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知道傅珩在背后说他天生暴力分子,和当年徐老将军一个样。 “你定吧。”顾诀淡淡地回答。 “要我说,我们今晚就去夜袭,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怎么样?”徐怜搓着手提议。 顾诀点头,“好。” “好!那就这么定了!我这就去吩咐他们做准备。”徐怜兴冲冲地出去了。 到了夜里,顾诀和徐怜一道带兵出发,根据送来的情报,在漱川运送队的必经之路上埋伏起来。那地方离漱川大营其实很近,他们藏在一座沙丘背后。 天幕漆黑,唯独一轮明晃晃的月亮挂在长空之中,月光凛冽,像一只巨大的眼。夜里沙漠温度很低,一阵风吹来,草木轻颤,有丝丝寒意。 顾诀摩挲着手里的长弓,指甲抠在纹理上。目光盯着面前宽阔而寂静的荒原。 耳畔忽然远远传来一阵马蹄声。 徐怜看了顾诀一眼,顾诀意会,点了点头。 那车马的声音由远及近,已经看见一团黑影,出现在原野尽头。 齐军已经做好准备,屏住呼吸,空气中弥散着一股剑拔弩张的气势。 车队的人似乎也觉察到什么,停了下来。一人大声说着什么,用的是漱川方言。徐怜听得一头雾水。 护卫车队的兵四处看了看,大概是回了无事之类的话。一行人又向顾诀他们这边靠近。 顾诀和徐怜同时一挥手,众士兵皆迅猛地冲出沙丘,迅速包围了漱川的整个车队。 漱川人也反应极快,连忙拔出兵器,警惕地看着这群不速之客。 “拿下!” 徐怜一声令下,双方立即厮杀在一起。数把挥舞的刀剑在月色下泛着寒光,如同冰雪,让人眼花缭乱。 顾诀注意到其中一人,戴着斗笠,定定站在中央观战,仿佛毫不慌乱。唯独手上有一抹浅浅的白光,看起来像是个玉扳指。 玉扳指…… 顾诀似是想到了什么,拍拍徐怜的肩膀,“抓那个戴斗笠的贼首。” “明白哥!”徐怜自信一笑,提着剑就朝那人奔去。 那人也不惧,不慌不忙地拔出剑,竟四两拨千斤般轻易解了徐怜锋利的招式。 徐怜略有些惊讶,过后却挑眉一笑,没想到竟碰上个好手。瞬时收了方才的浮气,拿出了实打实的认真。 两人缠斗在一起,那人武术虽高,却没什么体力,没多久便微微有些喘。徐怜看出破绽,出剑愈发迅速,打得他连连后退。 那人也知道自己弱势已露,强撑着接招。两人短兵相接,玄铁摩擦出刺耳的嗞声,死死地抵着剑柄,谁也不肯退让。僵持不下太久,徐怜也有些吃力。 “哥!” 徐怜朝顾诀大喊了一声。 顾诀闻声,抬起手中的弓,拉紧弓绳,闭起一只眼,瞄准方向。 忽然起了一阵大风,吹得飞沙走石,那人的斗笠下的黑纱被吹开。顾诀一晃眼,仿佛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洛半深?! 顾诀愣了一下,发现洛半深也在看自己。 那眼神里,甚至有一丝戏谑? 那纱幕已经垂下,顾诀仍盯着洛半深,他夜视能力极好,不大可能看错。顾诀的脑海里回响起一堆遥远的声音。 “小予,你答应我,无论你要干什么,都永远,不要伤害王爷。” “我相信你。” “南遇让我给你的。” “我还没见他主动对谁上心过。” “他把你当亲弟弟!” …… 顾诀突然感到头疼,手里的弓突然变得无比沉重。 “哥!”徐怜已经快坚持不住,催促道。 顾诀半天没射箭,洛半深见机手上猛地一用力,挑开了徐怜的剑。然后顺势插向了徐怜的心口。 徐怜还沉浸在对顾诀的疑惑之中,没能及时反应过来,回头时时机已晚,猝然偏过身子,剑锋却还是刷地没入了胸口正中央。 徐怜不可置信地看着顾诀,洛半深又一用力,剑锋贯穿了徐怜的脊背。 顾诀这才回过神,急忙忙地冲过来。只见洛半深一拔剑,鲜血喷涌而出,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度。 砰地一声,徐怜无力地倒了下去,手中的剑掉到地上,扬起一阵沙尘。 顾诀看见洛半深仍掉斗笠,对自己微微一笑。然后翻身上马,消失在了夜色中。 齐军见自家主将都倒下,一时间气势锐减,很快便被打的溃不成军,损失惨重。无奈之下,顾诀只好带兵撤退,快马加鞭地把徐怜送回军营。
第72章 傅珩连夜赶到漠北大营,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急急忙忙地去了军医处。 顾诀正等在门口,面色有些憔悴,这个人看起来萎靡不振。见了傅珩,眼睛微微一亮,傅珩看了他一眼,脸上明显不悦。皱着眉快步走了进去。 顾诀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口。 “徐怜怎么样?”傅珩走进帐子,地上堆着一堆浸了血的白布条,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徐怜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到发青,眼睛紧紧闭着,隐隐泛出一股死气。 “殿下,”军医起身,叹了口气,“徐小将军这伤得实在是太严重了,老臣已经尽力了,能不能醒过来,就看小将军造化了。” “下去吧,”傅珩点点头,“让顾将军进来。” “是。” 军医退了下去,片刻后,顾诀走了进来。 两人相对无言,傅珩也不看他,沉默地摩挲着手里的茶杯,愣是没喝一口。 “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傅珩放下杯子。 顾诀抿了抿嘴,“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你!”傅珩皱起眉,“他们说你没放箭是真的?” “是真的。” “为什么?!”傅珩气愤地盯着他。 “……我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说?洛半深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为什么你从漱川回来之后就变得这么奇怪?我都要不认识你了。” “我奇怪?”顾诀像被什么刺到了一样猛地抬头,“我哪里奇怪?不认识我了?那你面前的是谁?傀儡吗?” “什么傀儡!你在胡说什么?”傅珩按着他的肩膀,“顾诀,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本来就是这样!”顾诀一把抓住傅珩的手腕,眼睛里映出傅珩的影子,“你们派我去漱川,我没说一句话。这两年多,除了情报情报情报,你们没问过我一句,我也认了。现在我回来了,为大齐出生入死,你们却又时时刻刻在怀疑我,提防我,试探我。别人这样我都不在乎,可你呢?你难道是真的不知道我对你……” “顾诀!”傅珩迅速出声打断他,低下头看着地面,“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不救徐怜,否则……我没法对朝廷交代。” “交代?”顾诀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你直接说我叛变不就行了。” 傅珩看着他,缓缓摇了摇头,“你不会。”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刚刚还说我变了一个人,现在又改主意了?” “我知道的,你不会。”傅珩一字一句地说。 “别以为你很了解我。”顾诀的声音沉沉的,“或许连洛半深,都比你了解我。” 说完,顾诀放开他的手,转身出了主帐。 傅珩目光随他而去,却被帘子隔绝开。他想叫住顾诀,却突然发现,就算叫住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诀的感情,他要怎么回应?他怎么可能回应?徐怜要是醒不过来…… 傅珩仰头,眼中难得地出现一种茫然。 怎么能想到,原来他们之间,已经没什么话好说了。 ―― 顾诀心里仿佛压着一团火,烧得他无比烦躁。不知不觉走到马棚。 “顾将军!”马夫正在喂草料,看见顾诀走过来,连忙退到一旁。 顾诀转头看他,“你怕我?” 马夫连忙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小的不敢呐。” 顾诀冷哼一声,“把我的马牵来。” “是,将军稍等。”马夫麻溜地一转小跑,把顾诀的黑马牵到跟前。 “忙去吧。” “是。” 顾诀摸了摸马脖子上的鬃毛,踩住马蹬,翻上去,一夹马腹,踏着烟尘奔出了漠北大营。 他一路跑了不知多久,汗水淌进眼睛,辣得发疼。直到马跑得没了力气,才停下来,竟已来到一处荒原。 一抬头,纯净的蓝色天幕之下,高耸的山脉仿佛直插云霄,顶峰处覆着长年积雪。白白一层,反射着阳光。看久了会有些头晕。 顾诀以前大概没来过此地,也不知道怎么胡乱跑就跑到了这里。他随性地坐下来,靠在一块岩石上,任自己饿坏了的马四处去寻野草充饥。 他却不觉得饿。事实上他发现自己食量越来越小,一顿饭吃不下几口,也尝不出什么味道。所以兴致不高。 他的味觉在变得越来越迟钝。 为什么会放过洛半深? 南遇明明都死了。死人能晓得些什么? 顾诀闭上眼睛。 鼻息间有股淡淡的草木气味,加上日光照得舒服,他就着这灿烂的大晴天,缓缓沉入了睡眠。 仿佛那些无聊的战争、朝廷、蛊毒之类,都就此远去了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忽然传来脚步声,顾诀猛地一睁眼,才发现天色已经暗沉沉的,太阳落山了。 “小伙子,怎么躺这儿了?可是迷了路?”一位农民打扮的老人家扛着锄头走了过来,估计是附近的居民。 顾诀摇了摇头,“我过路而已,敢问老伯,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如此荒凉?” “这儿啊,曾经也是个繁华之地,只是没想到,短短二十年,已经荒废得不见人烟了。” “繁华之地?” “对呀,当年北疆国的都城就在这里啊,我还见过国主和国主夫人呢,那叫一个才子佳人风华绝代呀。这一转眼啊,物非其物,人也非其人了。” 老人家捏着稀疏的胡须,声音里透出一股与暮色极为相衬的苍凉。 “你呀,也少在此地逗留了,这地底下的冤魂太多,不吉利呀,招厄的。” 老人家说着,独自往前走去。背影映在巨大的落日上,像一张揉皱的皮影画。 顾诀感觉那轮水淋淋的血色落日正在向自己逼近,一点点压迫他的喉咙,让他难以呼吸。 ―― 徐怜缓缓睁开眼,刚一动,就扯得胸口生疼。 “别动。” 傅珩连忙弯下腰,按住他的身子。 “殿下?你怎么来了?”徐怜声音沙哑。 “先别说话。”傅珩转头对外面喊,“把军医叫来。” “是。” 没一会儿,军医就提着药箱子小跑过来,看见徐怜,欣喜道,“徐小将军您可算是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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