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席玉被桓王养得极好,面色白里透红,宛如一株被人精心呵护的水仙花,一向瘦削的脸蛋涨了不少肉,吃起东西来腮边一鼓一鼓,像是囤粮的小松鼠。他穿着一件霜白色月季暗纹长袄,下了马车后身旁的男人又给他披了件青莲绒的斗篷。 他看见那男人把江席玉圈进怀里,两人慢步走在热闹的街道。江席玉看起来很挑食,吃到什么不喜欢的食物就往身旁一递,那男人顺势接过来塞进自己口中,没有半分嫌弃。 他竟不知江席玉还有这样一副挑剔的样子。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江席玉从未对任何食物表露出过明显的厌恶或是喜爱。 两人走走停停,他看见江席玉转身进了布料店,挑了几匹柔软鲜亮的料子,就连他身边的男人也悉心感受着布料的舒适程度,骨节分明的大手在不同的布匹上摩挲着,最后在江席玉挑好的布料里悄悄塞了两匹粉红的。 出门后他们遇见一位卖拨浪鼓的老人家,江席玉拿起一个拨浪鼓轻轻转动,想必是在给腹中之子挑选出生后的玩具。他身旁衣着华贵的男人见状直接买下了小摊贩车上的所有拨浪鼓,被江席玉一记眼刀盯得不敢言语。但很快江席玉发现摊贩的腿脚不利索,冰天雪地的穿着薄薄的衣物卖拨浪鼓,心下不忍,最终没有阻拦男人掏钱的动作。 那男人像是早就料到江席玉不会阻挠他,挑眉得意道‘我就知道玉玉是最最心善之人’。随后身旁跟着的侍卫将几十个拨浪鼓用布包好,提着包裹跟在后面。 后来他们一起去了西楼用膳,男人细心为江席玉挑出鱼刺,将白嫩的鱼肚肉尽数夹到江席玉碗里。 宋母见儿子面色灰白的样子,有些不落忍。但事实就是事实,她也只能宋君瑾耳边道:“觉得难受就别看了。” 她去拉宋君瑾的衣袖,他站得挺直,岿然不动。 “娘亲早和你说过,他不是没有你就不行。桓王待他极好,听说两人还有早些年青梅竹马的情分。你也看到了,江席玉现在的日子过得比我还滋润,你又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以后娘亲不再阻拦你了,你若喜欢谁,不管男的女的,只管带来给我看,母亲一定好好待他。” “桓王给江席玉的你给不了,你知道他们成婚时的排场吗?皇帝娶亲也不过如此了!人家现在过得好好的,你别把自己走进死胡同,放下吧君瑾,无论怎样你都争不过桓王的……” 宋母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宋君瑾听着那声音,只觉得聒噪。 他侧出半个身子偷看江席玉,眼前一片苍茫,仿佛天地间只剩他们两人。 听说桓王娶亲的奢靡是就算现在在街边随便拉个孩童问话,他都能讲上两个时辰的程度。 满城的正红色,所有京城的权贵无一不去庆贺,江席玉风风光光出嫁,那些宋君瑾无法给他的,桓王轻而易举就能双手奉上。 宋君瑾,如果你真的娶了席玉,你能给他什么呢? 他这样问自己。 是京郊不值钱的篱笆屋,一个根本不接纳他的婆母,还是常年在边疆打仗随时可能牺牲的丈夫? 他什么都给不了江席玉,只能让他独守空房、蹉跎青春,生一个继承宋府荣耀的孩子,从小严苛待他,最后再把他送到战场——就像他自己。 他不想江席玉变成第二个宋母。 宋君瑾抬头望向小桃树,脑海里都是白日里江席玉腹部高耸的样子。 “冉儿,你在娘亲肚子里的时候,也是那样吗?” 那样乖巧,那样惹人心疼。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话,风吹过桃树,空气中传来花枝颤抖的哗啦声。 宋君瑾怔默片刻,视线凝在树上,目光沁出一抹柔和的光泽,淡淡的声线清越如远山,沾着丝丝牵挂。 “冉儿,爹爹为娘亲感到高兴。” 今日一见,虽不能说上半句话,但见这世上有人如此珍视他,爱慕他,宋君瑾还是为他欣喜。 ——只是这冗长的一生,想到与你再难相见,难免哽咽。 * 江席玉起了个大早,王府里的宾客进进出出、络绎不绝。他不喜这样吵闹的场合,只是今日所来之人皆是庆贺他有孕之喜,一想到他们都是来给腹中孩子送祝福的,江席玉也便没那么心烦了。 他漫步在长廊上,池塘里的水冻成了冰,看过去一片白茫茫。江席玉久久看着冰面,王府里的喧嚣似乎与他无关,安静时候的江席玉身上总有一种难以描述的风情,他不怎么爱笑,但骨子里似乎天然就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想让人费劲心力只为让他展露笑颜。那双看透一切的双眼盈盈水润,有情又无情,如同一滴透明的水珠,软软滴在男人干渴的心底。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年轻男人的声音,他像是站在江席玉身后已久,思虑后才开口。 “打扰,请问……” 江席玉转过身,抬眸看了那男人一眼。 年轻男人身着华丽,生得英气勃勃,冬夜寒星的瞳眸带着些许清澈,透着股不可抗拒的贵气。 只是江席玉转过身后,男人的话便直接噎在嘴里,他瞪大双眼打量着江席玉,在认出他后发出惊诧的声音。 “你!你你你,怎么是你?!” 相比之下江席玉倒是淡定多了,他也上下看了眼少年,随后慢吞吞开口:“我记得你。” 这下少年更惊慌了,他大步流星走向江席玉,略带紧张的询问道:“你怎么会在这?!”接着他又看了看江席玉价值不菲的衣物,看他怡然自得的在府内漫步,脑中顿时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测,唇瓣不自觉地颤动了几下,呆滞道:“你、你不要告诉我你是桓王妃!” 江席玉没接他的话,眼中闪着戏谑的光,轻笑道:“你之前送的玉佩我还留着。” 少年听了这话双眼一黑险些没晕过去,他急忙上前捂住江席玉的嘴,环顾四周确保无人后惊惧道:“嘘——你不要命了?!” 他没看见江席玉眼中藏着的笑意,只一昧的嘴里重复“完了完了我这回真的死定了!” “你在担心什么,是怕王爷知道咱们从前的事?” 江席玉清清淡淡的声音传来,少年不知他为何还能这么波澜不惊,喉结滑动了下,明明是寒冬腊月,可他感觉自己已经满头大汗了。 “我没开玩笑,这事要是被我小舅舅知道了他真的会要我的命!”少年声音压低,“你见过小舅舅发脾气的样子吗?他真的太可怕了,比皇帝舅舅还吓人!” 听到这话江席玉倒是愣了愣,“王爷是你舅舅?” “我母亲是端慧长公主,是皇外祖的第一个公主。皇外祖是登基后才与皇外祖母成亲的,他们二人生下了皇帝舅舅和小舅舅两个儿子,我母亲是皇外祖与贵妃生的,她大我两位舅舅十岁。” 其实若仔细看,眼前少年的眉眼确实与裴言澈有几分相像。 “你是担心王爷知晓你小小年纪去逛妓院,还是担心他知道那晚陪你的是我?” 江席玉眨了眨眼睛,状若无辜的问。 作者有话说: 玉玉:闲来无事,逗逗孩子:) 看了眼大家的评论,瑾瑾没有下线哇!!他们三个还没见面呢,我还没戳裴狗的心窝呢,怎么会让他下线!
第五十五章 【55】 “你是担心王爷知晓你小小年纪去逛妓院,还是担心他知道那晚陪你的是我?” 少年闻言吓得脸都白了,他原是在府中瞎逛,无意中看见江席玉的背影,觉得十分迷人,哪知那人一转过身竟是他以前在暗香阁玩乐的时候点过的妓子,现在又是他小舅舅的妻子,按规矩他得叫上一声舅母,方才那点心动全部插上翅膀飞走了。 其实江席玉也没别的想法,只是逗逗孩子罢了。 那还是在暗香阁的时候,某日他一人在房里睡觉,后半夜的时候屋里突然闯进一个少年,看着不过十八九岁,喝得满脸通红,嘴里嘟嘟囔囔不知说些什么,见床上惊醒的江席玉便一把扑了过来。 他看着像是与谁吵架了,一边急躁地扯开江席玉的衣服一边自言自语。 “都嫌我幼稚,做什么都不带我!我现在就要证明给你们看,我已经是大人了!” 说着扯开江席玉的腿,却在看见他的两套器官后愣在原地。他晕乎乎地抬头,在天旋地转间细细看着江席玉的脸,心道自己真是喝多了,床上的明明是个男人,可他竟在男人的身下看到了不属于他的雌性器官。 江席玉吓了一跳,连忙夹紧双腿,少年明显还想说些什么,只是酒劲上来,咣的一声躺床上睡着了。 天快亮的时候少年又吐了,哇哇的吐了一地,江席玉只能从床上爬起收拾屋。许是见他年龄与瑾瑾相当,江席玉最终还是拿起干净的手帕为他擦拭身上的秽物。 后来江席玉睡醒的时候少年已经走了,遗落的袜子昭显着少年酒醒后发现自己闯祸的慌张。桌上摆了一个钱袋子和一块上好的玉佩,显然少年是把自己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留给了他。 少年听了江席玉的话,一时无言,好半天才艰涩开口:“你一点都不怕小舅舅吗,要是他知道了,把我杀了可怎么办!” 江席玉安慰性的拍拍少年的肩,“你放心吧,他不会要了你的命。” 少年抬头看他,并没有觉得自己被安慰到,缓了好一会儿他开口问江席玉:“你怎么会进王府和我舅舅成亲啊?” 裴言澈大婚的时候他去寺庙看望出家的母亲,因此错过了婚礼。 “他帮我赎身了。” “我听他们说你和小舅舅小时候就认识啊?他失去记忆在外流浪的那些年,是你收留了他?” 江席玉点点头。 少年看他云淡风轻的样子,有些不解地皱起眉头。都说桓王夫妻感情甚好,可他看江席玉的样子,好像没有那么在乎他舅舅啊。不忌讳谈及自己落入风尘的经历,甚至主动说认出了自己,这不合常理啊!一般人若是遇到此事,巴不得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恨不能失忆才好,至少也得装作不认识的模样。 “你……是不是被我小舅舅强行接回府里的?” 少年试探性的问,见江席玉默不作声便当他默认了。他心里一阵嘀咕,想着被舅舅知道此事自己也得死,早死晚死都是死,莫不如在死之前做件好事,下辈子还能重新投胎到富贵人家。 “咳”,少年握拳咳嗽,凑到江席玉身边说:“要不要我救你出去?” 江席玉瞥了他一眼,少年立马大声说:“你别误会啊!我可不敢对你有什么其他想法,就是、就是看你被人强行接进来怪可怜的,想着要不要放你自由。” 江席玉没回答,只是反问了一句:“你今日是来做什么的?” “我?”少年思索几秒,“我是来贺王妃有孕之喜……”说到一半他突然噤了声,接着视线下移,这时才看见江席玉凸起的肚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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