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瑜明紧张咽了口唾沫,极力为此事找补,道:“只是宫宴而已,应当不至于如此。” 谢深玄挑眉:“他今日可还未归家。” “呃……此事大概……”赵瑜明想了想昨日皇上在宫宴上的吩咐,隐约记起了一些,便急忙道,“皇上说要大宴三日,好像是令诸大人留在玄影卫内暂住了,玄影卫离宫中较近——” 谢深玄:“他还要大宴三日?!” 赵瑜明:“……” 赵瑜明觉得自己又说错话了。 谢深玄:“连陪三日酒?” 赵瑜明:“呃……这个这个……” 谢深玄:“哈哈,这玄影卫,真有意思。” - 赵瑜明与裴麟疯狂交换了数次眼神,最后还是赵瑜明先鼓足勇气开了口,说:“此事其实怪不了皇上,这应当是西域使臣的要求。” 谢深玄反问他:“西域使臣能管得到我朝宫中大宴?” 赵瑜明:“他……他们毕竟与诸大人多年相识,那是老友团聚,热情一些,倒也很正常。” 谢深玄直接挑眉去看裴麟,问:“诸野在西域有这么多朋友?” 依他对诸野的认识,就诸野这性子,能有几个交心好友?他在京中玄影卫内待了这么多年,至今唐练看诸野的神色间还满是敬畏,出于私情帮忙为诸野办些事可以,替诸野抗下几件事应当也没什么问题,可关系好到要诸野陪着他们喝酒?裴封河只怕都没这兴趣,大宴喝酒时非要找诸野这等一声不吭的木桩子拄在边上毁兴致。 裴麟显得很是紧张,他本就不太会说谎,谢深玄平日对他这么好,他更不想对谢深玄说谎,支吾嗫嚅了许久,最后也只能勉强道:“是个几个番部的骑将——” 谢深玄:“说实话。” 裴麟:“没有,一个都没有。” 谢深玄:“……” “诸大哥在军中也不怎么与人来往,他至多只能和我大哥多说几句话。”裴麟紧张咽下一口唾沫,道,“那大多还是在诸大哥养伤的时候,他没办法走开,我大哥才能死命拉着诸大哥念叨。” “我……我哥比较爱操心。”裴麟越说越觉得紧张,“他有些话多,诸大哥要是能走开,一般是不会理我哥的。” 谢深玄却蹙眉,他听裴麟的意思,那便是说诸野在军中时,大约受过许多次能令他行动不便的重伤,他再想起那几年诸野给他写来的信,信中永远只有平安勿念二字,诸野无论出了什么事,好像都绝不愿在信中告诉他。 谢深玄果真被此事转开了对那宫宴醉酒的注意,他稍稍想了片刻,倒还回眸瞥了一眼一旁正竖着耳朵好奇听他二人交谈的赵瑜明,虽心知此事与裴封河有关联,他若是问出了口,赵瑜明很可能会将此事写信告诉裴封河,而裴封河又实在是个多事之人…… 可他本不该计较此事,毕竟到了最后,这事总得令裴封河知晓,今年裴封河这赌局当然得赢,他根本不需拖延避讳,既然想要弄清诸野当年之事,倒不如趁着此刻,干脆一股脑问了再说。 谢深玄蹙眉问:“诸野在边军时,受过很多伤?” 裴麟:“啊?您不知道?” 谢深玄只好说:“当年书信不畅——” 裴麟:“害,哪里书信不畅,我哥说了,诸大哥就是报喜不报忧。” 谢深玄:“……” 裴麟又道:“所以这种时候,我哥都会主动帮他写。” 谢深玄:“……” 不对,裴封河主动帮诸野写? 那他收裴封河寄来的信时,怎么从不曾见裴封河提过这种事? “大多都寄给谢伯父了。”赵瑜明清了清嗓子,说,“谢伯父应当也同你说过一些吧。” 谢深玄:“……” 那时候先帝已在此处定都,谢深玄父亲因此入京,而他与母亲兄姐倒还住在江州,江州距京便有不少路途,父亲虽时常给母亲写信,可给他与二位兄姐的信便要少上一些,其中的确是提过几次诸野或许受了伤的,可具体情况如何,他父亲大约是不希望他担心,便避重就轻,总是含混盖过此事,从不细致言明。 谢深玄不由便想,看来今日他是非得去玄影卫一趟不可了。 他有许多事想要去问诸野,不论是书信,还是在长宁军中的旧伤,这些年来,他好像错过了许多事,若如今还要拖着不去弄清,倒不知还要再错过多少年。 他已下定了决心,又知昨夜宫中无事,诸野应当没有受伤,这早上剩下的时刻,他便已没了先前心神不定的慌乱,待到午休时,他便直接令小宋去备了车马,他要亲自去玄影卫内看一看。 这马车一路到了玄影卫外,谢深玄下了马车,先吸了口气,平定心神,尽量忍住心中微愠的怒意,只想他毕竟也不知诸野昨夜宫宴到底是不是喝醉了,他得先看看情况,若是真醉得不能回家了,那他再骂皇上也不迟。 玄影卫外照旧站着两名玄影卫,是谢深玄未曾见过的面孔,那两人倒是都认识他,脑袋上一致飘着「该死的谢深玄」六个大字,看着他的目光也略有些不知所措,谢深玄正要上前,其中一人伸手拦住他,道:“谢大人,您来此处,是有何要事吗?” 玄影卫毕竟不同于其余官署,其余官衙的官员来此大多都是要事先通报的,更不用说谢深玄已被皇帝罚去了太学,虽还留着原本的官职,可太学之事与玄影卫全无关联,哪怕谢深玄心中憋气,却也还能极其理智地想一想,此人拦着他,是恪尽职守,其余人来此需要通报,那他也该照着这流程,让此人进去通报一声。 谢深玄便道:“我找你们诸大人。” “找诸大人?”那玄影卫一怔,问,“可是有什么公事吗?” 谢深玄:“……没有。” 说完这句话,谢深玄方才觉得自己大约真是受了兄长蛊惑后丢了脑子,今日直接跑来玄影卫找人的行径未免有些太过冲动,来此之前,竟从未想过自己有可能会被拦在门外这件事。 太学内有午休,那是学生与先生们要休息吃饭,可玄影卫不一样,玄影卫轮值便是一整日,他们是没有午休的说法的,那也就是说,若诸野在玄影卫,此时就是诸野上值的时候,谢深玄来找他本是私事,实在有些不妥,与他以往骂过的那些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近来他好像不知不觉便有了另一套行事准则,只在涉及诸野时便会再三打破自己的原则,这感觉古怪,他觉得自己不该如此去做,可看看眼前玄影卫的大门,他都已经到此处了,若见不到诸野就回去,他自己大概也不能接受此事。 谢深玄只好深吸了口气,却已没有了一开始的理直气壮,道:“我寻你们指挥使有些私事,可否劳烦转告一声,应当是花不了多少时间的。” 他就看看诸野昨夜到底是不是被灌醉了,好决定接下来要不要骂皇帝,这的确花不了多少时间,两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应当没有什么关系。 可那玄影卫竟然还是有些犹豫,像是不知该不该将谢深玄放进去,迟疑许久,还是忍不住道:“诸大人曾说过,不许无关之人随便进出……” 谢深玄:“……” 小宋:“……” 一旁的小宋,猛地倒抽了一口气。 他在后疯狂朝此人打眼色,让他知趣一些,赶紧让谢深玄进去。 什么无关之人,这是无关之人吗?!若是现在不放,待诸野稍后知道了,那才真的是要出事啊! 可小宋再定睛一看,心中忽而一跳,觉得有些不好,他怎么忘记了,玄影卫内,对谢深玄本就有好几种意见,而眼前这两名玄影卫,分明都是不太喜欢谢深玄那一派的。 玄影卫奉命监察百官,几乎知晓朝中一切官员的秘密,而诸野对自己的恋慕之意又重不加掩饰,大家都知道他对谢深玄有好感,却也有人觉得谢深玄实在惹人生厌,写过那么多弹劾诸野的折子,想想就是坏人,无论如何也配不上指挥使。 小宋很希望有情人早成眷属,可眼下这希望也许便要毁在此刻,他绝不能容许此事发生,急匆匆便开口,道:“只是见一面,很快的!” 他一边说话,一边竭力同对方暗示此事紧迫,甚至还同那人打了玄影卫内流通的暗语,可对方仍是迟疑,犹豫道:“可今日早会时……唐大人还特意说过,绝不能让无关之人随意进入玄影卫。” 谢深玄:“……” 谢深玄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他显然说不出请此人通融之类的话语,他也明白此人有多为难,毕竟本来就是他做了不合时宜之事,这是他的错,不过还好,他进不去,但小宋应该可以,让小宋进去带句话便是,实在不行,也可以令门外这两名玄影卫同诸野说一声,他今日来过了,有事想要问诸野,诸野不能见他,可这几日诸野总该要回谢府休息,他可以等到那时候再同诸野谈。 谢深玄道:“那劳烦你与诸指挥使通报一声,就说——” 边上忽而凑过一名金发碧眼的胡人,眨着大眼睛看向正在此处聚集交谈的几人,道:“哦!中原的兄长!泥闷嚎!” 谢深玄:“……” “窝找诸大人。”那胡人可未曾注意此处气氛有异,只是咧开嘴笑得极为灿烂,道,“是他邀请窝过来玩哒。” 两名守门的玄影卫不由一愣,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问:“是罗伦茨大人吧?” 胡人用力点头,道:“队,是窝,哈哈!” 那名玄影卫略微后退一步,对此人行了礼,给他让出一条路来,道:“您请进吧,诸大人此刻应当在书房。” 谢深玄:“……” 小宋:“……” 谢深玄:“哈哈,无关人等,不得入内。” 小宋:“……” 完了。 小宋看向惨淡的天空。 他总觉得,今日玄影卫内,大概有人是要完了。
第149章 宿醉 谢深玄微微挑眉, 先看向那边上金发碧眼的胡人。 京中各国的胡族并不算少,他早已见得多了,这副模样并不怎么引人注目, 可他看着胡人身上衣物,所用衣料均是上好, 这身衣服便值千金, 这显然不是普通胡族, 而将玄影卫与胡人联系到一块,他如今便只能想起一件事。 眼前这胡人,该不会便是昨日宫宴上的西域使臣吧? 罗伦茨倒还没注意到一旁神色阴沉的谢深玄, 他看起来心情正好,又是天生自来熟的性子, 那玄影卫方同他说过一句话,他便自行叽里咕噜冒出了一堆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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