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赵敛不想指望天意,他就是一定要射中。 ——“追风箭,追风,就是追着二哥。” 赵敛心里默默说:追风,不是你追着我,是我追着你。 他坚定地看着箭靶,完全拉满了长弓! “眼要疾,手要快。在前一箭射出的瞬间,预判它的位置。” “当机立断。” 赵敛不想再犹豫了,正好起了一阵风,他用力放出箭。箭飞得很快,划破一切扰人的冬风,直直冲到靶心去! 中了!他心头一紧,马上回头去看谢小官人的神情。 谢承瑢在笑呢,他垂着手,稍稍朝赵敛挥了挥。这意思是,值得夸赞。 赵敛放下弓,重新裹着手腕上的布带。 他听弓箭场的喧闹声突然停了,旁边有人惊叹说:“是官家来了!” 赵敛侧过眼去望,只见那头黄盖御伞,殿前诸班直层层护驾,而人群中,恰有一华贵不凡的青年自辇车而下。 有长官高呼:“诸军拜见陛下!” 所有将士全部列阵,向官家行大礼,呼声响彻天际。李祐寅缓缓坐下,笑着同将士们说:“诸卿不必拘礼,先冬试。” 将士们又齐声说“是”,转身继续比箭。 殿前司副都指挥使宋骧恭敬地站在李祐寅身侧,叉手说:“官家,这一场比试的都是上等禁军的第一军。” “原来如此,我说怎么这般不凡呢。”李祐寅叹了一口气,“上等禁军,那纪鸿舟和赵敛都在了?” 宋骧说:“是。” 李祐寅用手掌心蹭外袍,装作漫不经心地说:“赵敛呢,他是不是也要来比弓?” “是,如若臣记得不错,他应当就在这一场。” 李祐寅眯起眼,仔细在人群中寻找赵敛的身影。他看见一少年手持巨弓,拉弓如满月,干净利落地射出一支箭,准中靶心。 宋骧说:“官家,那个射箭的就是赵二郎。” “哦,他现在射的是多重的弓?” 宋骧看了一眼,说:“回官家,这是二百斤的弓。” “二百斤?”李祐寅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来,“二郎和他爹爹,真的很像呢。” 【作者有话说】 [1]:出自宋·张载《横渠四句》。 [2]:出自《论语·子路篇》。 [3]:诸班直,皇宫近卫禁旅。 林珣第一次出场是在第15章 ,宋骧在第20章提过一嘴,关实在27、29章出现过。 关于“叉手”,叉手是一种礼仪,双手手指交叉在胸前以示尊敬。 请假条:作者最近状态比较糟糕,所以想请假一天。原定周一更新,改成周二,抱歉!会在状态好的时候加更的。再次抱歉,祝大家生活愉快,天天开心。
第43章 十五 宁作我(二) 弓试之后,赵敛就见不着谢承瑢了。他一个人到枪试校场去,孤零零躲在角落里发呆,盯着最前面比武台的壮士看。 他是和雄略军的某位新兵比试,这新兵现在正在台下看比武。赵敛远远看了,对手很壮,比自己要壮一倍。身子壮,力气就大,如若力量悬殊,这场比试就难了。 “赵敛、彭六,请上台比试!” 赵敛随手拿了一杆枪,翻身上了比武台。彭六也握着枪,他的手很大,手掌很粗,枪杆在他手里似乎成了细棍。赵敛边理红缨边打量彭六的身型,猜测着他的弱点。 彭六朝赵敛抱拳,赵敛也朝他抱拳,行礼之后,二人皆反握长枪于身侧。 恰有风起,吹拂红缨,赵敛扣紧枪杆,待号令起,猛然横枪挥上去! 他第一棒打得猛,彭六完全没料到上来就是如此简单的扬头暴击。他立刻伸杆挡掩,枪杆竟然被赵敛打得弯曲,很快弹回去。 赵敛借回弹的力转身,并不给彭六留下任何反应机会,瞬时扫他的腿!彭六反应极快,即刻下挥枪,跃身跳起,打开枪杆。赵敛的枪刃划过尘土,刻了半圈,下腰回枪,反握在腰侧。 彭六已经有些喘了,他擦干额上的汗,继续把枪横过来。 于赵敛而言,比枪与驭马相像。驭马,须试其上限,量其下限,比枪亦如此。赵敛以为,比武,武在下,慧在上;守为下,攻为上。方才赵敛已经试完彭六的下限了。 彭六见赵敛迟迟没有进攻的意思,提着枪要砍过去。 枪杆子刚要下来,赵敛旋即挥枪遮挡,再一脚踢向彭六的胸口! 彭六一惊,马上向后躲闪,可赵敛立刻收脚,转而再用枪击打。尖刃瞬时划破彭六的脸颊,血如珠玉般倾洒,飞落在地。 赵敛在血珠未落地之前,三转回枪,再挑枪杆,旋枪进膛。 枪刃未及身,彭六忽转身过来,横劈长枪,打退赵敛。 校场的风越来越大了,吹得彭六和赵敛都燥热。彭六的碎发进嘴里了,他随意吐了一口,说:“真是诡计多端。” 赵敛不屑与他多言。彭六功夫确实好,尚未试到上限,但赵敛不想再同他试了,试得越久,彭六只会更野蛮。
第三回 合便只有枪杆相接之声。风呜咽不止,枪杆破风,屡次击撞,几乎要把人也震裂!似有风壁将二人困住,枪枪相击、拳脚相抵,难解难分。赵敛没有彭六强壮,硬比力量决不敌,他险些被彭六逼出比武台,胆战心惊地再回来,彭六的血已经热起来了。 “来!”彭六高呼。 赵敛掀枪再与彭六相击,彭六越打越猛,压得赵敛完全抬不起头。赵敛心里急,下意识要用枪击打彭六头部,想置他于死地。可枪靠近彭六的那一刻,他又生生把枪抽回来! 这是比武,不能伤人。赵敛想着,回身躲避彭六的枪,最后一手回马枪破开防线,用力将枪纂捅在彭六的腹部! 风止。 枪纂差一点就刺穿彭六的甲衣,而彭六的枪还悬在赵敛头顶。 “回马枪?”彭六坦然笑了两声,“不愧是寇家枪,我见识了。” 赵敛轻轻刺中彭六的腹甲,锣声响了,胜负已经出来了。 这一场是赵敛赢。 赵敛抱拳说:“多谢赐教。” 他往台下走,突然听见彭六快步朝他奔来。他蓦地转头,彭六的枪正直直往他头上打! 四周战鼓忽擂,赵敛抽枪挡击,彭六的枪几乎要压垮他的枪杆。 “比完了!”赵敛怒斥彭六,“这会儿还想打,你想违反军令?!” 彭六冷笑:“我要跟你真真正正地打过,不靠你那些心思!” 赵敛用力推开他:“你不服输吗?” “我是兵,你也是兵。兵与兵,别靠那些谋略!”彭六吼一声,“来!” 赵敛握紧手中的枪,怒而斩向彭六! 枪十字而对,互相发力,赵敛脖颈上青筋暴起,浑身血液都要沸腾。他额头的汗大颗滚落,浸在衣领。 “靠所谓巧力,只能赢一回,不能赢一世。”彭六说。 赵敛把枪往下压一寸:“我不靠所谓巧力,也能赢你。” 战鼓阵阵,如雷大作。 赵敛的虎口已经被枪磨红了,他盯着彭六深邃的眼眸,甚至能从中看清自己不甘的模样。他知道彭六要说什么了,彭六说:“太尉之子。” “我是我,我不仅仅是太尉之子!” 我是我,没有被分到神策军、想自己去神策军,也不过是为了“我是我”。赵敛用尽力气摁下去,彭六的枪杆随即裂开一道纹。 战鼓忽停,彭六的枪竟然被赵敛生生折断! 彭六的手一松,两截枪摔落在地,滚到赵敛脚下。 “你输了。”赵敛把断枪踢回去,“我不靠所谓巧力,也能赢你。” “二郎有魄力。”彭六抱拳,“我叫彭六。” 赵敛抱着枪哝哝说:“我叫赵二。” * 马试放在下午,赵敛得空休息片刻,现在就蹲在校场外的帐子边揉手。他的手掌心红得真跟炭一样,还疼,火辣辣的疼,快疼死了!他这辈子都没使过这么大力气,也没跟这么壮的汉子打过。狠话都放了,要赢不了,真是丢人丢到均州去。 赵敛还在自嘲,看来自己是相当有潜能的,那个彭六比他都大一圈,这都能赢,还不能进神策军?要是不能进,他真能气死! 赵敛蹲着,往远处那片天看。云很高,团着定在那里一动不动,很像一朵梅花。又或者说,现在赵敛看什么都觉得是梅花。看云也是,看水波也是,看雨天溅起的泥巴也是。 又有点想见谢小官人了,赵敛很苦恼。想问问谢承瑢有没有看见他和壮汉对打,想让谢承瑢知道他受伤了,伤得很重! 他躺在草地里唉声叹气,没过多久,眼前悬来一人。 不必细看就知道是瑶前,赵敛闭上眼哼唧:“我手真疼。” “刚跟那人比的枪吧?”瑶前幸灾乐祸地坐下来,“是不是还比了第二次,全比力气?” “是啊。” 瑶前噗嗤笑:“其实那些考官都不确定你能不能赢呢,但好歹你赢了。赢了,你的名声就传出来了,现在全殿前司北营的将军们都知道了。” 赵敛惊坐起,既全北营的将军都知道了,那谢小官人自然也知道了。他欣喜地问:“你听到什么了?” “就说二哥你行呗!还能说什么?阿郎也很高兴,难得笑了。”瑶前看赵敛这么期待的样子,故意说,“谢小将军也说你挺不错。” “哪个谢小将军?” “女的。” 赵敛很失落,又躺回去:“我能叫不错么?我可太不错了。那个彭六,长那么大一个,比我在殿前司见到的所有人都大。我能赢他,可真不容易。” “所以神策军一定能进了,二哥。”瑶前说,“我也赢了两场,咱们能在一个军么?” “我不跟你一起,你就会管着我。”赵敛抱怨说。 “你不想和我在一起,那你想跟谁一起?”瑶前忽然逗他,“哦,我知道二哥,你想跟谢小官人一起。” “你说什么!”赵敛起身推开瑶前,手才碰到甲衣就疼得想要流泪。他狡辩说,“不是,你不要乱说。” “你不是么?你费这么大力气,不就是为了追随谢小官人吗?你挽弓两百斤!这么拼,生怕神策军变成飞饼跑了,是吗?” 赵敛无话可说,只能心虚地摸鼻子。 瑶前歪着头看赵敛:“二哥,你想进神策军?” 赵敛点头:“当然想进,谁不想进神策军?俸禄还多,能给我多买几个柿子饼。” “是吗?但我今天听阿郎说,谢小官人不想带神策军,他说不想离开擒虎军。” 赵敛一下慌了:“怎么会,爹不是说要让谢小官人去神策军吗?” 瑶前说:“是啊,可是人家谢小官人就是不肯去神策军,回掉阿郎了。谢小官人不去神策军了,你还要不要去?” 赵敛迟疑了,他竟然真的在思考要不要去神策军。可是思考了很久,他还是说:“谢小官人能带我,那当然很好。但我也不能为了他放弃神策军的名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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