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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等！”顾承明话还没说完，周渊如已经关上了门。 管家焦急地在原地打转，却见自家主子已然从主院中走出，虽然不解，但却地松了一口气，他连忙擦了擦额角的汗上前道：“主子，大理寺卿带人堵在门外，说是死牢里一位悍匪逃出，往我们这边来了，说想确认您的安危呢。” 周渊如眼底浮上一层嘲弄，他双唇微张道：“那还等什么，李大人真是尽忠尽职，还不赶紧请人进来。” 顾承明坐在周渊如卧房内，坐站都有些不自在，他观屋内摆设清雅，不见奢靡贵重之物，唯独软榻小床铺了层柔顺的白狐皮，又有暗绣云纹的小毯铺在上头，还胡乱堆了几本诗集奇志，光是看便让人睡眼朦胧。 顾承明百无聊赖地坐在桌前撑着下巴，又困又无聊。 就在他打算要不然我还是数一数那白狐皮上有几根毛打发时间吧，周渊如推门而进，他对着顾承明说：“劳烦世子久候多时，如今已经无事了。” 顾承明悠然自得地给自己倒了杯茶，他假装没听懂周渊如话里让赶紧走人的意思，一笑道：“我记得周大人说此事完了，要欠我一个天大人情？” “自然。”周渊如应是，“不过今晚多事，又已夜深，世子不妨明天再来我府上拜访。” 周渊如顺势坐下，他抚了抚心口，将心头上的燥热又强压了下去，他面色冷静地倒了杯冷茶后一饮而尽。 顾承明见他面色酡红，喘息微急，不似正常之态，问道：“你怎么了？” 周渊如又给自己倒了杯冷茶，他喝不惯隔夜陈茶，此时却只能借此消减心头燥热，他抬眼看向顾承明淡淡道：“我见世子亦是聪明人，今日之局想来也能解个七七八八。” “那么你说，我现在是怎么了？” 他忽的对顾承明弯了一下嘴角，不似往常的冷淡与不可及，他轻声道，如羽毛搔挠过耳朵，轻飘飘得发痒发烫。 顾承明慌忙起身，却不慎带倒身后圆凳，他强装冷静道：“在下告辞，便不打搅周大人了。 周渊如见人跑得比兔子还快后勾了勾嘴角，再无往日种种掩饰，让他那张明艳姣好的脸上多出几分生气，可惜顾小世子不得见。 而后他掀起袖子，露出一段白玉般的腕子，只可惜白玉横遭碎纹，手腕上青紫淤血密布，掩盖着细细麻麻的针眼，周渊如将袖中藏着的银针拿出，他一时不察被人下了催情之药时，便只能用银针刺破皮肉，才堪堪保持冷静，不至出丑。 周渊如步伐虚浮无力，他忙走几步便软到在软榻狐皮上，他向来吃不得痛，手腕上却仍在隐隐做痛，尖锐的痛意撕咬着皮肉作祟，体内又燥热不堪，一时间便分不清是痛还是热。 他呼出一口热气，发髻散落，整个人半卧在软榻上来回翻动，外袍从肩头滑落，便索性被抛在地下，周渊如知道，做局之人想要的并不是他的性命，这催情药虽是烈性之药，但却只要熬过去了，也就好了。 周渊如咬紧下唇，他十指深陷在柔软的狐皮里，骨节发白，眼神却清明得可怕，又慢慢浮上难以言说的恨憎，又想起南疆来的那位顾小世子。 他将仇恨化作了一把尖刀，每晚刀尖都会剥开他的胸膛，化作一道不会愈合的伤口，让他一直便记得疼痛，也永远淡忘不了恨。 周渊如掐住自己已然青紫肿胀的手腕，痛意使他清醒，他凌厉而冷酷地想，只要再过些日子，便能将那些脏腌玩意儿一同送下去，为他阿姐报仇赔罪。 至于这其中要利用谁，欺瞒谁，算计谁，周渊如并不在乎，他原本便不是个好人。 窗囱传来一声轻响，周渊如从软榻上坐起身，厉声问道：“谁？” 木窗被推开吹进微凉夜风，从外头伸进一只手，搁下一个小瓷瓶，只听见外头的小世子说：“专门拿来对付催情之物的药，你若信得过的话，三粒药丸以水送服，半个时辰后若是症状减轻，便要再服一粒。” 顾承明连个脑袋都没探进来，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非常正人君子。搁下药瓶之后还顺手关上了窗户。 相当贴心。 周渊如将瓷瓶紧握在手心，他并未说话，眼底却仍然阴晦淡漠。 ---- 小顾，正人君子（竖拇指） 纯情少男就是在别人中春药后，给人送解药的乖乖少年郎。
26 ==== 夜深，顾承明还没来得及推开主卧院门，就见屋檐上陡然翻下一个身影拦在他面前，正是顾五。 “刚刚世子又外出所为何事？”顾五问道。 顾承明心平气和地说，你不一直都跟在我后面，干嘛还要问我。 “属下不敢，只是周少傅他——” “他城府深沉却锋芒不露，为人还心狠手辣，又偏偏深得皇帝信任，鸮心鹂舌，绝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顾承明一口气说完，他伸手拍了拍顾五的肩膀，“下次换个说法，我都能一字不落地背下来了。” 顾五沉默，都能背下来怎么还不听话！ 顾承明将人拽进房内，仔细关好了门窗，他朝窗外瞥了一眼，顾五立即读懂他的意思，忙道：“世子放心，如今这府内不敢说固若金汤，但主院与书房都都派了我们的人手日夜看顾，连蚊子都飞不进来。 顾承明便轻声说起正事。 “半年前我父王收到一封密信，上面开口要得便是顾家军的兵权，说同外族协商合作挥兵北上，推翻赵家的皇位，事成之后拥我父为帝，执掌皇权。”顾承明逐字逐句道，他看向顾五，“你知道是谁给我父王写的这封信吗？” 顾五脸色大变，却始终没把名字说出口。 “写信的署名的确是那位周少傅。”顾承明淡淡道，“里面还有一枚私印，刻得便是这位大人的名字。” “父王虽叫我不要插手此事，他自有考量。”顾承明天生拥有惊人的敏锐，犹如狼群的头狼，他向来能察觉到波谲云诡后牵引真相的那根线，“我倒是觉得事情没有这般简单。” “倘若真是周大人写的呢？”顾五问道。 “这是谋逆，是造反，只有蠢货才会在不知对方深浅的情况将自己的身份和计划全盘托出。”顾承明撑着下巴，慢悠悠道，“你觉得周渊如像是这么蠢的人吗？” 周渊如不仅不蠢，与之相反的，他甚至聪明得让人有些害怕了。 “我猜，送这封信的人大概是想借由我父王的手将这封信送到皇帝御案之上，置周渊如于绝境。”顾承明嗤笑了一声。 “我和周府相交越近，幕后黑手便会焦急，越焦躁便会露出马脚。”顾承明道，他撑着下巴略有所思，“你看，今晚种种都是一环扣一环的局，看来的确是急了。” 顾五不解，直白问道，但我们并不知道幕后操纵之人是谁啊？ “我们是不知道。”顾承明半撑着脑袋似笑非笑地道，“但想必周大人一定知道什么人恨他入骨。” “但王爷不是说了，让您不要插手此事。”顾五委婉劝告道，咱还是别掺和这种事了吧，王爷只说让你上京后，只管扮好罗员外家大儿子那种傻纨绔，并没有特意吩咐些什么。 “我偏生要管。”顾承明平静地说道，眼底杀机欲露，“敢把主意打到南疆上，就不要怪我剁了他。” “属下领命。”顾五干脆利落道，如今王爷不在，那么世子便是他最大的主子，但复而想起一事，他抬头紧盯着顾承明道，“属下逾矩，敢问世子当真是因为这其中种种才打探和接近周少傅？” 原本在青楼软账内鸳鸯交颈就已经很离谱了，而后又特意回府一趟拿了丹药巴巴地送去，隔壁街上情窦初开的医馆小伙计对心上人都没有那么殷勤！ 顾承明撑着下巴，脑子里一晃而过周渊如那张看似在笑，实则冷冰冰的脸，他诚实却不怀好意道：“倒也不是，你不觉得他长得很漂亮吗？” 顾五眼前一黑，哪会有男人夸另一个男人长得漂亮！ “好了，我要歇息了。”顾承明嘴角恶劣地挑起，“今晚发生的事不许告诉尤婆婆，老人家受不得惊。” 顾五诚恳地拽了拽顾承明：“世子，不然你再见见世面吧，我找几个天香国色的姑娘。” 顾小世子故作惆怅，深深叹了一口气：“可如今在我眼里，那些都是庸脂俗粉，哪有他半分的好看。” “顾五，你说我这是怎么了？”顾承明面上充斥着忧愁，眼底却戏谑顽劣。 顾五心如死灰地想，这回了南疆之后，王爷不得漫山遍野地追着我揍。 而后一抬头，对上顾承明捉弄完人时会露出的满意神色后，他发自内心地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他随即起身道：“属下告退，世子早些歇息。” 顾承明幽幽道：“我觉得他长得漂亮是真心话。” 顾五冷静转身出门，装作听不见的样子，掩耳盗铃地想只要我没听见，我就什么都不知道。 ---- 小顾：能爱上纯粹是因为见色起意（bushi）
27 ==== 顾承明在第二日上太学时，特意起了个大早，毕竟周渊如那头还欠他一个天大的人情债，这就非常值得早起去堵人。 却不料周渊如却因病告假，上课的先生换成了白胡子老长的老头，讲起课来枯燥乏味，顾承明撇撇嘴，自顾自在宣纸上画乌龟。 老先生神色颇为不赞同，朽木不可雕，只摇了摇头从顾承明身边走过，未多加阻拦。 顾小世子画完一张又一张的王八，大感无聊，授课结束后便如同撒开腿的兔子，跑得比谁都快，王府的暗卫跟后头撵不上。 顾承明从院墙翻下，找到昨夜那熟悉院落翻了进去，与倚在游廊旁小坐执书的周渊如视线对个正着。 顾承明：“……” 他强行先发制人道：“你分明没病。” 周渊如将书放下：“世子光天化日做贼人行径，便是要问我这个问题？” 顾承明被他一噎，而后理直气壮道，我讨债…不是，我找你商量点事情。 “若是世子想让我将你从太学里摘出来，那还是免开尊口。”周渊如淡淡一笑道，“虽说是天大的人情债，但总要分我做得到和做不到的。” 顾承明倒也不恼，他道：“那我要周大人回答我两个问题。” “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周渊如虽感讶异却也仍答应了下来，他抬头盯着顾承明道，“世子若只用两个问题换我的人情，可是件亏本买卖。” “我还要周大人务必坦诚。”顾承明说。 周渊如定定地看了顾承明半晌，才出声道：“好。” “头一个问题，周大人可给南疆顾王，我父王寄过密信？”顾承明紧盯着周渊如的眼睛，试图在那双冷静缜密的眸子里找到破绽的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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