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都说得通了。”赵敬同谢承瑢作揖,又道,“我不嘘寒问暖了,阿敛,官家给我送了手诏,要我回京,同楚国长公主再合。” “什么?” 赵敬把桌上的诏书拿给他:“急诏,未有一刻耽误。” 赵敛拿了官家手诏,仔细看过,说:“‘长公主思忧成疾,望驸马都尉速回珗州侍疾,不得有误。’官家要你回京?” “昨日收到的手诏,我想了一天一夜,想不通。不过看到谢同虚,我忽然就明白了。”赵敬笑笑,“还合是假,回京作质是真。” 赵敛再读一遍手诏,一直不语。 赵敬揉捏眉心,同谢承瑢道:“谢官人上任,我没向官人道贺,还望官人见谅。” “不妨事。” “同虚什么时候到的均州?” 谢承瑢对说:“约是六月半到的。” “六月半?那也才来了一个月。”赵敬琢磨良久,说,“均州不比珗州,你有哪里不惯?缺什么,都告诉我,我还能勉强替官人应付。” “什么都不缺,大哥费心了。” 赵敬笑着说:“同虚还能叫我一声大哥,我很高兴。” “哥,别说了。”赵敛打断他,“你什么时候动身去珗州?” “五六天后吧。家里还有些事情没有清,我要忙一忙。” 赵敛道:“我会向军中告假,先来帮帮你吧。” 赵敬揪皱了自己的宽袖,说:“阿敛,我同你有话要说。你跟我来。” 兄弟两个到了小屋,确认无人了,赵敬才同他说:“阿敛,你为什么又和他走在一起了?你还没死心,你还要和他在一起?” 赵敛如实说:“是。” “阿敛,你是不是糊涂了?你撞了一次南墙,还不够受的,还要再撞?你忘了他是谁的儿子,你忘了爹爹是怎么被人陷害致死的吗?” 赵敛也不想辩解。 赵敬见他这个模样,又急又恼:“谢家和我们家的关系是怎么样,没人比你更清楚。谢祥祯陷害了爹爹,谢承瑢是他的亲儿子,你为什么还能肆无忌惮地和他在一起?” “谢祥祯是谢祥祯,谢同虚是谢同虚。” “你倒是能拎得清,是不是‘爹爹是爹爹,你是你’?爹爹的仇,你忘光了?你一头扎在谢承瑢身上,把家仇忘得一干二净?” 赵敛说:“我没忘。” “你没忘,你没忘还往谢承瑢身上撞吗?阿敛,难道你一点底线都没有吗?是不是要他把刀子捅在你身上,你才知道疼?” “谢同虚没有掺合谢祥祯的事情,我没必要把那些牵连到他身上去。你也没必要。而且爹说了不要怪他。” 赵敬摇头:“诡辩!谢承瑢和他爹一样,都是无心之人。现在他对你百依百顺,将来你妨碍到了他,他又会怎么样?一人之心何以揣度,人心变幻莫测,不是你想怎么样,他就会怎么样的。如果你接近他,只是为了利用他的愧疚心,我以为可以理解。” “我不会利用他的。” “你太相信他了,是不是他一刀捅死你了,你还天真地以为他心有苦衷?” 赵敛反问:“难道不是吗?” 赵敬怒道:“我真想打死你!你与谢承瑢这么多年没见,他现在是什么样,你根本就不知道!不管他从前对你如何,他是谢祥祯儿子这件事是事实,正因为他是谢祥祯的儿子,将来他做出和谢祥祯一模一样的事,也可以料想到。” “不会,他当然不会做出那种事。”赵敛依旧这么说。 赵敬脑子里只想到一个词:烂泥扶不上墙。他想不明白,也想不通,这就是人鬼迷心窍了,怎么都钻不出来了。 他万分不解:“阿敛,你为什么这么相信他?” “因为我答应过。” “答应什么?” “我永远放心他。” 赵敬急得团团转:“阿敛,这世上没人能救得了你了。你不怕他是利用你,你不怕他别有用心?” 赵敛叹了一口气:“他不会那样做。” “爹是因为谢祥祯没了的,你应该要记一辈子。” “爹是因为官家猜忌没了的,我一定会记一辈子。”赵敛反问赵敬,“是官家将爹爹关进御史台狱,是官家想要赐死爹爹,既如此,大哥憎恨官家吗?” “恨。” “长公主是官家的亲生阿姊,如今官家召大哥回京,你能不回吗?你恨长公主吗?你再恨她,也得回去和她复合。况我不恨谢同虚,我把他和谢祥祯分得很清楚。” 赵敬被噎得说不出话。 “我恨谢祥祯,我会想办法让谢祥祯悔过。但谢同虚不一样。” “他到底哪里不一样?你以为他在朝里这么久,还能像以前一样干净吗?” “当然,他一直都是最干净的人。” 赵敬真是无话可说了:“阿敛,你迟早有一天栽死在这泥坑里。” 赵敛反驳他:“不是泥坑,大哥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会,自然也不会理解我的心思。” “你别说话了。”赵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官家召我回京,我该如何是好呢?” “官家召你回京,是想用我。” “什么?” 赵敛认真道:“有威胁的才需要家眷作质,没威胁的根本不需要花工夫分神。官家心思缜密,不会多走一步棋的。他急召你回宫,一定有他的目的。” 赵敬心缓一些,道:“希望如此吧。” 赵敛又说:“与谢同虚之间,我有我自己的考量。我没想过算计他,大哥你也不要想着算计。他吃过你的亏,就不要再让他吃第二回 了。” 【作者有话说】 大哥算计小谢就是在颜相公葬礼上,他让小谢去登闻鼓院击鼓鸣冤。皇帝对小谢击鼓的事情非常不满,加上小谢一直为赵爹鸣不平,皇上就把他调去西北了哈~ 皇帝调小谢去西北的本意其实是惩罚,但小谢自己在西北混得很好(>人<;)
第139章 四三 山雨欲来(一) 七月二十,总算是查出来点东西了。 高适成把均州先马步军都部署王生的卷宗调了出来,王生死前并未有什么异状,只是吃了顿饭就头晕吐血,最后不治而亡。高适成对谢承瑢说:“我怀疑是骆永诚做的,所以审了骆永诚的亲信,果然是骆永诚毒杀了王生。” 谢承瑢上下打量了一遍高适成:“这么容易就审出来了,那你们之前做什么了呢?” 高适成支支吾吾说:“原先有骆永诚在,我们就算是怀疑也不好做什么。现在您拿下了骆永诚,多亏了您,王都部署的案子才能水落石出。” “倒也不必这么抬举我,这是你的功劳。”谢承瑢又问,“审骆永诚了吗?” “审了。我与穆知州已将案情查清楚了,但骆永诚死不认罪,也是无法。” 谢承瑢冷冷说:“官人做了这么多年的官,难道还要我教你怎么结案吗?没有物证,骆永诚不认罪,这案子怎么算是清楚了?” 高适成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点头说是。 “你用刑了吗?”谢承瑢问。 高适成一哂:“哪能不用刑呢,这不是……例行么。” “不用刑就审不了人了?骆永诚的亲信也是你们屈打成招的?” “怎么会?用刑,总比不用来得……我这不是想让案子进展快些么。”高适成搓手,“都已经到这个地步,您还要计较这些吗?” 谢承瑢说:“我当然要计较,这关系到你的仕途,我怎么敢不计较呢?” 高适成后背冒出一层冷汗:“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心里分明清楚,不必问我。”谢承瑢叹了一口气,“不结案,官人没有功绩,我就不能向官家举荐。不如这样,我亲自替你去狱中审问,若是骆永诚招了,还算在你头上。” 高适成笑起来:“多谢,多谢!” 谢承瑢走出通判厅,高适成还在后面送他:“您慢走!”等到谢承瑢走远了,高适成突然反应过来,“骆永诚若是不招,还算在我头上,我算什么?” 他怎么就觉得谢承瑢没安好心。 傍晚,谢承瑢拖着赵敛去牢里审骆永诚。 牢里很昏暗,长廊逼仄,压抑得令人难喘息。两边牢房很小,顶上各开一天窗,有月色顺着窗子落下来,伴着边上那一支破蜡烛,也勉强能看清黑夜了。 谢承瑢和赵敛一后一前走到骆永诚的牢房门口,看见满身是伤的骆永诚瘫在草席中。血腥味伴着汗馊味腾上来,几度叫人头晕想吐。 赵敛把饭放在门口,说:“吃饭了。” 骆永诚稍有动静,慢慢回过神来,正与谢承瑢对视上。 “原来是,谢节使。”骆永诚轻蔑地笑了两声,“谢节使什么时候也能屈尊来给我一个死囚送饭?真是折煞我了。” 他嗓子哑透了,听了都觉得嗓子疼。 谢承瑢的喉结上下动了一下,还没有说话。 “还没定你的罪呢,不好说自己是死囚吧,副部署。”赵敛道。 骆永诚的目光缓缓投向赵敛,他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后才想起来:“你,你是代议恒那个……故交?” “是我,我叫赵敛。” “赵敛……”骆永诚舒展着四肢,伤口溅出来的疼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他猜测说,“赵……赵……是卫王赵公的赵?” “是。” 骆永诚无力地笑了两声:“果然啊,我算是不得了的人物了,叫两个不得了的人亲自来看我。” “你才是那个不得了的人物。”谢承瑢开了牢门,把饭送到他面前去,“吃吧。” “这是断头餐么?” “你觉得呢?” 骆永诚闭上眼:“你是来杀我的?” 谢承瑢把饭放在地上:“不敢杀你,你放心好了。” 骆永诚颤颤巍巍地起身,端起这一碗饭,还装模作样地作揖:“多谢谢节使。” 他张嘴,把饭往嘴里塞。 “王生是你杀的?”谢承瑢问他。他当做没听见,还是慢悠悠地吃饭。 谢承瑢又问:“军饷也是你贪的?那么多钱,盆满钵满了吧?” 骆永诚还是不说话。 谢承瑢也不恼,他静静看着骆永诚一缕一缕的污发,忽然说:“节帅,我把你的妻儿安置好了。” 骆永诚嚼饭的嘴一愣。 “你的小女儿是不是叫兰心?兰心一见到我,就问,‘爹爹去哪儿了’?节帅,你说我该怎么回答她呢?” “呸——!”骆永诚的怒气一下子被勾起来了,他把嘴里的饭全部啐在谢承瑢脸上,挣着铁链大骂,“谢承瑢,你他妈要是动我妻儿,一定不得好死!” 赵敛立刻拉谢承瑢到边上去,欲伸手擦去他脸上污渍。 谢承瑢别开脸,自己擦干净:“我没动,我对她们很好,她们很感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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