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歌一笑,说道:“当然可以,我给你讲洛阳城的故事吧,你会喜欢的。” 是夜,兰陵阁灯火熹微,令歌陪着兰安睡在床上,他一边轻拍兰安的脊背,一边为兰安讲睡前故事。 许久之后,兰安在令歌的怀中沉睡过去,令歌见状,也不再讲述故事,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兰安,目光万分柔和。 他从怀中取出湫龙交给自己的长命锁,并缓缓地将其戴在兰安的脖颈上。 “安儿,你的出生和姓名都是为了救赎我,这对于你来说太不公平。”令歌低声细语地说着,他轻抚着兰安的发丝,将怀中的兰安更紧地抱住。 “如今,我把祝福归还于你,希望从此以后,你的一生可以平安顺遂……” 令歌闭上双眼,与兰安互相依偎着,在漫漫长夜里,感受着彼此带来的温暖。 天色大亮时,兰安睡眼朦胧地睁开双眼,发现令歌已经离去。他坐起身来,四处张望寻找令歌的身影。 正当兰安失落之际,他发现自己的脖颈上多出一把长命锁,他轻抚着,发现上面仍有余温。 “爹爹……” 长安城中,旭日东升,令歌身穿月白深衣,背负长剑,独自一人牵着雪君走在人群之中。 来到城门处时,他停下脚步,看着眼前之景,惘然片刻,随后唇边浮现笑意。 在他的眼前,有一位身穿月牙白衣裳的男子,衣摆上有墨竹飘扬,腰系玉白长箫,暖阳之中,悠然自在。 男子一手牵着黑马,一手拿着一串晶莹透亮的糖葫芦,他朝着令歌走来,将手中的糖葫芦递到令歌的面前。 看着面前的糖葫芦,令歌不免一愣,须臾,他接过糖葫芦,恍惚间,他想起当年塞外初遇的那一刻。 原来,近十年的光阴就在这么简单的动作之间,弹指即过,一去不回。 “方才走的时候,我听耿善和周玉对我说,阿楷你来城门这边等我,原来你是提前过来买糖葫芦了。” 令楷含笑回应道:“娘和洛伯嘱咐我,这次在路上要好好地照顾你,我自然得上心,投你所好。” 令歌吃了一颗糖葫芦,牵着雪君继续往前走去,令楷见状也含笑跟上,走上几步之后,令歌停下脚步,将糖葫芦递到令楷的嘴边,说道:“你也吃。” “多谢令歌的好意。”令楷笑着咬下一颗糖葫芦,“这糖葫芦还是这么酸甜可口。” 看着令楷的笑颜,令歌深深一笑,说道:“的确,我们走吧。” 话音刚落,令楷便搂住令歌的肩膀,一同往城门外走去,踏上前方未知的道路。 出城之后,两人骑上各自的马并肩而行。 令歌轻抚着雪君的鬃毛,说道:“这几年,雪君陪着我走南闯北,消瘦不少,等这次尘埃落定,我打算让它好好地休息了。” “如此甚好,我们都应该好好地休息了。”令楷回应道,他垂眸看着墨宝,又道:“原以为墨宝这些年养尊处优惯了,没想到今日带它出来倒是精神饱满,兴许是看见雪君的缘故。” 令歌颔首轻笑,目光落在令楷腰身的鸣春上,不等他开口说话,令楷已经会意,取下鸣春,开始吹奏。 箫声悠然动听,飘荡在天地之间,吸引着四周所有人的耳朵,他们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皆沉醉在箫声之中,欣赏地看着吹奏箫声的男子。 看着身边闭眼吹奏的令楷,令歌欣然含笑,他的眼眶里不知不觉间涌上泪水,仿佛回到多年前一般。令楷的一举一动,皆牵引着他的灵魂和思绪,在风中,在曲中,无拘无束地飘游着,享受着美好。 虽然时间地点皆已改变,但是人物依旧是他们彼此,更庆幸还是他们彼此,令歌由衷地感激着这一刻。 一路上,晴空万里时,他们欣赏山水风光,呼吸着久违的自由气息;小雨淅淅时,他们撑着伞在雨中缓缓行走,如诗如画;偶遇倾盆大雨,他们则躲在一切可以避雨的地方,静静地听着大雨落下。 一日,令歌牵着雪君立在瀑布之前,看着流水逝去,出神不已。 “令歌。” 令歌回过神,发现自己的头上被人从身后戴上东西,他取下来一看,发现是一个花环。 看着精致鲜艳的花环,令歌赞叹道:“阿楷编织花环的手法愈发娴熟了。” 令楷笑道:“令歌谬赞,不过始终不及令歌你的手法。” 令歌颔首一笑,朝着花丛边走去,少顷,他编织出一个花环,回到令楷的面前,替令楷戴上。 只听令歌歉然地说道:“阿楷,今日是你的生辰,实在抱歉,我来不及准备礼物,等到了前面的县城,我再补给你。” “无妨。”令楷牵住面前令歌的手,他走上前,轻嗅着令歌头顶的花环,“你能回到我的身边,比什么礼物都珍贵。今日,我头顶的花环就当礼物了,在我的心里,它永远不会枯萎。” 令歌微笑,他伸出手拥抱住令楷,说道:“阿楷,你永远在我的心里,永远……” 一个月之后,永治三年,七月初六。 初秋时节,青岩山漫山遍野仍是青绿一片,偶有秋风掠过,落叶飘零,点缀在鲜有人迹的官道之上。 黄昏之时,令歌和令楷来到青岩山山脚的客栈,客栈内光线朦胧,掌柜看清是他们前来,当即上前迎接。 “草民拜见王爷和韩相,不知王爷和韩相前来,有失远迎!” “掌柜无需多礼,”令歌上前将掌柜搀扶起身,“我和韩相这次是微服私访,不宜声张,还请掌柜替我们保密。” 掌柜颔首,回应道:“王爷和韩相放心,今日客栈内就我和伙计们,并无其他住客。” 令楷问道:“掌柜,这段日子,客栈内可有住进一位五十多岁的男子?他的腿有伤。” 掌柜细细地回忆着,半饷,他惊呼道:“有,数日前,他在此处住过一晚,第二日就上山去了,不知去向。” 令歌微微点头,他对掌柜说道:“多谢掌柜告知,我们要一间房,准备一些简单的饭菜便好。”说罢,令歌欲往楼上走去,忽然,他又停下脚步,又对掌柜吩咐道:“再上一坛好酒。” 令楷并未多问,他跟上令歌,说道:“看来如我们的人所言,燕北现在就躲在深山里,明日一早,我们就动身上山寻他。” “不急,”令歌微笑摇头,气淡神闲一般,“明日是我的生辰,等明日之后再从长计议。今夜我们喝喝酒,好好地休息一晚,明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好。”令楷欣然应下。 翌日,青岩山深处,令歌带着令楷来到一棵银杏树之前。 只见银杏树的叶片已经渐黄,整棵树变得金黄璀璨,在蔚蓝的天空下,有风吹过,叶片随风飘向空中,犹如一幅美丽的画卷,深深地印在他们的脑海里。 “阿楷,这里便是埋葬我父母的地方。”令歌仰头凝视着银杏树,唇角含有浅浅的笑意。 令楷神色微滞,随后双手合十,朝着银杏树跪地叩首。 “阿楷,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是湫龙告诉我的,之前只有望舒师姐知道。” 令楷直起身来,侧首注视着令歌,回应道:“其实望舒师姐已经告诉我了,我知道这一切都是燕北的阴谋。” 令歌并不意外,他说道:“是啊,他谋划多年的阴谋,让所有人都陷入痛苦。”说罢,令歌跪下身来,朝着银杏树深深一拜,“爹,娘,我和阿楷来看你们了,你们在那边还好吗?” “今日是我二十七岁的生辰,你们已经走了二十七年……你们放心,这一次,我会替你们报仇雪恨,祭奠你们的在天之灵。” 说罢,令歌转头看向身边的令楷,微笑着说道:“谢谢你,阿楷,陪我这一路。” “我们彼此何须道谢?”令楷唇角轻扬,他仰头看着银杏树,说道:“临清王,白夫人,你们放心,我会保护好令歌的,你们在天之灵,也一定要保佑我们。”说罢,令楷再次深深地跪地叩首一拜,双手合十,虔诚祈祷。 令歌垂眸一笑,在秋风中,他的眼眶愈发湿润。 离开银杏树之后,令歌和令楷两人并未直接下山,而是在附近的山水间游逛,像往日一般轻松闲适地说着话,度过今日的生辰。 夜里,月明星繁,万籁俱寂。 令歌和令楷坐在房间里,灯火明亮,两人饮酒吃菜,谈笑风生,悠然自在。 两人的餐桌靠着敞开的窗户,令歌倚在窗边,饮酒赏月,倾听青岩山的寂静。 月辉轻抚在令歌的脸颊之上,更显其面容唯美,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破碎忧伤。 “每次看到这样的月光,我都会想念遇仙山,真想回去看看。”令歌叹息着,思绪渐远。 令楷亦看向月亮,他回应道:“等这次一切结束之后,我们都会回去的。” 令歌微笑,只是转言说道:“阿楷,时间可真快,从我十八岁的生辰开始,到如今,已经九年了,我至今记得那年在金城的夜晚,第一次见到人间烟火……” 令歌清晰地记得那时令楷的容颜,比漫天烟火更吸引他的目光。 “真想再看看那漫天烟火。” 令楷浅饮杯中酒,眼眸低沉唇角含笑,似是记起美好往事,说道:“还记得那年在洛阳的最后一夜,你和我说,日后我们要去金城重逢,如今还作数吗?” 令歌神色一愣,半饷,他说道:“我们如今已经重逢,此话作不作数还重要吗?” “人生无常,也许总有别离。”令楷回应道,“此事结束之后,我不得不回长安向陛下请辞,到时候也许真会与你再分开一段时日。”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令楷神色真挚地承诺道,“我会尽快处理好一切,我向你保证。” 令歌深深一笑,说道:“我自然信你。”令歌端起自己的酒杯,起身坐到令楷的身边,他的脸颊有些红润,只听他问道:“阿楷,无论我们身在何处,都会在彼此的心里,对吗?” “自然,”令楷回应道,“你永远在我的心里。” 令歌转过头,替自己和令楷倒上一杯酒,他将酒递给令楷,说道:“阿楷,我想和你再饮一次合卺酒。” “求之不得。”令楷笑着接过酒杯,与令歌手腕相绕,如当年月祭成亲一般,将杯中酒饮下,温暖心田。 暖酒温热心肠,爱意渐浓,令歌主动拥抱住令楷,说道:“阿楷,你还记得遇仙山的传说吗?只要有情人在一月崖月下共拜,就可以长长久久,白头偕老。” “自然记得,”令楷拥抱住令歌,轻抚令歌的脊背,“我相信我们就可以如此,相伴一生。” “可是怎样才算一生呢?”令歌嗓音淡然地问道,“每个人的生死都充满未知,一生总是不一样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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