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有《柳下记》的指导,也看怎么使用,就如同人人都读《孙子兵法》,能当名将的人也没几个。 梁健跟着跑了好几天的野路已经明白了些,“上这儿来抢一趟比回后面的驻地快捷多了,王爷的时间卡得好,先端他后路再来截他的前兵。” “虽然有些疲于奔命,却能起到最大效用。蛮子们世世代代边走边吃,非常习惯以战养战,多留一分机会给他们,这次清剿的时间就要拖得更久些,大祁现在,还没到可以慢慢打的时候。”谷梁初又啃一口饼子,用力嚼了一会儿,实在没有耐心嚼烂,硬吞下肚。 梁健就又问他,“这么说韩山只拨两千兵给王爷也不算少?我还只在心里咒骂他呢!” 谷梁初点点头,“多了难于疾行,不利隐蔽。孤算过,北元总共三万,各支一分不过几千。” 梁健听得说不出话,暗道谁要敢说王爷行事鲁莽我第一个不能让他。 谷梁初又让梁健传令,“告诉军士们且都歇息歇息,吃饱了就小寐一下。孤算着不到明日天明,这些东西必然过来。他们人多,便是奇袭也需力气拼杀,养好精神。” 梁健走去吩咐。 谷矫也掏出饼子来啃,“蛮兵们会打这峪里面经过?” 谷梁初耐心教他审度地势,“这里不好找,蛮兵们不熟地形,应该不会经过。那就是假官道,”他伸手指指山外面的土路,“应该会从那里过。不过几百米,咱们正好能掐他们的腰。” “好!”谷矫使劲儿一砸饼子,震掉不少面渣,“我就说这窄缝子过不去么!峪口的树密,他们不好发现咱们,除非提前过来探路。” “探路的若不熟悉此处地形也未必就能探得着,这是师祖留下来的馈赠,蛮兵们哀叹命苦就是。咱们不用多费神思,只别喧哗。”谷梁初闭眼靠在树上,“人嚼饱了饼子马吃饱了草就都把嘴管上,安生候着。” 连日间神思不属,虽然未曾办错什么差事,弓捷远也被宋栖骂了一顿,“到底是给你爹娇养大的,还没过月就顶不住劲儿了!皇上不知怎么想的,找不到别的人派了吗?给我弄这么个嫩枝子来当摆设。” 弓捷远特别在意自己外形不够孔武,若是别人这样寒碜他早翻脸了,可这一阵看出宋栖脾气虽差,却是个实实在在肯做事的,加上岁数摆在那里,就硬听着,并不言语。 “你在心里咒我呢吧?”宋栖这个老头儿十分奇怪,他要骂人,回嘴肯定没好果子,不吭声也不成。 弓捷远只好苦笑,“下官无能,该得您老人家教训,怎敢腹诽?” 宋栖不肯信他,挥挥胳膊,“少来上官下官那套!你在心里屈呢,觉得自己比原来那些只会想法子尅肉挖油从来不干人事儿的家伙们强多了是吧?” 官署值房里还有一个郎中一个主事待着办公,原本没打算溜,听到这里立刻借故躲了。 弓捷远怕这老头儿没完没了,解释地道,“捷远并不曾那般想,因新领职,分内之事也不得心应手,所以不敢反驳。” “新领职是什么借口?”宋栖仍旧不停追击,“你爹昔日也曾新领辽东,没几日的功夫就得去迎来袭之敌,难道也像你这般想,跟皇上说还没得心应手且不能打?” 弓捷远辩不过他,彻底不出声儿了。 宋栖见他态度始终都好,心里竟又满意起来,“都说你是个爱惹事的性子,我倒觉得还能凑合。虽然不太能干也算态度诚恳,比我自己的儿子要强一些。便罢了!既已梳了这些日子的各省兵器制造,且说说心得给我听听。” 弓捷远见他回到正题,便认真道,“各省领的制造任务,原该因其经济与矿藏不同而有高低之别。如今的账簿上瞧着是有差异,闽浙稍高而甘陕稍低。然而陪都一带所以能给开武皇帝选为帝京,自然也是富庶肥美之地,竟然能是全国最少,真真的只管收发不管造了,我觉得太不公平了些。”
第156章 擒敌首全降袭军 宋栖闻言冷笑了下,“那还不是周阁珍搞出来的好把戏么?各地若是都按实际能耐干活,他还怎么贪呢?” 弓捷远微微诧异,“大人也知道周阁珍那些勾当?” “我因为什么丢的官,自己还不知道吗?”宋栖哼道,“皇上若不知道,也不会刚抓了他立刻就启用我了。” 弓捷远听他说得直白,话里却无细节,也不好问,只道,“如今大人管了工部,这些不当自然慢慢调整过来。” 宋栖使劲儿揉揉糙脸,“我也不是干这个的材料,只能说勉力为之!为了捋清头绪,这些日子忙得觉都不足,脾气越发坏了。你仔细些,少往炮口上撞。” 弓捷远微微笑了,不应声。 “说炮我倒想起来了。”宋栖突然转了话头,“你原来也在胶辽待过,可曾见过造炮?” 弓捷远微微有些愧疚,“少时好奇,倒曾看过一次,瞧个热闹,不懂门道。” “我也只晓得使它。”宋栖的态度也甚诚恳,“还使不好。如今管了这个不能继续轻忽。京畿没有造炮厂,最近的地方却在蓟州,我得禀明皇上,抓紧过去看看。需多少时用多少钢,机括怎么改良成品怎么运送都得亲眼看到才好琢磨。光坐在房子里瞅下面人给的文书图纸却不成的。” 弓捷远看出这人实是武将里子,赴任这么多天心心念念的都是兵备的事,心慰自己能跟着这样一个上官,却也不敢随便讲话,只怕言多必失。 “到时你莫躲懒,跟着我去。”宋栖结束地道,然后就往屋外面走,将要出门又回了身,看住弓捷远道,“周阁珍贪了那么多年,怎么会翻不出来钱呢?” 弓捷远闻言一怔,愣愣地看住宋栖。 宋栖似也不打算等他回答,晃晃脑袋又走,人都出去了还在自言自语,“金银珠宝那么沉,又不能吃,他给弄哪儿去了?” 弓捷远立在原地琢磨宋栖的话,想了半天没想明白他的意思,正烦恼间,冯季在门口处探了头进来,“郎中公务可忙?” 弓捷远的精神立刻一凛,“什么事?” 北元军马果然夜袭两司交界之处。 月上梢头,浩浩荡荡的队伍径奔青龙峪前的假官道,那么多弯刀阔面的彪形壮汉雄赳赳地坐在马上,皆都一脸凶戾之色。 附近的小兵所便有防备,这般力量悬殊的倾轧之下也必如同覆巢。 等着这些兵马将队腰露出来的时候,谷矫悄悄咬了咬牙,“人真不少,好在王爷料事如神,否则此处边境必给侵扰了去。” 谷梁初凝神看着那些似曾相识的兵士,心里却想:他们的血统当真强大 ,一代一代繁衍,长相都不怎么大变。自己跟随北王出征时遇到的敌军就是这副形象装扮,换了一拨还差不多。 蛮军从来不好打。 否则开武建殊不会允许北王拥有重兵。 他们也不会停下滋扰,因为大部分疆土都是茫茫荒漠的地方填不饱那些深不见底的肚皮。 “这些东西也学精了!”梁健记事,跟着上了许多次战场,对敌人很有一些了解,“从前他们强攻就是强攻劫掠就是劫掠,如今也知道声东击西互相掩护了。” 穷极思变。 饥馑逼出来的。 谷梁初继续盯着敌人,后面的队伍仍旧浩浩荡荡不见尽头,但已不是骑兵了。 战马总比人要金贵。人会自动生育,只要活着就不会停,战马的繁衍对环境的要求更高一些。 真不好说孰贵孰贱。 又等了片刻,谷梁初果断上马,扯足了嗓门发出号令,“杀!” 奇军急速刺出,犹如放闸之石。 行进中的北元队伍登时乱了,立刻化作躯体被斩的蛇,迅速地缩尾收头,猛往伤处盘拢过来。 这支队伍足有七八千人,便是吞,消灭谷梁初领着的一千多军也非难事。 战局却不是只靠多寡来决定的,一面镇定一面惶恐,一面势在必得一面意外惊慌,情形就像群豹冲入了野猪队伍,只见混乱不见高下。 谷梁初被数不过来的北元士兵堵在中心,精神异常亢奋,他提马掣刀,如入无人之境,只是剖瓜切菜一般砍杀。 眼前已经没有同类了,全是阔嘴腹宽的饕餮之兽,这些猛兽要来拍碎自己的家门啖掉自己的子民。 解决之道唯屠杀尔。 敌兵们很快就发觉他和谷矫梁健神勇得无法抵挡,躲闪着不再近前,改为合力绞杀剩下的一千多名士兵。 谷梁初带着两个亲随专门往人密的地方猛冲,一面以一敌百地索着性命一面暗自惋惜,“若能亲自操练这些精兵,战力还会强些。” 前赴后继的蛮兵,被谷梁初指挥的这只刀军一茬一茬放倒,犹如被割在天边的稻禾。 大祁的精兵也在快速减少,他们都很勇猛,每个人都至少砍杀了两三名蛮兵,可这几乎是以一敌十的战斗,即使出其不意占了先机,需要耗费的体力也是巨大的,腿一软手一慢就再没机会活命。 屠人屠得周身是血的谷梁初迅速扫了一眼,发现至少还有四五千蛮兵堵着己方军士殊死拼杀。 继续肉搏下去就是同归于尽,必须迅速占据上风。 谷梁初双腿用力,硬生生地从马背上拔起了身形,施展轻功往一个蛮兵头目身边掠去。 这个家伙的马匹最为精良,服装也最华贵,一只大胖耳朵上明晃晃地挂着两只硕大的金环,极其扎眼,肯定是这支队伍的最高将领。 金环蛮将的刀特别宽,力气也很充沛,此时正在卖力砍杀身边的大祁骑兵,不妨谷梁初如同巨大的鹞子一般扑了过来,长刃闪亮,直接劈砍他的脖颈。 蛮将吓得肝胆俱裂,举起弯刀拼死挡了一下,顾不得被那两柄上等兵刃大力撞击在一处的刺耳之音震得耳中狂鸣,滚下马背就跑。 他很聪明。 你死我活之际费神拨马无疑就是断送生机,逃是上策。 他也异常骁勇,即便是丢了战马徒步冲杀,跟前的大祁士兵也挡他不住。 可惜他遇到的对手是谷梁初。 一击未中,谷梁初根本就没停顿,凌空翻个跟头,足尖在那蛮将的马背上面点了点,借着力道腾起,二次追扑上去,挥臂又是一刀。 蛮将根本料不到这个人能如鬼魅一般跟来,吓得魂都散了,惊恐万状地躺倒在地,将刀横在脸上,堪堪挡住了那雷霆万钧的一击,却被自己的刀背磕伤了脑门,登时鲜血飞溅。 身上门户大开,蛮将再也没有逃窜的余地,谷梁初跟上脚去就将他给踹住,用力踩着他的肚子大喝一声,“投降!” 蛮将竟然听懂了,跟着喊了一声,“投降!” 还在与大祁军士纠缠的几千蛮兵都听到了这声喊,全都愕然望来,很多倒霉家伙直接被手快的大祁士兵捅死,脑筋快的丢了兵器抱头一蹲,暂时保住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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