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但是许先生教导我们要懂得礼义廉耻,这总是好的!安童急促的呼吸着,他不敢直面伯颜的眼睛。 这就又回到我一开始的点题之语了。伯颜回应道说。礼义廉耻都没错。但是礼义廉耻是只针对人的不是吗?尔是戎狄禽兽算不得人类,所以儒家是用不着跟你这类东西讲礼义廉耻的。他们现在不公开的撕了你,甚至都没有公开的鄙视你,是因为他们要吃饭要做官。只要不算太傻,其实谁都可以看明白这点。再说,儒家讲仁德吗?看看五帝里头的伟大人物们都干了些什么?黄帝杀死并将蚩尤剥皮分尸时,仁义在哪儿呢?黄帝刚灭蚩尤一族就同结盟的炎帝展开了内讧,并诛灭炎帝族人时,仁义在哪儿呢?黄帝对蚩尤和炎帝的族人做的事,正是铁木真对塔塔尔人和蔑尔乞人所做的。你看,大儒们口中的华夏始祖,可是一点也不认儒家的“仁”呢!黄帝征服炎帝和蚩尤后方有国家,国家的建立本就是血腥征服的结果,不能征服的人不会有自己的国家,他们只是寄居在征服者建立的国家里而已。 你难道是替回回来做说客的不成?!安童道。他的脑子急转,忽然闪出了这个念头。 不哎,伯颜道。我是为所有不信儒家的人做说客。为所有被大儒们打入畜生册的人类做说客。为所有被迫跪拜偶像的信仰者做说客。也为所有也许即将会被剥夺了自治权的部落民与教区做说客。请把他们应该有的权利还给他们!因为造物主确实不喜欢过分的人! 难道你喜欢他们自立于一方,宗王们各自割据?!安童惊了。 因为分崩离析也比只许有一种生活方式要美好!伯颜毫不相让。 而且我告诉你,分裂是必然,被强制统一才是偶然。你热爱的由儒臣掌权的帝国会尽可能的剥夺削减地方自治的权利,其实儒臣们也已经这么做过了,不信请看那些汉人世侯们的结局!虽然他们庇护了那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连饭也挣不着的儒生,但儒生依旧对世侯领地的自治妒恨不已。我很明白,没有武力的绵软虚弱的乡绅就是拥有自己武力的世侯被强制搞了兵民分离后的结果。皇上他要大权独揽,儒臣敌视世侯正中他老的下怀。倒霉的世侯都不知道,他们其实承受了他们所效忠的皇上和他们所包养的儒士的双重敌视。这些人必要拔除他们的自治而后快。在这点上,你的圣上与你的儒师们之间算同谋。他们现在还不敢拿铁木真那时分封的诸王们开刀,因为这里面的还都没收拾完呢。但早晚那一天也要来的。诸王最后的下场,也不会比世侯好多少。我跟你保证。你就看着吧。至于你札剌亦儿部木华黎的那个什么狗屁“国王”的可笑头衔,在儒臣和圣上的眼里也就是个笑话罢了。你要以为那头衔真的管用,你就死定了。别说你是木华黎子孙,你就是铁木真的亲孙子都没用!再说,寒门苦读出来的才是儒生眼里的“贵子”呢,你札剌亦儿家算个屁。你家老祖木华黎连字都不认得,一个睁眼瞎,成天妄想些什么?告诉你在你儒师眼里铁木真都是屁,就别提你们家了。安童,好好动动你那呆脑袋瓜子,想想你为什么全按照你儒师说的做却并没受人尊敬反而惹自己一身的骚。你能想明白吗?人对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总会更爱惜一些。但你根本就没弄明白什么是你自己的。 你的意思究竟是什么?安童问。我们身在中原,难道还能有其他的道路可走不成?以汉法治理天下,有什么错?! 以汉法治理汉人没错,伯颜针锋相对。但以汉法治穆斯林错!以汉法治基督徒错!以汉法治犹太人错!没人会反对汉人自己搞汉法,但是请别将汉法的手伸进非汉人的社区!至于蒙古诸部落,因为他们的确都属蒙昧主义者,也没什么东西需要持守,所以那些蒙古人汉化就汉化了呗,对于他们来说汉化不会叫他们损失什么。 你仇恨汉人?!安童忽然问。 我不仇恨任何人。我只是警惕大言不惭的骗子。伯颜很平静的回答安童。至于汉人恨不恨我,我想十有八九是的。当然,我知道我早晚有一日要被人象丢垃圾一样的丢弃。我没什么可以抱怨的。但我以实相告。儒生不过是些职业的吹鼓手。但学好儒家经典却非常的重要。因为你必须理解他们是怎么诳你上套的,才能避开陷阱不受骗上当哦。我还要告诉你,对待文人一定要谦逊,一定要表示自己不如他们学问好,这是你获取士大夫好感的唯一可靠方法。你一定要表示自己是个随时等待士大夫教化的野人牲口与蠢货,在每一个恰到好处的时机表现自己的无知以及对儒家士人的仰慕,这样他们才会开心。你必须知道士大夫的厉害主要表现在嘴和笔上,如果你不想被他们在史书和回忆录里黑成淫棍奸佞与贰臣,就必须在他们面前鼓吹你渴望受到他们的开导教化,并对他们的学问佩服的五体投地。文人士大夫就是靠嘴捞取生存资源的,所以你要学真儒,先把你那嘴上功夫得好好练练。否则你就学了个儒的表皮而已,未得真儒的精髓。士大夫们想改造这个帝国成为他们的游乐场,他们成功的那天就是这国毁灭的日子,他们的成功就是他们的失败。不过你放心,你活不到那一日的。 安童楞楞的听着,他心中苦涩,却无法言说。他颤抖着问伯颜道,孔孟之说传承至今,总不能是错的吧? 伯颜淡淡的问安童道,你可知道,孔子和孟子彼此之间还打架呢?而孔子之学与宋儒之间更毫无任何联系? 安童张了张嘴,他读儒书这么长时间,从来就没发现过孔孟的主张其实不一样。 孔子讲的是“危帮不入乱帮不居”、“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伯颜反问到,而孟子却说“舍生取义”,这俩能是一种意思?安童,你是儒书都读狗肚子里了?我就问你,你到底是要“危帮不入乱帮不居”呢,还是要“舍生取义”?你选择前一种就是抽了孟圣人的耳光,你选择后一种就是抽了孔圣人的耳光。你要即要也要,那就是左右开弓抽你自己的耳光。 但孟子要求帝王做个好仁君。安童喃喃的说。他发现自己总是在企图转移话题。 你又错了。伯颜纠正安童道。孟子的真实本意是必须要一个皇帝,否则“无父无君”就是“禽兽”了。至于“民贵君轻”,那是在有“君”的根本前提之下才会被考虑的事情。至于你么,你就一禽兽的种类,君不君的与你又何干?你身为禽兽操着圣人的心不累啊? 你为什么要把礼义廉耻和忠孝仁义都解释的这么不堪呢?安童沮丧之极。我自小被教育要以忠侍君,以孝侍亲。这是多么美好的道理啊!我初学开蒙时曾发誓只跪天地君亲师,此乃人之大伦,哪象你们,一群真禽兽。 傻孩子啊!天地君亲师都不需要你跪,你跪的只是等级和恐惧!伯颜可怜的看着无助的安童,心中充满了对他的怜悯。那自然的天空和土地是无理性物即使被你跪了它也感知不着!君王被你跪是源于等级森严和庶民草芥对圣上的畏惧所以不敢不跪!双亲生育你的肉身而他们自身亦是肉体凡胎凡人何必跪凡人?老师教学要收学费的,是你交的学费养活了你老师,你和他之间谁也不欠谁的你干嘛要跪他? 所以孝顺也是不对的了?安童如五雷轰顶。 乖宝宝,孝顺的关键在“顺”不在“孝”,你懂不懂。我来告诉你,你不顺从,他就可以骂你不孝,还能让你百口莫辩!伯颜启发安童,你就想想你对你姨夫的孝顺可曾给你带来过快乐?你对他千依百顺他还嫌你谄媚的姿态不够好看呢!你谄媚你姨夫时你心里是否真的平安?我不懂什么叫孝道,我只知道《圣经》上讲过“要荣耀你的父母”并“你长大后必离开你的父母与妻子结合为一体”。对于我们来说,离开父母是成人的证明。而你呢?你认为你真成年了吗?我不是指肉体,我指你的心智。你和他睡觉其实没什么,那是他以势力胁迫你,又不是你的错你怕什么。但你心灵上一直依附他,这才叫大问题。 可我多么渴望世间真的有父慈子孝和忠孝两全哦!安童痛苦的纠结着。 人间没有全然的公平与正义,此岸世界必然有各种不公。伯颜平静的出奇。你得承认,凡宣称在此岸建立彼岸完美国度的必定是窃国者。基督说了,我的国不在这里,如果我的国是这里,那信我的人必为我而征战,但我的国并不在这里。而人呢?因着他自身理性的缺陷,他靠自身能力绝不可能得救。如要得救,先得认罪。承认自己是罪人的人才是真正讲道德的诚实不欺的君子。而你们这一类人总是自命为义人,这就是你们永远都会陷在罪中的原因,也是你们永远不能从烦恼嫉妒与仇恨中挣脱的原因。 伯颜这么说着的时候,安童的头却越来越低,他恨不得能把头夹在膝盖间。夕阳已经笼罩在草坡上,给人、马和丘陵都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金色。身后的两匹坐骑,以头颈相交,亲昵的啃着对方的颈肩上的鬃毛。 伯颜又再度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身边的安童,他耸耸肩,说,我的哈比比,天已经晚了,我打算回去好好睡一觉。至于你,你是个成年人,想回去睡觉还是继续在这里发呆看看夕阳与日落的美景,你可自行决定。 然后伯颜牵了他自己的那匹马,走下了草坡。他的身影消失在晚霞里。至于还在草坡上发呆的那个人,伯颜想,就当他喜欢看月亮吧。
第113章 黄金公牛与疯马 “这爱是我的灵魂,我给你我的所有。 我的所有,我的所有,我投降了。 这爱是我的灵魂,你就是我生命的理由。 你的眼睛对我说话,告诉我你思念我。 哦... ...,哦... ...,哦... ...。 你的愿望是我的命令,我是一个环,在你手中。 我是你的奴仆,哦,我的天使。 你的眼睛命令我,你的愿望就是我的命令。” 一个双目失明的歌女,在琴师的伴奏下,在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城门口演唱。不时有人丢下几个小钱。歌女听见金属落地的响声,就立即趴在地上摸索着,然后将硬币一枚枚拾起塞进自己胸衣内的口袋里。她一边捡着路人投在地上的钱一边向给钱的人一遍遍的磕头,胸衣里塞得鼓鼓囊囊的。看来她今天收获不小。 苍老的白胡须琴师手中演奏着波斯人的“卡曼恰”,只不过这里人都叫它做“艾杰克”。琴声细柔中蕴含着一股刚劲,恰似一缕飞烟,携带人间的苦与乐,袅绕在叶密立的风中。 合汗的军队放弃了叶密立,商人们纷纷返回。但是海都汗并没有进入这座被元军遗弃的城市,因为海都出于本能的厌恶城居的生活。虽然他知道城市带给他巨额的财富。 海都和他的游牧者军队驻扎在离叶密立城七天左右路程的草原深处。叶密立河水流过塔尔巴哈台山脚下,草深到只见马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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