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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露却眉头紧蹙：“可咱们殿下乃是先帝皇子，做人男妻已是莫大的折辱，怎能服用坤君丸，为旁人生育子嗣呢？” 纯贵太嫔转着手中佛珠，倚在贵妃榻上略略阖眸：“他只有尽到了男妻的本分，相夫教子，才能消了陛下对他的疑心。这个道理，杞儿迟早要明白的。” 季延飞带扶卿在茶楼喝了热茶吃了点心，又带他去买了几件衣裳，随后去了城中最有名的酒楼用午膳。 扶卿性子柔，被季延飞哄了半日，渐渐与他熟络了，主动给他倒酒：“今日，多谢将军救命之恩。” “倚花倾君酒…”季延飞转着酒杯，忽然想起那日听旁人念起的打油诗，不由笑了笑，“扶卿公子，倚的是什么花？” 扶卿先是一怔，才想起这是坊间为他作的诗，耳根微微泛红：“是花台上的彼岸花，从前在长乐坊，每日酉时我都会去花台抚琴。” 季延飞觉得有趣：“彼岸花是什么花，我从未见过。” 扶卿缓缓道：“彼岸花，是一种传说曾生长在通往冥界玄虚之地的花。此花通体血红，花姿曼妙，长乐坊的嬷嬷觉得此花与红衣甚是相配，便叫人栽了彼岸花置于花台上，吸引宾客前来。” 季延飞手肘支在桌案上，托着腮听得极其认真：“红衣彼岸花，单是听起来就让人心驰神往，到底是在下没福气了。” 扶卿却摇了摇头：“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不是什么吉利东西。” “凡事皆有两面，我倒觉得此花寓意颇好。”季延飞见他不动筷，往他碗里夹了些菜，“彼岸花开开彼岸，三生石旁定三生，奈何桥边叹奈何。此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远比世人通透洒脱。” 扶卿颇为惊讶：“想不到季将军是如此性情之人。” 季延飞笑的一脸灿烂：“掉书袋罢了，我小时候总爱舞刀弄枪，我爹不许，非要摁着我念书。后来见我实在念不出什么来，便也放弃了要我做文官的念头，托人将我丢去南营，跟我说做不成武将不许归家。” 说起家里的事，季延飞的笑容更添几分发自内心的放松。扶卿不禁心生艳羡，低头不再看他：“你家人似乎对你很好。” 季延飞点点头：“是啊，我家中只有我一个儿子，又鲜少回家，爹娘确实疼的紧。等以后有机会回皇城，我带你去见见我爹娘。” 扶卿又抬起头，眉头轻蹙：“我？” “今早我对唐千说的那些话并非玩笑，我说要带走你，便就是要留你在身边。那日在城门外，我对你一见难忘，只不过那时你在淮王府，我总不好去向淮王要人。” 季延飞从未喜欢过什么人，更未曾对什么人表明过心迹。他这番话说的万分诚恳，脸却红了个透，显得他莽撞又纯情。 他这般真切，闹得扶卿也不好意思起来，双颊滚烫：“我…我只是长乐坊……” “我不在意这些。”季延飞没让他说下去，“我还知晓你在淮王殿下身边侍奉过，我若是介意，今日便不会救你。” 扶卿还是觉得有些突然，不知所措：“你是前朝四品将军，我身份卑贱…” “身份是给别人看的，我自会想法子许你一个新身份。”季延飞语速飞快，生怕扶卿拒绝他，“我在葑县有一处私宅，虽是小了些，但那处宅院没有其他人知晓，且葑县离江州大营很近，你住在那，我还能时常去看望你。” 扶卿从未想过要离开长乐坊，后来又以为自己能一直留在淮王府。事到如今，他真不知自己该去哪里，也不知往后要做些什么。 静默片刻，他终于在季延飞期待的目光中轻轻点了下头：“有劳季将军了。” 季延飞长舒一口气，喜笑颜开：“公子尽管放心好了，我会好好待你的。” 扶卿一张小脸红了又红：“将军快用饭吧。” 直到午时三刻，明临杞的腹痛才得以缓解，无意识地拽着叶序年的衣袖：“水…” 叶序年立刻坐起身，唤陵朝倒了热茶来，扶着明临杞靠在自己身上，接过茶盏喂他喝水：“殿下，你怎么样？” 明临杞小口小口地喝完了茶，虚弱地枕在他肩上：“好些了，不必担忧。” 叶序年让内侍都退了出去，搂紧了明临杞，眼眶红肿似是哭过：“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那药会令你这般痛苦，我若是知道，绝不会让你吃的。” 明临杞疲惫的紧，轻拍了拍他的手臂：“本王虽看你不惯，却也知道你不会伤害本王。” “九哥哥…”叶序年还在后怕，心疼如刀绞，“我们以后好好过，好不好？” 明临杞没答应也没拒绝，在这件事上他给不了叶序年任何回应，沉默着闭上了眼。 叶序年下巴蹭着他的额发：“九哥哥，你不要睡。” “叶序年，你哭的本王头疼。”明临杞从衣袖里拿出一方帕子递给他，“本王已无事了，你还有军务在身，快去吧。” 叶序年吸了吸鼻子：“我想陪着你。” 明临杞不胜其烦，抬头看了他一眼，干脆与他谈起公事：“南岷为何突然发生动乱？” 听他问起，叶序年正了神色：“我与周良将军和沈逢将军一路探查至滁粤，发现滁粤城门大开，疑是滁粤总兵顾彦放了水寇出城，致使其祸乱南岷。” “顾彦？”明临杞拧眉，也觉得这姓氏有些蹊跷，“你可知此人是何来历？” 叶序年将唐千打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明临杞越听越觉得奇怪，皱着眉思索了许久，恍然想起了皇城中多年前的某位顾氏侯爷：“莫非是延永侯？可是……” 旧事一下子涌入脑海，想到叶序年与云家的关系，明临杞后知后觉此事不该说，忙住了嘴。可叶序年那肯就此作罢，追问道：“什么延永侯？九哥哥，你一定知道什么是不是？” 明临杞别过头去：“本王那时也不过五六岁孩童，记的并不清楚，你莫要再问了。” 叶序年凑到他面前，满脸委屈：“真的不可以告诉我吗？” 于是明临杞又闭上眼，眼不见为净：“不可以。” “那我回皇城问我爹娘好了。”叶序年坐直身子，轻轻拨弄了下明临杞的耳垂，“殿下，你好好在家等着我，下月我便来上门入赘。”
第16章 红枫之约 从雅月轩出来，唐千才将季延飞带走扶卿一事告诉了叶序年，叶序年气的跳脚：“他把那厮带走做甚，明摆着要与我对着干？” “将军息怒，季将军兴许是真的喜欢也说不准。”唐千也觉得自己的解释太过苍白，“要不，属下去将人带回来？” 叶序年深吸一口气：“罢了，我亲自去寻他。” 然而叶序年寻遍洛都也没找到季延飞，问了还守在城外的骁骑营士兵才知道季延飞午后就出了城，去向不明。 唐千苦着脸看向叶序年：“将军，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叶序年调转马头，神色微凝：“既然如此，扶卿之事日后再说，我们先回皇城。南岷绝不只是水寇作乱这般简单，此事或将牵扯朝臣，唐千，你即刻发一封密函给兵部鸿大人，请他务必在早朝时将此事禀报给陛下。” “是。”唐千应下，又担忧道，“可是，咱们现在回皇城，来回少说也要二十多日，您和淮王殿下婚期将近，不如缓些日子再回吧。” 叶序年摇了摇头，策马向北边赶路：“不可，叶家家训，无论何时皆以国事为先。就算我真的赶不回来，殿下是顾全大局心怀天下之人，定然不会怪罪。” 话虽如此，可唐千却知道自家主子盼着与淮王成亲盼了多久，还欲再劝：“此事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属下去寻小季将军一同回皇城探查便是，将军还是留下来吧。” 叶序年依旧不应：“延飞必须留下来守洛都，只有他在这里我才能安心。廪州和滦州如何了？” 唐千回道：“温将军带了辎重营千余士兵在滦州城中安定流民，周将军回了廪州驻守。那起匪寇自从败退廪州后就不见了踪迹，沈将军带斥候营百人去搜寻了。” “百人？”叶序年脸色骤变，猛地勒住马缰，“我并未命沈逢追敌，他为何不报？” 唐千也跟着勒了马：“属下不知，沈将军许是有自己的考量。” “军中人人都有自己的考量，还要本将军做什么？”叶序年眉目冷鸷，“你现在去廪州，告诉周良务必派人把沈逢找回来。等廪州事了，你回洛都等我就是。” 叶序年说完不再等唐千回应，马鞭一甩，不消片刻就不见了踪迹。 葑县离洛都有三四日路程，但季延飞念及扶卿身子娇柔，又不曾骑过马，是以放缓了速度，走走停停，七日才到了葑县。 即便如此，扶卿的腿还是被磨破了皮。季延飞带他去了那处私宅，伸手将人抱下马却没再松手。 扶卿从未被人这样抱过，有些不自在：“季将军，放我下来吧。” “你这般轻，该好好养一养身体。”季延飞装没听见他的请求，抱着他进了院子。 这处宅院偏僻，门外小巷鲜少有人经过，大门的牌匾上写着“红枫榭”。宅院确实不算大，只有一个主院两个偏院，可修建的却十分清雅，小桥流水，青翠竹林，亭台花廊，无一不昭示着主人心之所向的淡泊宁静。 扶卿一时间不禁看呆了，原来一介武将，心中竟也会有这般天地。 季延飞看出他的想法，解释道：“此地原本是我想着给自己养老用的，万一哪日我不幸伤残，总也有个去处，不至于在家给爹娘添麻烦。” 扶卿抬头看着他，良久才小声说道：“季将军骁勇善战，心地纯良，理应得上天眷顾，不会有那一日的。” 季延飞闻言情不自禁地笑起来：“公子的嘴好甜，可从未有人这般哄过我。” 他抱着扶卿进了主屋，将人放在软榻上，又翻箱倒柜地找了伤药出来。扶卿瞧他伸手要掀自己的衣摆，连忙缩了身子：“我自己来就好。” 见他有所抗拒，季延飞也不强求，将药膏放在了床头：“那你记得涂，一日三次，按时上药才好的快。” 扶卿颔首应下，季延飞又道：“我已想好了你的身份，往后若是有人问起，我便说你是南岷一户富贵人家的公子，遭遇动乱时与家人离散，被我救了回来，如此可好？” “富贵人家的公子……”扶卿拧着眉思索，喃喃道，“我不通文墨，只怕装不像吧？” 季延飞觉得他这副认真模样甚是可爱，抬手抚平他的眉心：“谁要你装的像了，不过是个对外的说辞罢了。至于姓名，就取我名同音作颜姓，名字不若你自己来想？” 扶卿微愣：“我没念过书，也想不出什么好名…既是新岁严冬得遇将军，不如就叫颜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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