唇缝，酒力困乏，让一向清明的周大人失了轻重，他偏头似又好奇之意，又藏着几分不满：“你不亲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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