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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白面孔因为巨大的痛苦而扭曲变形，泛红的眼眶蓄满了泪水，豆大的泪珠顺着男人瘦削的脸颊翻滚着坠落，滴在宋母的手上，儿子崩溃的面容好似一柄刀子一下下豁剐着她的心肺。 “是你和我，一起杀了这个孩子。”被压抑在心底的绝望和仇恨缓缓滋生出来，他的拳头攥得死死的，胸膛里发出惊心动魄的尖叫。 “我恨你，但我更恨我自己。” 面容苍白，胸口剧烈起伏，他看向母亲的眼眸刻满怨恨。 宋母眼前一片漆黑，良久，她重重地栽倒下去。她死命地捂住耳朵，试图抵挡外界带来的一切声音，但最终无法承受来自灵魂的重击，静默了两分钟，她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铺天盖地的痛苦好似将她整个人席卷，漫天的悔意像滚油一样把她的心烹了又烹，她从来没有此刻像这般崩溃。 宋母连滚带爬地挪到那棵小桃树旁，手足无措地抱着树干瘫倒在地，背对着她不敢面对的儿子，哭得撕心裂肺，无休无止。 “我的孙儿啊！我的孙孙啊——” 如果当初她没有一意孤行把江席玉送回妓院，临近三年，她的孙儿已经会喊祖母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去，变成一株没有灵魂的树。 她一下下捶打自己的胸口，心脏刺痛，像有谁在她心里撒了一把砂砾，又冷又硬的痛感滚过心间。 就在此时，院落里进来一个脚步匆匆的丫鬟。 她不敢瞧雪地上嚎叫的宋母，但要事又不得不说，只能硬着头皮小声道： “方才桓王府的管家送来请帖，说桓王妃有孕，诚邀京中权贵于五日后去府里庆贺。” 宋母的哭声戛然而止，她艰难抬头看向丫鬟手里捧着的喜帖，发出一声惨烈的尖叫后彻底晕死过去。 作者有话说： 爽吗各位，反正我写得是蛮爽哈哈哈哈哈 接下来的每一章都是这个调调
第五十三章 【53】 宋母一病就是三天，第二日的时候尤为严重，惊惧高热连床都下不了。只要一想起她未出世的孙儿，宋母的心肝就绞着疼。 丫鬟端来煮好的汤药，宋母靠在床头，身上盖了两层被子还是怕冷。她有气无力喝下苦涩的药汁，嘴角滴落几点漆黑，一旁守着的丫鬟连忙拿起手帕为她擦拭唇角。 “玉兰树可活了？” “回夫人，没有。” 丫鬟回答得颤颤巍巍，自少爷砍下树后夫人就招了不少懂得花草的匠人来府，企图把那株玉兰重新栽种好。可那些匠人见到被拦腰砍断的白玉兰只是摇头，宋母不信，叫人在府里令找了块地方把玉兰种上了。只是三天过去，玉兰的叶子大片掉落，就连枝杈也逐渐枯萎失去弹性，慢慢变得干枯。 “那个不孝子还在外面？” “少爷还守在庭院里，方才又下了场大雪，小厮送去的大氅他也没穿，饭也不曾用。” “废物！”宋母狠狠锤了下床，发出的声音嘶哑无力中透露着一股狠劲儿，“他是在跟谁置气？！这样的天还守在院子里是想把自己冻死不成！” 气急的声音憋在喉管里，胸腔炸开剧烈的咳嗽声，宋母趴在床边咳个不停，急得从小跟在身边伺候的嬷嬷忙上前拍打背部帮她顺气，“夫人这是何苦，您千万小心身子啊！” “去、帮我更衣……我非得叫醒这个没用的东西！”宋母边说边掀开被子，嘴里念叨个不停：“真以为自己是什么情圣，做出这幅样子糟践他老娘，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该把他生出来！在外打仗打得脑子都傻掉了，蠢态尽出白白让人看笑话，真以为别人没了他不行？！要死要活的一天，殊不知旁人早就攀了高枝连孩子都有了，还能看上他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 庭院里，宋君瑾坐在石凳上，每隔一会儿他便会起身为小桃树抖落干净树枝上的残雪——他生怕那小小枝丫会被积雪压弯。 “冉儿，爹爹以前在边境的时候，总会在梦里见到你和你娘亲。他看着我笑，怀里抱着个小小的你。我看不清你的脸，没想到你变成了会开花的小桃树。” 宋君瑾掸落肩头的雪，眼里充斥着柔情：“不过你现在的模样也很好看。” 冉这个字是江席玉还在篱笆屋的时候他们两人偶然想到的，宋君瑾很喜欢这个字，说以后若有了孩子小名就叫冉儿，男女皆可。 “宋君瑾！” 宋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看到儿子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她就来气，她上前扯着宋君瑾的手，语气强硬道：“跟我进屋。” 宋君瑾面无表情甩开她的手，声调没有起伏：“我只是想陪陪孩子，这样也惹得母亲不快吗？” 他转过身面向小桃树，嘴里喃喃着，不知是说给树听还是说给宋母听。 “等你再长大些，爹爹就带你搬出府。” 宋君瑾对只有宋母的家没什么眷恋，他现在唯一在乎的不过是宋府里这块能滋养桃树的土地。 宋母险些宋君瑾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晕，她抬头望向朝气蓬勃的小树，心里酸楚得厉害，索性移开了视线。 “君瑾，我知道你伤心，孩子没了我也难过。”说着宋母语气一滞，面上仍然是强势的模样，“但就算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还是会把江席玉送回去。” “宋家是将帅世家，你父亲、祖父乃至曾祖父，为了家国安稳驻守边疆，世代英勇清白，我不能眼睁睁看你就这样毁了宋家的名声。” “我身子底虚，只生了你这么一个儿子。我自知对你父亲有愧，于是对你格外严格。君瑾，母亲没有选择。” “你以为我愿意从小待你严苛，你以为我愿意把你年纪轻轻送到战场？可你若能去帮你父亲，他活下来的几率便能大一些。宋家一向子孙昌盛，可是这些年后继凋零，到你父亲这一脉只剩你一个了，我万不能看你娶个男妓入门污我家门。” “你有没有想过你娶了江席玉后你会面对什么，宋家会面对什么？你让我如何能在死后安心下去见你父亲？你长大了，凡事不可由着自己的性子。” 宋母由始至终都没有心疼过那个因为她而备受磨难的男妓，这些天的眼泪与哀伤，无一不是为了她那个没出世的小孙子。如果她早知江席玉有了身孕，她一定不会那么早将他送回去——至少在他产子之后。 桓王有本事，他可以为了迎娶一个人而为他想尽办法，为他寻得背景深厚的母家，为他求来皇上的赐婚，他权势滔天，谁敢在背后说他妻子的不是？ 可宋君瑾不行，他什么都没有。 他堵不住众人的嘴。 “你若现在收拾一番，”宋母欲言又止，但还是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母亲可以带你去见江席玉。” 只有让宋君瑾亲眼见过他才会死心。 宋君瑾难以置信的回头，灰扑扑的脸上缀着两个极为明亮的眼珠，好似回光返照一般，整个人瞬间活了过来。 “只是你见了他之后，莫要后悔。” * 即使这几日雪下得大，可街上倒比前段时间更热闹。雪停后的空气格外清新，街巷两旁店铺的门板被潮气浸润得油亮，铺子前的雪被蒸腾的热气熏化了，地面湿漉漉一片，铁器敲击声，面食店拍打面团声混在一起，声浪嘈杂，熙熙攘攘。 江席玉掀开车帘，鼻翼翕动闻着路旁包子的味道，好香。明明早上吃饱了才出门，一闻到这烟火气又开始饿了。 裴言澈倒是了解他，只一眼就看出江席玉这是馋了，于是叫停马车问他：“想吃什么馅的？” “玉米鲜肉。”江席玉吸吸鼻子，裴言澈买了包子，将他抱下马车。 “这一趟好吃的这么多，马车不方便，走走停停的，碍着人家的路。”裴言澈小心为江席玉紧了紧披风，又递给他一个手炉，“玉玉下来走一段，想吃什么就买。” 江席玉有孕6个多月，肚子虽然不大，但也明显耸起，就连披风都遮挡不住孕肚，随着他走路的动作不时冒个头。 “明日宴会的东西你都准备好了？” “差不多。明日你若嫌吵闹就直接在偏殿里躺着不用出来，我应付宾客就好，早膳午膳让小眠端进你屋中吃。” 江席玉嚼着手里的糖葫芦，酸酸甜甜甚是开胃，含糊不清道：“大家都是来府庆贺王妃有孕之喜，我不出现不好吧？” “我来招呼就好，没人敢有意见。”裴言澈满不在乎的说，要不是江席玉拦着，这样的喜事就该登榜宣告天下。 “我要去挑点布料给孩子缝几件小衣服。” “又缝？”裴言澈蹙眉，“裁缝店没有送制好的衣服送来吗，你亲自缝仔细伤眼。” “送了，但那些衣料太过华贵，我娘亲以前跟我说过，小孩子的衣服亲肤柔软即可，外面做的都是一样的。”说罢江席玉把手里吃了一口的炸黏糕递给裴言澈，“好腻，不吃了。” 裴言澈连忙接过炸黏糕，一口塞进嘴里，三两下就吃完了。 这样的日子总让他想起两人小时候去逛夜市，那时的他也是跟在江席玉身后，一口接一口吃着小少爷剩下的食物。这么多年过去，此情此景倒给裴言澈一种两人回到过去的错觉。 “嘶——”江席玉停住脚步，嘴里发出轻微的吸气声，双手不由得摸上腹部。 “怎么了玉玉？不舒服吗？哪里难受？”裴言澈慌张地揽着江席玉，急迫追问。 “没事，它踢我。”肚皮紧了两下，江席玉原地缓了一会儿，所幸胎动持续时间不长，不适感转瞬即逝。 裴言澈的双目骤然一深，微启的薄唇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调皮鬼。” 他伸手轻点江席玉的肚子，细碎的额发半掩着眉毛，一双眸深邃，眉宇之间透出一股子温和，为人父的喜悦浮现在唇角，裴言澈双手虚虚搭在江席玉的肚子上，不敢随意去摸。太医说过，月份大了之后抚摸孕肚不可用力，容易造成胎儿扭转，日后生产有伤母体。 裴言澈不时垂眸看向怀里的人，珍视至极。他搂着江席玉，一步一步慢慢行，脚步舒缓而沉稳，即使行穿于闹市，神情依然淡然，脸上毫无浮躁之色，似乎一切喧嚣都入不了他的眼眸，除了怀中的妻儿。 “午膳咱们就在外面吃吧，玉玉有什么想吃的吗，八宝鸭？” 江席玉报了几个菜名，他缓步走着，却在路口转弯的时候像感应到了什么一般猛然向身后看去。 巷口什么都没有，江席玉疑惑的收起目光，身体不自觉向裴言澈靠近。 是他的错觉吗？从下了马车开始，他就感觉身后像是跟了人，可回头却又什么都看不见。
第五十四章 【54】 这是宋君瑾第一次跟踪他人，小心翼翼、亦步亦趋。他寸步不离地守在江席玉身后，直至寒风打透了他的大衣，他才在一片漆黑的深夜失魂落魄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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