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珩抿了抿嘴,“顾诀传来的信呢?给我看看。” 徐怜哦了一声,把桌上的信封递过去。傅珩拆开一看,那字迹颇为陌生,不禁皱了皱眉。 “怎么了?”徐怜问。 “传信的人呢?” “就在外面,”徐怜吩咐旁边的副官道,“去把那人叫来。” 副官点点头,转身出去,不一会儿,来报说那人早已不见了。 “什么?”徐怜瞪大眼睛,“糟了,顾诀有危险。” “我去吧。”傅珩拦住他,“你留在这里守。” “可是……” “这边我比你熟,”傅珩指了指那个沙盘,“是这个关隘对吧?” “是。”徐怜点头。 “放心吧。”傅珩拍拍他的肩膀,走了出去。带着一队兵马,离开了琉璃镇。 傅珩虽然嘴上那么说,自己却还是忍不住地担心。顾诀毕竟是头一回带兵,很多情况不知道他能不能处理。尤其是在这种被围堵还没有援军的境况下。 思及此,傅珩一扬缰绳,催快了速度。一行人很快到了顾诀他们被困住的山口。 彼时已将要日落,橘色的光辉洒遍山林荒丘,竟平添一份吊诡的静谧。傅珩示意众人放轻脚步,下马来,点了几个人跟着自己,先进去探路。 一路都通畅无阻,一个漱川兵也没看见。傅珩愈发觉得不对劲时,空气中忽然传来一股淡淡的血腥气。而且越往里走,血腥味越浓重。 ”大帅,那边好像有动静。“ “过去看看。” 傅珩走过去,枯草掩映之间,听见了脚步声,由远及近。傅珩他们连忙伏低,躲在一个山丘背后。 傅珩看见一个人缓缓走出来,身后跟着一队人马,那些人身上穿的是大齐将士的衣服。为首的那一位,逆着光,看不清神情。衣裳却仿佛是潮的,不停在淌往下水。 “顾诀。” 那人听见声音,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傅珩也走过去。 近一些才发现,顾诀身上萦绕着极深的血气,脸上沾满血污。整件衣裳都是湿漉漉的,虽然在渐渐凝干,却还是看得出血迹。 傅珩愣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受伤了?” 顾诀摇摇头,没说话。 傅珩拿袖子擦了擦他脏兮兮的脸,看着他有些失神的眼睛,“怎么回事?你怎么了?身上有没有哪里疼?” 顾诀神色冷淡,忽然伸手抓住傅珩的手臂,张了张嘴。 “你说什么?”傅珩正要凑近听,对面的人却猛地跪倒下去,傅珩一把揽上顾诀的腰,把人稳稳接住。 “大帅!”旁边人纷纷想凑过来。 "先回去再说!"傅珩把自己的外衣解下来,盖住顾诀身上厚重的血腥气,然后弯腰背起顾诀,往山下走去。
第67章 顾诀醒不过来,灵魂像是被沉到一个深不见底的水塘里,一直下坠,没有尽头。他试着要开口说话,但是嗓子里仿佛塞了棉花,发不出声音。 “誉王殿下,顾将军不肯喝药。” 军医把药碗放在旁边,看着床上双眼紧闭的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先下去吧。”傅珩说。 军医点点头,退出了帐子。 傅珩坐到床边,看着眼底乌青的顾诀,轻叹了一口气。这小子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上到处是血,却没有几道伤口,不知是……杀了多少人。 “大帅,探子来报!” “进来。” 一个将士走进来,“禀报大帅,您吩咐的地方已经查过了,关口处发现了漱川军队的尸体,无一生还。” 傅珩愣了一下,“全部死了?” 那将士点点头,“属下翻看了百来具尸体,大都是一刀封喉,伤口发青,是中毒的迹象。” 傅珩沉默了片刻,“好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属下告退。” 傅珩看了眼顾诀换下来的血衣,衣服上挂着把短刀。傅珩把刀拿起来,抽出刀鞘,露出银色的刀刃,通体有淡淡的花纹。刀刃边缘上泛着一圈青紫色,是毒。还有很重的血腥气。 这刀先前傅珩常常看见顾诀佩着,还从未细看过,也没问过他是从何处得来的。形影不离,很宝贵的样子。 傅珩把刀放回去,看向桌上的药,摸了下碗,温度刚好。 傅珩试着要给他喂药,发现顾诀牙关咬得很紧,喂不进去。 “顾诀,顾诀?”傅珩试着叫他,“阿诀?” 顾诀似乎皱了下眉头。 看见有反应,傅珩把人扶起来,用枕头垫在后面,“阿诀,你听得见我是不是?”傅珩轻声说,“张嘴,我喂你喝药。” 傅珩把勺子凑近他的嘴唇,一勺药缓缓送了进去,等了片刻,也没吐出来。傅珩不自觉地笑了笑,喂进第二口。慢慢地喝了小半碗,顾诀还是没醒。 傅珩正要把他露在外面的手放回被子里,忽然看见顾诀手腕上爬满了弯曲的黑色纹路,仔细看才发现是绷起的脉管。 傅珩用指腹摩挲了一下,诡异的凸起。 “你在干什么?”床上的人忽然出声。 傅珩抬头,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像含着一层雾气,那么直勾勾地看向自己。 “顾诀?”傅珩被他冰冷的神色整得一愣。 顾诀没说话,似乎是头痛,抬手按着脑袋。 “你怎么了?” 过了片刻,顾诀抬起脸,表情已经趋于柔和,微微下垂的眼睫,像蝴蝶羽翼一样煽动。 “傅珩?”他先是看了看傅珩,又继续揉着眉心,“我这是怎么了?” 傅珩松了口气,“你们突围出谷,你受了伤,现在已经没事了。” 顾诀点点头,收回了自己的手。 “你怎么会来?” “洛半深正在往这边调集兵力,很快会开战。我,来看看。” 顾诀有些失落似地低头眨眨眼睛。 “你在谷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诀想了想,摇头,“我记不大清了,漱川军围堵我们,然后就开战了。” “算了,没事就好。”傅珩拍拍他的肩膀,起身,“好好休息,我去让人给你做点吃的。” 顾诀点头。傅珩便出去了。 这次的事情,傅珩还在犹豫要怎么向朝廷汇报。他倒隐约猜到,可能是蛊毒的效果。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可怖。就像往顾诀原本的躯壳里,塞了一个陌生的魂魄。 明明以前让他吃药,还会嫌苦,还要哄。而今却是连眉头的未皱一下。不知是长大了,还是如何。 傅珩心里着实有些不舒服。 顾诀自己待在营帐中,下床来倒了杯茶。 他看着水中面色麻木的自己,忽然想到在山谷的时候,割开那些人的喉咙时,他们惊惧的表情。 血喷溅到自己身上,一股带着热气的恶心。鲜红,潮湿,粘腻。 奇就奇在,他分明亲历过一切是如何发生的,却在回想时,如同在看他人。 这就是顾如叙所谓的,失去神智吗? 原来是这种感觉。 顾诀站起来,想出去走走。经过士兵们练武的校场,有人看见自己,忽地喊了一声。 “顾将军好!” 顾诀一愣,接着便是所有人都朝这方望,一个接一个,大吼着向他问好。有些人目光里,还藏着一股亮闪闪的……什么东西? 对面的徐怜也看见他,乐呵地走过来,“哥!身体好些没?” 顾诀点点头,“没事。他们,怎么这样看着我?” “这是崇拜啊哥!”徐怜一把搭上顾诀的肩膀,“不愧你啊!我大齐的战神!” “什么?” “别谦虚了哥,他们都和我说了,你一人放倒了千军万马。这一回,漱川人怕是都吓得提心吊胆了。”徐怜大笑道。 顾诀没说话。 “好了哥,你是不是还没吃饭?走,时辰也差不多了,咱俩吃饭去。” “不了,”顾诀回绝道,“我吃过了,出来转转而已。” “行吧,那我就先去了。”徐怜摆摆手,“回见啊哥。” “嗯。”顾诀看他走了,自己也走到了别处。城门处有几个守卫,正搭在一伙聊天。 “喂,听说了吗?顾将军以一敌百,我大齐啊,要出战神了。” “别说了,那哪是战神啊,那是战魔!”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跟你们说啊,我有个兄弟,就是跟着顾将军突围的。他说顾将军杀起敌来,那可是忽然像变了个人,下手之狠烈啊,眉都不皱的。你说说,这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咳,顾将军本来就不是一般人,对付漱川那群混账,怎么能手下留情!” “可是不杀战俘素来是我大齐的传统呀,我兄弟说,后来那些投降的,也全被顾将军杀了,一个不留啊。” “啊这……” “我之前就觉得啊,这人看起来就冷冰冰的,那面相啊,一看便是天煞孤星,别说战神了。你们看着啊,这人以后,准给大齐带来灾祸。” “话也不能这么说,无论如何,顾将军这也是立了功啊,是圣上钦定的功臣!” 几人你一句我一嘴,没多久又讨论起了别的事。 顾诀站在墙后听了一会儿,自觉没趣,回了营帐。刚好瞟见傅珩来给他送吃的,一碗热腾腾的汤面。 “去哪儿了你?” 顾诀淡淡地笑了一下,走过去,“没事,四处走走。” 傅珩看了眼他身上的单衣,“外面风大,怎么不多穿点?” “我不冷。” 傅珩握住他的手,冷得像冰一样。 傅珩微微皱眉,嘀咕了一句,“臭小子。” 说着,把旁边的衣服披在了他身上。
第68章 “全军覆没?” 洛半深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向吉恩的眼神满是震惊。 吉恩低着头,有些不敢说话。却还是硬着头皮道,“据说原本是要围堵齐军,但是居然被他们反杀了,连投降的都没放过。去检查尸体的人说,好多皆是一刀毙命,还有中毒迹象。” “傅珩干的?”洛半深想了想,他不知道齐国出了傅珩还有谁又这样的本事。但是傅珩也从未做到这种地步。 吉恩摇摇头,“带兵的人叫顾诀,是傅珩的副将,据说是几年前被傅珩收留在身边的,除此之外,就什么也查不到了,奇怪得很。那人现在被齐军鼓吹为什么大齐战神,对我们很少不利啊。” “顾诀?顾……”洛半深念了两遍,忽然顿住,“吉恩,你还记得当年北疆国也出过一个这样以一敌百的人吗?” 吉恩皱起眉,“您是说……二十年前那个北疆国主顾晌?这么一说,确实也姓顾啊!” “可是当年顾晌是被种了蛊毒,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否则也不至于最后落得那种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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