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安抚使,以某地造灾害或因边境用兵,特遣安抚使措置赈济、或抚平边衅,事毕即罢。[选自《宋代官制辞典》,龚延明编著,中华书局出版]本文里的安抚使有私设哈。 四品以上服紫,五品、六品服绯,七品至九品服绿。遥郡官以阶官的官品为准。 雪灾的伏笔见38章。 小谢表字同虚,小赵表字观忱chén。关于小谢的字,写的时候想了整整一天,真的困难。(-?-;
第52章 十八 白云碎(二) 赵敛才下晨训。 雪还在下,狂风呜咽,风和雪都扑在赵敛薄薄的甲衣上了。他抱着刀,隔着雪看军营大门。 前去上朝的诸位武官陆续回来了,踩出一片泥泞。赵敛翘首望,等了许久,仍不见某个身影。他有些等不及了,忽有人喊他:“阿敛!” 回头看,正是他的老师周彦。 周彦身穿绯色公服,外面罩一件厚氅衣,头顶幞头上铺了白,有时风过,沾了些雪。 “周将军。”赵敛作揖。 “在门口等谁呢,晨训下了?”周彦先替赵敛拂去发间白雪,又调侃说,“等你家小将军呢?” 赵敛怎么会承认,他说:“我在等我爹爹。” “你爹爹被官家召至崇政殿议事了,估计很迟才能回。” “哦,这样啊。”赵敛摸耳朵,“我再等等也无妨的。” 周彦一眼就识破他的心思,直笑道:“你家小将军也没回呢,先前我看他同大理寺雷寺正走了,估摸着是有事,你不必担心。” “啊?和雷寺正走了?” “是啊。” 赵敛不高兴了,小声嘀咕说:“怎么这样,不说了早点回来的吗?” 周彦无奈:“你的刀练得如何了?昨夜我说的,你还记得?” 提问到功课,赵敛当然很认真:“记得,挥刀要快,用力要坚。” “雪大,视线不好,最适合练刀。”周彦拽着他走,“不必等了,你家将军没回来,等你练完了,他自然也回来了。” 雪下得大,走路踩冰容易摔倒。周彦换下公服,同赵敛小心前往校场,一路说着话。 “今日上朝,说到了出征秦州的事儿。”周彦道,“我看官家意思,他似乎并不是很懂兵法。” 赵敛说:“官家日理万机,也无需懂兵法。兵法自有将军来懂,西征自有将军来战,官家懂不懂倒无所谓了。” 周彦轻笑:“陛下不懂兵法,但好武。他不问西征过程如何,只单要个结果最好。今日上朝,你猜发生了什么?” “什么?” “那些文官说,只有大将坐镇延州,才能杜绝西燕骚扰。其实我看,西燕屡次骚扰边境,不是为了攻城,只是为了骚扰。隔三差五来抢只羊、夺只鸡,日子久了,延州守将便会麻木疲怠,不把那些挑衅放在眼里。来日真的攻城,延州守将还以为燕人又是来抢羊的呢。文官说,要派威名远扬的大将坐镇,其实根本没有必要。真正要做的是命令延州守将严阵以待,丝毫不能懈怠。把人叫去了,反而引起守将不快。” 正好有一队兵经过,两人都不再说话。等巡逻兵走了,赵敛才说:“将军此言有理。不知官家选了哪位将军坐镇延州?” “本来有文官举荐你爹爹,但有人反对,官家就派了宋管军去。” “殿前副都指挥宋将军?” 周彦点头:“正是。” 赵敛陷入沉思:“叫我爹爹去延州似乎并无太大不妥,爹爹为当朝太尉,名声在外面,确为最佳人选。不过么……” “不过什么?” 赵敛停下脚步:“既然连西燕都是为了骚扰而骚扰了,你又怎知官家不是为了调任而调任?借此将我爹调去延州,这辈子回不回得来都不好说了。等我爹走了,正好再用人填补都指挥使空缺,太后也说不了什么。我爹到了延州,有延州兵马钤辖等将牵制,官家更是高枕无忧。你说算不算一举两得?” 周彦道:“你是不是想得过于阴暗了?” 赵敛笑笑:“我只是猜测,毕竟朝堂之事,谁说得清呢?” “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朝堂争斗,不会走无用的棋。” 周彦回忆起今日朝会,择臣出使安抚使之事,又觉得万分好笑,“今年大雪,北方兖州、齐州、迎州三州雪灾严重,官家问谁愿意主动前去灾区,那些文臣可是听而不闻哪!还把头低下来,生怕被选中。反倒是武臣们,各个昂首挺胸,没有一丝畏惧。可提到坐镇延州,那些文臣又活过来了,直言‘唯太尉也’。” 赵敛说:“安抚使都由文臣担任,武官们就算有心也无力。安抚使可不是容易差事,灾区危险不说,这朝廷里拨银子下来,都交给安抚使分配。倘若这些银子分配不当,流到地方官口袋里,救灾不力,也是安抚使负全责。职位要紧,也是个苦差事,稍一出错,名节、官位,全崩。所以这些文官们都不敢轻易请命,保不好丢了官,还遭众人唾骂,赔大了。不过这戍边就不一样了,把政敌调去西北,又合官家心意,全是利益,何乐不为?” 周彦直勾勾看着赵敛:“这些事情,是谁教给你的?” 赵敛捂住嘴:“我当然是自己悟的。” “阿敛,我也不知该如何同你说。我以为想事情并不只能看利益,若为官者一切以利益为先,那国家怎么办呢?” “可我说的不过是实话。那些官人们若不是为了利益,为了名声官位,为什么不敢自请前往北州赈灾?不就是怕揽责任么?” 周彦道:“朝里的事,不会是你想得那么灰暗。人有多大能耐就做多大能耐的事,做不到,所以才不去。不会是因为担心官帽不保才去,是你多虑了。” 赵敛叉手:“老师说得对,是我狭隘了。” 说完朝堂之事,就来练刀。 赵敛学了两年双手刀,已经非常得心应手。现在也不再练如何握刀了,都练出刀速度与挥刀力量。 周彦为严师,平日说说笑笑,一到练刀就严肃。这会儿与赵敛比试,地上有冰,赵敛一不留神就滑一跤,被他训斥好几回。 “下身要稳!腿不稳,当然会滑倒。力着重于四肢,忘却中心,注意在刀上。”周彦劈下刀,砍在赵敛刀刃,“昨天我和你说的,又忘了?” “没忘!挥刀要快,用力要坚。” “你的刀太慢,你的力不坚!既不坚定,又不坚硬,哪来的‘用力要坚’?柔刀法,亦是坚定之法,软不是柔!”周彦压下赵敛的刀,颇有些失望,“怎么,脚底下的冰影响你的心思了?” 赵敛如实说:“我怕滑得四仰八叉。” “矫情。”周彦收回刀,“冬日里就是这样的,西边也爱下雪,将来上战场,燕人可不会因为要下雪就休战。相反的,恶劣天气正是他们的优势。” “我知道。”赵敛喘了一口气,觉得手有点疼,低头一看,虎口竟然流血了。 “伤到了了?”周彦有些慌乱,“要紧么?” “不要紧,也不疼,马上就好了。” 周彦去摸赵敛手上的伤,顺便和他说:“阿敛,我知道你聪明,只是朝堂上的事,就算是看破了也不能说破。有些话要烂在肚子里,说出来了,麻烦也来了。” “我知道,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若是旁人,我不会说那么多的。” 雪渐渐停了,有麻雀自头顶飞过,冲到北营门口去。赵敛提着刀,鬼使神差地跟着麻雀跑,不知不觉就来到营前空地。 鸟跑不见了,迎面而来的只有谢承瑢身上独有的蜡梅香。 终于回来了,赵敛为什么练刀的时候心不在焉,就是怕错过了谢承瑢。幸好是没错过,刚刚好。 谢承瑢刚下马,才整理好绿色公服,挥下肩头雪。他看见赵敛了,不过故意不和他搭话,装作没看见他。 赵敛果然急了,喊道:“是谢大官人回来了?” 谢承瑢嗔怪:“你分不清我了?还问是谁?” “我当然分得清。”赵敛跑向谢承瑢,傻笑半天,“我等你好久了,好久好久好久。” “你几时起的?”谢承瑢问。 赵敛说:“很早就起了,早训前半个时辰我就醒了。” 谢承瑢莫名有些不高兴:“那还叫早,你就爱多睡那一个时辰。” 赵敛笑起来:“还怪我呢,不就这一回么。要怪就怪你上朝太早了,起得那么早,我要是跟你一块儿起那么早,头就昏。头昏了,一整天都迷迷糊糊的,到时候你又怨我不搭理你。” “你又找借口了,二哥。”谢承瑢还有些话想说,但又不是很方便说,只好拐弯抹角,“昨晚雪很大,你知道么?” “我睡着了,不知道。怎么,你冻着了?” “我没有,我好得很。” 赵敛放心了:“看来今天也可以一个人睡?” 谢承瑢瞪他一眼:“我什么时候都可以一个人睡!” 谢承瑢这匹马叫昭昭,去年才从太仆寺领的,是匹很白很白的马。正好下雪,白鬃与雪融在一起了,还有些难辨。 说起这匹马的名字,赵敛觉得很不解。为什么要叫“昭昭”?谢承瑢原名不叫“谢昭然”么,怎能以人之名命马?第一回 听到这名,他劝谢承瑢把马名改了,谁知道谢承瑢说:“你的马不也叫‘照夜’么?岂不是犯了你的名讳?”有理有据。 赵敛并不叫昭昭的名字,看到它了,就喊“小马”,昭昭也还理会,格外亲昵。 今日昭昭疲惫,多呼噜几声,正好给赵敛一个抱怨的机会。他摸着昭昭的额头,感叹道:“小马也累呢,天还未亮就随着官人起来,趁着大雪跑到宫中,又等着官人上朝,还得等着官人同别人说完话回来。” 谢承瑢一听,似笑非笑地看着赵敛:“你又阴阳怪气的做什么呢?” “我阴阳怪气了么?”赵敛举起双手,“我不过可怜小马。” “你是可怜昭昭,还是可怜你自己?”谢承瑢转念一想,竟笑起来,“你知道我去做什么了?” 赵敛如实说:“知道,同雷寺正走了,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你不知道,你不是什么都知道么。”谢承瑢还是笑,“我与雷寺正、另一位寺正去了一趟醉仙楼,不过喝了点酒、聊了几句诗。接着便回来了。” 赵敛赶紧嗅了一遍谢承瑢的衣服,只有梅香,没有酒气:“你骗我,没喝酒。” 谢承瑢光笑,也不说话。 赵敛急了:“那你们聊了什么诗?” “和你有关系?” “我想知道。” 谢承瑢拿缰绳打他:“你要醋死了,赵二。朋友之间有那么多醋要吃么?我阿姐和王重九他们总玩一处,你为何不醋呢?” 赵敛摸不着头脑:“你阿姐和王重九玩一处,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不是只醋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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