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陛下还相公与太尉清白!” “谢承瑢!” “请陛下……” 谢祥祯咬紧牙齿,一巴掌扇在谢承瑢脸上。 围观的官员震惊地看着他们。 有血从谢承瑢嘴角淌出来,流过他的下颌。他咽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怨恨地看着谢祥祯。 “登闻鼓是你能随意敲的吗?!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身为臣子,你不上朝,在这里做什么?为一个谋逆造反的乱臣贼子喊冤!” 谢承瑢直挺挺站在那儿,他面前就满是风雨痕迹的鼓,一面装模作样的鼓。 “爹!”谢忘琮也从里面出来了,不由一窒,“怎么了?怎么了……” 谢祥祯骂道:“你这官不想干了,就给我滚!你不想认你老子了,从今以后我们就断绝父子关系,省得我再见到你,觉得丢人!” 谢承瑢痴痴笑起来:“你可以选谁当你的儿子,我却不能选谁当我的爹。” 谢祥祯一愣:“混账!” 谢承瑢用手背擦去嘴角血渍:“我早就不想当这个官了。” “你不想当,趁早滚!滚出珗州,再也不要回来了!”谢祥祯指着西北,“爱滚去哪滚去哪,谁都管不着你!” “爹,”谢忘琮急得要跳起来,“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 “他已经神志不清了,你还没看出来吗?” “我迟早有一天会走的。”谢承瑢打断谢祥祯,“我早晚会走的,我早晚会离开这个恶心的地方。” 谢祥祯又要打他,不过此时有更多人冲过来劝架,分开了他们。 他们说:“父子二人犯得着为一个外人打架么?” 谢承瑢环视周围,又望着眼前被拦着的谢祥祯,嗤笑说:“颜相公死了,是你递的刀吧。” “你说什么!” 边上几个官人嘀咕道:“哼,怎么还在替乱臣贼子说话。” 谢承瑢瞥了那些人一眼:“你说什么?” “说什么,不就是说乱臣贼子。” “太尉是乱臣贼子,还是你们是乱臣贼子?”谢承瑢卷起袖子,“谁说谁是乱臣贼子?” “谢承瑢!” “赵仕谋难道不是乱臣贼子吗?私藏甲胄,知法犯法,难道不是篡逆之辈吗?!”谢祥祯厉声问道。 谢承瑢反驳说:“甲胄与刀剑,不能定忠臣的罪!忠臣何罪之有?!” 谢祥祯问:“太尉是忠臣,那你老子是什么?” 谢承瑢毫不犹豫地回答:“忠臣所对,自然是奸佞。” 周围那些官人又开始嘀咕了: “因奸佞与父亲反目成仇,真是狼心狗肺。” “颜辅仁也是这样狼心狗肺的,不然怎么能畏罪自杀呢?恐怕他也参与了太尉谋反一案,怕被查出来。” “胡言乱语,狗屁不通!”谢承瑢挥开袖子,“乱臣贼子,谁才是乱臣贼子?!杀忠臣的这叫忠义,颠倒黑白是非的叫做礼信!” “怎么是颠倒黑白呢,我们可都是忠臣。” “哈哈!”谢承瑢大笑,“诸位好忠心啊!看看吧,看看吧!原来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逼死相公,当宰相!害死太尉,掌兵权!这不是替天行道!这是结党营私,这是党争权斗!什么惩治谋逆,都他妈是假的!”他手指指过那一圈人,“你们都是刽子手,你们也杀了人了。是你们杀了颜相公,你们每个人都是乱臣贼子!” “谢承瑢!”边上紫衣官手一抖,“就在这胡说八道!” “没有人在乎相公死不死,你们只关心他背后的读书人,能不能站在自己的身后!也没有人在乎太尉活不活,只要分到一丁点兵权,那就够了……”谢承瑢不由觉得讽刺,“登闻鼓院,登闻鼓,都是假的!全都是骗人的!什么狗屁的天下太平,什么狗屁的盛世大周,羞愧吗?!我羞愧!我真为你们感到羞耻,恶心!” 谢忘琮也呆住了,好久说不出话。后来她向谢承瑢伸出手:“别说了,回家吧,回家吧……” “珗州没有我的家。”谢承瑢推开她的手,“我的家早没了。” 他从人群中挤出去,往有人烟的街上走。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他脑海中浮现太尉血迹斑斑的脸,“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没人挽留他,也没人说话。他们都默默看着谢承瑢的身影,等着孤零零的身影消失在尽头了,才从内至外叹出一口气来。 “谢承瑢疯了,他变成疯子了。疯子说话,都疯疯癫癫的。” “就是,他竟然骂我们是奸佞,他自己才是呢。” 谢祥祯把这些话都听进去了,他现在才感受到事与愿违。 【作者有话说】 会有评论吗所以(;⌒; )
第117章 三七 今安在(一) 辛明彰一直在盯着前朝。 三天前有人告诉她,曹规全去了崇政殿奏对,李祐寅把所有侍从都赶出去了,两个人似乎在密谋什么。她不知道曹规全又向李祐寅出什么馊主意,反正她是极其厌恶曹规全的。 当初罢免她皇后一事,曹规全暗自出了很多力。辛明彰知道曹规全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动几下嘴皮子就能得尽官家信任。颜辅仁死了,朝里还有谁能做宰相?只能是曹规全了。 等到今日,崇政殿总算传出来点消息。 韦霜华到苜蓿阁说官家忽染恶疾,几日不能上朝,就想见辛明彰一面。 辛明彰不明所以地来到福宁殿,透过好几层薄纱,果然看见李祐寅瘫在床上。李祐寅呼吸微弱,偶来几声清爽的咳嗽,倒真不像是有了病。 她欠身拜道:“妾参见官家。” 李祐寅声若轻语地应了一声:“彰儿来了。” 辛明彰隔着帘子问:“官家还好些?” “不好,我病了。” “官家怎么病了?” 韦霜华痛心地替李祐寅说:“朝里一团乱,官家忧心至极,所以病了。” 辛明彰有些为难的样子:“前朝之事,妾不好过问。可找过医官来看?” 韦霜华说:“请了,医官说,官家这是积忧成疾,必须静养,少烦神。已经吃了药了,过几月便能有好转。” 辛明彰眼眶有些微微发红,这当然不是因为难过。她用袖子遮住眼,擦掉她眼睛酸出来的泪水:“妾忧心官家,恨不能此病生在妾身。” 李祐寅颤颤巍巍道:“我怎么忍心让你遭病痛之苦。可是……”他咳起来,“可我这一倒,朝廷怎么办呢?” 辛明彰顿了一下,说:“官家要早日好起来。” “彰儿……”李祐寅支起半身,“国不可一日无君,我病了,朝中之事无人能定。相公自尽,太尉还陷牢狱,京中百姓示威,我怎么能安心养病呢?” 辛明彰直直看着他。 “你愿意替我分忧吗?”李祐寅问。 辛明彰很久才说:“官家吩咐妾的,妾都会做。” “按祖制,皇帝不豫,太后垂帘。太后不在,便是皇后。可皇后不在,你说怎么办?” 辛明彰旋即跪下:“官家!” 李祐寅终于坐起来了,他静静地看着辛明彰:“我信得过你。” “妾为妇人,如何理国家大事?可由宰执共议国事,后再决断,无不可。” “宰执?颜相公已去,自然不能再替我决断了。太尉一案,杨相公又得避嫌,也不能商议。其余执政官,我也实在是信不过。” 辛明彰还是摇头:“妾怎么能做呢?” “你做过中宫,又深谙朝堂之事,这些年我都一直看在眼里的。除了你,再没有旁人能替我解忧了。” “官家,妾不能做。” “眼下紧急,一刻都拖不得。彰儿,除了你,也唯有你!”李祐寅长叹一口气,“今日,贵妃辛氏,任权知皇后,代皇后事。因朕患疾,不能视朝,故于病中,权知皇后辛氏权同处分军国事。直至朕愈。” 李祐寅笑着看她,“只要是你,我都放心。” 辛明彰从屋内出来,见外头明媚的日光。 看来这就是曹规全和李祐寅密谋的事情了。她深知李祐寅这时候搬她出来,不过是想找一个替罪的而已。赦免太尉,又或是不赦免太尉,都是她这个“权知皇后”的意思,将来史书上写什么,都与官家无关了。 “真阴的一招棋。”她看着天,“也是真蠢的一招棋。” * 辛明彰暂理国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颜宅吊唁。 颜辅仁过几日便要出殡了,赵敛这几日更加忙碌,前前后后都要打点。因相公去的突然,坟址尚未选好,他特意去京郊一趟,等回来时,朝廷又变了模样了。 “权知皇后,权同处分军国事?”赵敛觉得可笑,“皇后就是皇后,贵妃就是贵妃,何来什么‘权知皇后’呢。” 瑶前说:“徐娘子被废,官家想再立新后是完完全全来不及的。辛娘子从前就是皇后,她来代管,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官家这场病生的真是时候,偏偏这时候生病了?” “说是病了,我看是心疾。这位前中宫殿下马上就要到了,二哥打算如何?” 赵敛说:“我不了解这个辛娘子,不知她是什么模样。不过我猜,她不会忤逆官家的意思。官家承担不起杀害功臣的罪名,找个人替他而已。” 瑶前沉思片刻,说:“我倒觉得未必,二哥,女子并不只会逆来顺受。” 赵敛瞥过眼看他:“你觉得她会帮我们?” 有人在外面喊:“二哥,瑶前哥,辛娘子到了,大哥叫速出去迎。” 脚步声远了,瑶前才又说:“人性如何,不仅仅是‘善’‘恶’之分。” 赵敛也想不了那么多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方走出门,他又问,“谢同虚没有消息?” “没有,自他击了登闻鼓,同谢殿帅吵了一架之后,再没人看见他了。” 赵敛心里有些不安:“你现在就去找他,军营里、他家里,韶园,都找一遍。” “是。” 赵敛在灵堂跪着等辛明彰来。 等了一盏茶的工夫,便有数十头簪白花的女官进门,随后是内侍,最后进来的是一个戴帷帽穿素衣的女子。 想必就是辛娘子了。赵敛并不直视辛明彰,他也不打算多看一眼。有人引道:“拜,权知皇后娘子。”赵敛才起身相拜。 “诸位请免吧。”辛明彰摘下帷帽,眼泪不由地就落出来了。她对着颜辅仁的灵位大哭,“相公怎么如此想不开,就这样去了!到底有什么事不能说出来,非要一死!” 周围人纷纷抹泪哭泣。 赵敛抬眼,正对上辛明彰的视线。 “赵官人。”辛明彰先到赵敬面前欠身行礼,“我与官人也算是姻亲,请受我一拜。” 赵敬叉手说:“娘子,万万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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