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听着,凌苍的脸色变得极难看。 “一个坛子你就信了,我马上出去弄七八个。”琼花轻嗤。 “不会错的,里面还有大哥走前娘缝的平安符。”眼泪转了几转,强忍着没流出来:“都盼着……想不到早就死了。” 凌苍僵立了半晌,走近古景之身前:“你大哥叫什么名字。” “古昀青。”终于有一滴泪突破禁制坠落地面,砸起了一缕微尘。 “你们长得很像?” “你怎么知道。”古景之意外的抬起头:“玉世兄见过我大哥?” 果然。 一时间心潮翻涌,凌苍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懂了云沐为什么明明控制了局面,却放弃诛敌的机会,反替对方解了毒。 那是他唯一的,不堪触碰的软肋。 然后,真个落入了仇人掌中。 凌苍根本不敢猜测此刻的情况,一想到他可能被凌虐羞辱,几乎心神欲裂…… “你知不知道玉坛是谁送去?谁能在邪教中枢起出骸骨,又不远万里送回古家。”难以言喻的苦涩溢满了胸膛,苍凉的命运如一张灰色巨网,缠缚着挣扎的众生,每个人都逃不开。 凌苍俯下身,平视着一脸茫然的少年,惨然涩笑。 “是你今晨制住了带走的人。” 被带走的云沐只觉得虚软,身上仍然没有一丝力气,甚至推不开无礼的手,好在没关系,死亡的青黑从碰过他的地方蔓延至心口,夺去了放肆者的性命,那些人一个个倒下去,扭曲的面孔恐怖至极。 耳端有模糊的叫喊咒骂,有人用厚布缠住了手,把他丢进一驾马车。 颠簸了一阵,被昏头昏脑的甩入一个冷硬的地方,随着一声钝响,转入了完全的黑暗。 一片漆黑中试着摸了摸,震耳的敲击声和沙沙的细响先后响起,他几乎要笑出来。 这样的结局,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教王死了,雪谦也回了家,至于娘,那个人应该会找个地方帮他好好安葬。 那么,这样的下场也没什么不好。 他默默的闭上眼。 “纵然爹不在也不许你恣意妄为,没有我的令符,你没资格动用紧急时期才能使用的暗卫。”玉承庭依然光火。 “不用全部了,三分之一的暗属就够了。”凌苍冷静至极。 “那也不是小事,等爹回来再做安排。” “来不及了。”凌苍的声音很低:“算我求你,所有的责任我一并承担。” “你真为了一个魔头不顾一切?连自己的家也不放在心上?”玉承庭看着弟弟坚毅如铁的眸色,失望又痛心。 “他是被离郡王世子擒去的,为什么得罪的大哥难道不清楚?玉家一直秉持的就是这样的江湖道义?” “你这一动,玉家与厉锋那样的邪教扯上关系,便是声名全毁。” “届时就说我盗用了令牌,请爹将我逐出家门。”他已预想好对策,“这样可保家声清白。” “你!”玉承庭委实说不出话。 凌苍擘手夺过令牌就走,玉承庭立即跟了上去。 “大哥!” “我跟你一起去,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发疯。”玉承庭气极的低咒。“明成留在家里看顾。” 听到后一句,正欲随之奔出的玉明成垮下了脸。 短时间内启用玉家长期伏在姑苏的势力殊非易事,不曾惊动驻留的客人,一重重消息迅速传递,如庞大的节点陆续探动,最终收缩为一支惊人的力量,依照指令调动分明,井然有序。 待一切部署完成已是乌云四合,山影沉沉,夏日里暴烈的急雨飘摇将至,闷得透不过气。 路上的行人急着赶回家,远空隐隐有雷声滚滚,行商的摊贩忙碌的收起物件聚拢一处,提前结束了一天的营生。 四骑在大街上狂奔,飞纵过街巷石桥,急急赶往目的地,一辆马车从后方追上来紧随急驰,玉承庭望了一眼缓下了缰绳。 “林世叔有事?” 车内探出一张严肃的脸,已无平日的笑容。 “我与穆小公子有数面之缘,今日闻其遭逢意外,无法袖手旁观,或可助一臂之力。” “此乃玉家私事,不敢有劳林世叔。”玉承庭在马上拱手,客气的婉拒。 “勿作客套之言,在下有非去不可之缘由,不论今日发生何事,玉某定然守口如瓶,誓不让外人得知,如违此言天人共弃。” 林御仁说得极其郑重,玉承庭亦不禁动容:“不瞒林世叔,此事牵涉至离郡王世子,非同小可,玉兄还是不趟这淌浑水的好。” “离郡王……呵,我虽不才却也不惧些许伎俩,此时救人如救火,不必多言。” 林御仁言辞恳切,句句入理,玉承庭正待砌词推脱,对方再度开言。 “我曾闻离郡王的秘要,说不定可挟之放人,务必相信在下之诚,若能稍减干戈也算报玉家厚待之情。” 最后一句令玉承庭动了心,思量再三,叹了一声。 “林世叔古道热肠,玉家铭记于心,请吧。” ◇ 第八十八章 心乱 宋长鸣携幼子离了行宫,只剩下宋鸣管事。 求见世子并不难,在姑苏亮出玉家的名号,纵然是郡王也不得小视,何况是曾经交手的宋鸣。 身份尊贵的世子好整以暇的在山间茶亭品茗闲谈,见着众人来起身相迎,不着痕迹的扫过每一个人,一旁的艾尔肯眼光微动,心底禁不住暗讶。 “玉家两位公子忽然到访必有要事,可否明示?”宋鸣对凌苍的眼神极敏感,抛掉了虚辞直问。 “请世子恕在下鲁莽,此来是向世子要一个人。”与过去随在云沐身后的沉默截然相反,此刻的凌苍俊颜冰寒,目现煞气,如一把亟待出鞘饮血的利剑锋芒毕露。 “要人?”宋鸣用笑容掩饰起悚意,很快发现这并不合适,凌苍敌意更深,杀气几近侵体而来。“不知我这里有什么人是玉三公子想要的。” “温宿国公主莱丽。” 艾尔肯立时错愕。 宋鸣想好一阵,隐约忆起有这么个人。 “艾尔肯,这人是不是赏给了神龙帮的王进?” “不错。” “三公子未免太过无礼。”宋鸣沉下脸,“不说你来势汹汹言语放肆,单凭莱丽是我们的人,便不可能凭一词擅自索人,你将离郡王府的声名置于何地。” “我今日要定了他,世子答应自是最好。”没有委婉虚词的耐心,凌苍言辞僵冷,毫无转寰之地:“不答应在下唯有得罪。” 宋鸣未料到对方如此无礼,怒极反笑:“你待如何,凭玉家之力扫平这郡行宫?” 几句话间冲突至此,艾尔肯惊疑不定。 凌苍没有再说,绽出一个冷笑,食指放入齿间打了声唿哨,哨音异常古怪,如一只折翅的鸟被扼住了喉咙,尖利而不详,连响三声,山壁间重重回荡未绝,黯如幽夜的山涧忽然亮起了火光。 火光一现即隐,仿佛有人在远处晃亮了火折。 一点微明本不足道,但连绵不绝的微光不断闪现,汇成了一片星海,足以令见者目瞪口呆。 数不清的光点一现即隐,展示出的数量却足以使人窒息,黑暗中不知伏了多少人,静静的等待一个指令。 艾尔肯只觉头皮发麻,宋鸣也僵住了。 “在下唯有一个请求,请世子交出莱丽公主。”凌苍的声音镇定逾恒,也因无波而益加可怕。 “你仗势逼人,当知今日所为的后果。”意气横梗,宋鸣反而更加强硬。 “世子若再坚持,未必能看到后果。”毫不在意威胁,凌苍语出如冰。 针锋相对的场面僵持不下,宋鸣脸色铁青,阴晴不定,素来心高气傲贵为世子,何曾被人如此要挟,险些要冲口一拼。 一直在后方的林御仁踏前一步,趋近说了句话,离得极近的众人尽未听见,显是用了传音入密一类的功夫。 仅一句话,宋鸣瞬间震愕,异常惊诧,在林御仁身上打量了许久,突然松了口:“既然三公子执意索要,定然事出有因,我可以答应你,但要知道理由。” 宋鸣的猝然软化令玉承庭松了一口气,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与郡王府正面冲突皆非善了之局,能避免自是最好。 见宋鸣示意随侍传唤莱丽,玉承庭替弟弟道出情由。 “莱丽公主于今晨着人劫走了穆公子,”不忘自觉的续上另半句:“恰逢穆公子身体不适,暂时失了武功。” 宋鸣的神色难以形容,全然无法置信。 “莱丽?”那个徒有容貌的幼稚公主?擒到了…… “堂堂雪尊使被她掳走,怎么可能!”该不会是虚言搪塞,心有所想,眼中已流出不信之意。 “偶然的巧合。”玉承庭禁不住苦笑:“若非证据确凿,我们也不会出此下策。”完全是逼上梁山。 说话间莱丽被侍卫带了过来,妙目扫过场中诸人,望见凌苍的一刹突然亮起来,玉容雪白。 “你……记不记得我?”美丽的公主娇躯轻颤,足以激起男人的保护欲:“两年前,温宿国,你放过了我……” 不等说完,纤颈被修长的手扼住,冰冷的双眼全无感情,一味急切的逼问:“古景之今天早上交给你的人在哪。” “唔——”莱丽拼命拉扯,却挣不开那只残忍的手。 忽然一松,空气终于涌进了肺。 “他在哪。” “我不会告诉你的。”珍珠般的泪从眼眶落下,在衣襟上跌了个粉碎:“他是魔鬼!该死的魔鬼!” 艾尔肯望着眼前的一切,脑中乱成了一团。 “他——在——哪!”控制杀意变得异常困难。 纤细的脖子上出现了指印,所有人等着他吐出话语,喘息了半晌,莱丽泪落如雨,委屈而怨恨:“我要他死,他杀了父王,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该和他在一起。” 其余的倒也罢了,这句玉承庭实在是心有戚戚。 “你把他怎样了!” 每过一刻就多一分焦灼恐惧,平日的冷静理智化为乌有,一想到迦夜或许……凌苍几近失控,险些生生掐死了手中的人。 艾尔肯突然省起,蓦的脱口:“莫非你真的用了那个方法!” 对上杀气十足的眼,艾尔肯急急解释。 “今天莱丽问过有什么让人死得痛苦的方法,我没想过是因为这个,告诉他……”稍一犹豫,转向了莱丽:“你把他埋在哪。” “埋了?!”众人一齐惊叫起来,连宋鸣都骇然变色。 所有的思维瞬间凝固,凌苍甚至忘了指下还扼着一个人,断断续续的听着艾尔肯的解释。 “温宿国主有种喜好的方式,将活人钉进棺材埋入地下,让对方在绝望黑暗中挣扎窒闷而死,过一日再挖开来欣赏……”
97 首页 上一页 61 62 63 64 65 6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