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如什么?” “倒不如……”赵敬的话噎在嘴里,“罢了,倒不如好好的,平日互相让着,不要心里生怨气。” “我知道,多谢大哥。” 赵敬还是很不希望阿敛和谢承瑢在一起,但有什么办法呢?听说都已经在爹娘坟前拜过天地了。他狠狠叹了一口气,挥手作别,喊道:“再会了,阿敛。哥在珗州等你。” 赵敛作揖:“好,大哥在珗州等着我。” 夏日的太阳格外刺眼,越眺远处,眼睛越被照得涩。 谢承瑢不想晒太阳,就偷偷躲在赵敛的影子下。赵敛没找到人,一回头,谢承瑢就蹲在下面。 “做什么呢?” 谢承瑢站起来了:“太晒了。” 赵敛搂过谢承瑢的腰,挡住他眼前所有的烈阳:“回家吧,回家就不晒了。” “你哥哥还没到城门口呢,你就要走?”谢承瑢挪过他手,“你看着大哥走了,再回去吧。” 赵敛答应了,但没心思目送赵敬。他问谢承瑢:“大哥方才对你说了什么?偷偷摸摸的,也不能叫我知道?” 谢承瑢如实答:“大哥叫我们吵架的时候互退一步,不要斤斤计较。他还说,要是你对我不好,就让我离了你。” “离了我?他这人没体会过情啊爱啊的,说离就能离了。我可不能离了你,我一点儿都不能。”赵敛抱着谢承瑢的手臂撒娇,“你也不要离了我,好哥哥。” “什么哥哥?你正经哥哥出城去了,还有什么哥哥?” “谢昭不就是我的好哥哥吗?”赵敛环住他,把他圈在怀里,“回家吧,真的好晒。” 赵敬出城门前还是忍不住回了头,他看见赵敛与谢承瑢抱在一起,哝哝说:“真是冤家。” 君瑜行马在他侧,也回头望了一眼:“二哥就这么喜欢谢同虚呢,没法子了。” “他是脑子昏,我们家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大情种?”赵敬没辙了,“我头一回见过撞了南墙了还不肯回头的。” “二哥若是再撞一回,估计也就知道了。” “我怕他撞三四回都不知道。”赵敬懒得想他这个没出息的弟弟,“算了,随他吧,反正将来他自己吃亏。” * 夏日酷热,万物都闷在暑中,很难能喘一口气。 垂拱殿也如此,本来就因夏日而闷气,今再得一令人诧愕的消息,更窒息了。 驻守延州的大将宋骧病死,消息在垂拱殿宣布的时候,宋骧之子宋稷甚至丢了笏板,哭得昏死过去。 朝堂之上一片哗然,李祐寅也落泪不止。 齐延永擦干眼泪,出列说:“陛下!事到如今,应立即再派将领出镇延州,绝对不可耽误啊!” “是啊,陛下!”林珣也出列,“西燕一直觊觎延州,宋将军一去,等于是延州城门的锁断了!陛下应稍稍放下哀痛,赶紧择出坐镇延州的将领才是!” 李祐寅道:“朕知道!诸位卿以为,有谁堪当此任?” 林珣说:“陛下,臣以为,均州马步军都部署谢承瑢最能当此任。” 李祐寅并没有回话,左右两边大臣也在私语。 林珣便又说:“谢承瑢原本就是戍秦州的将领,西燕金宗烈、萧弼对其多有忌惮。今谢承瑢又在均州,距延州也近,实为坐镇延州最好的人选。乞陛下定夺。” “谢承瑢……”李祐寅默然。 曹规全说:“臣以为各司其职,谢承瑢才去均州多久,不当调他去延州,当再择。” 林珣不解:“均州无战,本有骆永诚守,谢承瑢在均州并无用武之地。何不调他往延州?金宗烈与萧弼最害怕的就是谢承瑢,只要谢承瑢在西北,就万无一失。” “林刑侍此言差矣!均州也属西北,都是西北,当然也万无一失了。”曹规全又说。 林珣无话了,道:“陛下,均州不急,延州急。” 李祐寅犹豫不决:“难道大周没有别的将领了吗?” “大周不是只有谢承瑢,西北也不是只有一个延州!诸位非要谢承瑢坐镇西北各州,干脆把他分成好几个人好了!”曹规全呵斥说。 林珣听罢,无话可说,退回队伍中。 底下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提议。宋稷半昏半醒,跪着和李祐寅说:“陛下,延州等不得,我父亲也等不得!” 李祐寅委决不下:“朕也知道延州等不得。只是,此事还要慎重。谢承瑢有他自己要做的事,岂能本末倒置?再议吧。” 诸臣请官家慎思,李祐寅摇摇手:“两位相公留下,三衙管军留下,其余人退了吧。” 等其他官人退下,李祐寅才又问:“你们以为,除了谢承瑢之外,还有谁能去延州?” 两位宰相纷纷又不言语。 李祐寅有些不悦了:“大周难道只有谢承瑢吗?” 齐延永道:“陛下,西燕人最害怕谢承瑢,臣听说建兴五年,萧弼欲战秦州,在几十里外看到谢字旗就跑了,可谓是闻风丧胆!遍观群臣,又有几人能与谢承瑢一般?谢承瑢出任均州,本就不妥!” 李祐寅几乎要翻白眼,扶额不说话。 “齐相公,你实在太看得起谢承瑢了。”曹规全说,“萧弼怕谢承瑢,那是因为谢承瑢一直在秦州,且一战成名,屡战屡胜。这是日子久了,威望才大。这一回派新将,你怎么知道不会再有下一个谢承瑢?” “崔兴勇也在秦州多年,怎么他的旗子亮不出去?原延州那么多将,怎么还是镇不住金宗烈?大周难得一将才,这是一百个崔兴勇也抵不上的。” 齐延永说话之直,使数人惊。他们口中争论的谢承瑢的父亲谢祥祯更站不住了,清了几遍嗓子。 李祐寅很久都不说话,就听两位宰相互相争论。论到他们口干舌燥了,他又说:“韦霜华,给两位相公看茶。” “陛下,臣以为现在不是争论谢承瑢是不是将才的时候。”谢忘琮躬身,“当择戍边将领才是。” 曹规全和齐延永互瞪彼此,各不相看。 李祐寅看两人吵完了,继续说:“朕记得神策军还有一个两厢都指挥使,叫韩昀晖?他从前不是谢承瑢的至交么?如此,也领教过谢承瑢的一些风采,既领教过,当学个一二。就他去吧。” 齐延永说:“韩昀晖资历尚浅,一人镇延州,有心无力。” 这也是李祐寅思量的问题,他沉吟许久,说:“擒虎军里,是不是有一个叫李先遥的?他在军中久了,也曾对战过燕人。就让他随韩昀晖一同去吧。” “陛下,李先遥为人刚愎自用,好大喜功,不可委以重任。”齐延永道。 李祐寅有些恼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依你看,只有谢承瑢能行,是吗?” “陛下,延州之事还要再定夺。”齐延永跪下,朝前方磕了两个头。 “定夺,定夺!你们又叫朕快,又叫朕再想、再定夺!到底要怎么样?” 齐延永说:“若延州无战,韩昀晖与李先遥能敌;若有战,必召谢承瑢。” 李祐寅挥手:“那就等有战了再说!曹卿,拟告身吧。” 散了朝,李祐寅还觉得不妥。到崇政殿后,又来问辛明彰。他说:“今大臣都望谢承瑢离均州,坐镇延州。我何以做?” 辛明彰从容答:“谢承瑢是坐镇西北的不二人选,但,不必立刻赴延州。” “怎么说呢?” “谢承瑢此时还有要事在身,即便是要去西北,也得是事毕再去。” 这话戳中李祐寅的心思,他点头说:“你说得对,我也是如此想的。” 话没说完,右相曹规全请求奏对。李祐寅叫他进来,又让辛明彰躲在暗处,一同来听。 曹规全正是因延州一事来:“官家,臣觉得齐相公说得也有道理,韩昀晖资历浅,李先遥过于自负,都不足以驻守延州。” 李祐寅又觉得烦了:“卿也要我派谢承瑢去延州吗?我就是不想他去,除了他,谁都可以。” “臣知道官家心意,其实谢承瑢并不是唯一的选择。十年来,延州一直都是宋骧来守。父死,当子继。” “你要宋稷去?”李祐寅立刻否决,“宋稷才死了爹,按理当丁忧三年,他怎么会愿意去延州呢?” 曹规全说:“臣举荐宋稷,实有三点。一,宋骧之所以能守延州,是因为他有威望。今骧去,子从,威望尚在。二,宋稷为三衙管军之一,其威望、名声,都远高于韩昀晖与李先遥。他去延州,既能震慑西燕人,又能镇住延州余将。第三,宋骧死在延州,宋稷此时去延州,对外也可称是往延州守孝,到地之后再起复,未为不可。” 李祐寅觉得很有道理:“那就再让宋稷去。不过劝他起复一事,就要交给曹卿了。” 曹规全摇头:“臣难胜任,但有一人可以。” “谁?” “殿前都虞候,谢忘琮。” 【作者有话说】 五一快乐~
第141章 四三 山雨欲来(三) 谢忘琮出了宫门往殿前司走,谢祥祯在她身侧,眉头紧皱,看起来很不高兴。 谢忘琮知道谢祥祯在想什么,安抚道:“瑢哥不去延州也好。” 谢祥祯冷哼:“宋骧死了,没人守延州了,这才想到谢承瑢。秦州如此,延州也如此。好事没有他,坏事全都让他来做!难道昭……难道谢承瑢就得这样任他们摆布吗?” “这回倒也奇怪,曹规全竟然也不让瑢哥去,我以为他会像上次一样借口把瑢哥送到西北。” “曹规全?”谢祥祯更不屑待见他,“当初他提议将谢承瑢调到西北,不过抱怨而已。他是随官家的心,顺手再踩我一脚。他只会说那些自相矛盾的话,酸儒罢了。” 谢忘琮不说话,才过东门大街,宫城内有内侍追上来:“谢虞度候!” “中贵人?” 那内侍喘着说:“官家召官人去奏对,请官人快些吧。” “官家找我?”谢忘琮狐疑地望向谢祥祯。 谢祥祯又皱了一下眉头:“去吧,我在校场等你。” 父女分别,谢忘琮驭马往宫城去。 才经崇政殿台阶,谢忘琮提衣而上,在殿外长廊撞见了皇后。夏日烈阳本就耀眼,落在皇后头上的金海棠花簪上,就更耀眼了。谢忘琮停下脚步,恭恭敬敬朝皇后行礼:“臣参见皇后殿下,请皇后殿下安。” 辛明彰与谢忘琮隔一道墙影相看,同也欠身,柔声说:“谢虞度候。” 内侍道:“先走吧,回头再同殿下行礼也不要紧。” “是。”谢忘琮说着,上满台阶,她又对右边看去。 辛明彰依旧站在远处,温柔向她微笑,再悄悄用眼瞟了后方。谢忘琮知道她的意思,不再磨蹭,转身就往长廊里去了。 李祐寅在崇政殿等谢忘琮,见到她了,也不拐弯抹角:“我听闻卿与马军司都虞候的关系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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