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请说。” “当初朕登上皇位,与你一样身不由己,为了保护自己所爱之人,我们不得不夺取权力。” “朕原以为只要心系百姓,心系大齐江山社稷就可以做一个称职的好皇帝,可是朕的心却始终不在朝政之上,很多时候,朕真的只想做自己喜欢的事,而皇后的出现恰好成全了朕,让朕可以不理朝政,安然度日。” 皇帝自嘲一笑:“可能比起江山百姓,朕更爱自己吧……” 令歌摇头安慰道:“不,在我心中,皇兄你一直是一个好皇帝,百姓们也这么说。” 皇帝微笑着,笑意却极其苦涩,他说道:“多谢令歌你安慰朕,可是人生苦短,在无可奈何的时候,朕希望你也可以看开一些,朕比谁都希望你快乐……” 听闻此言,令歌的泪水顿时涌上眼眶,他点头道:“皇兄,我明白,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皇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凡事要看开一些。” 皇帝热泪盈眶,他侧首看向那些无边无际的房屋,又道:“此处乃丹凤门,在这里可以看见最广阔的长安城和无数的黎民百姓。” 令歌颔首,目光随着皇帝的话语而去,观赏着眼前的长安城,晴空万里之下的长安城,犹如一幅宏伟壮观的画卷,令人赞叹,骄傲能够生活在这盛世之中。 “当初,朕便是在此处宣布长庆为年号,以长庆为号,以求令月吉日,万事如意,一眨眼十九年过去了……”皇帝深深地叹息着,阳光落在他的眉宇上,却驱不散愁绪阴翳。“今日难得出宫,看到百姓们安居乐业,朕知道,朕这一生,也还有许多值得庆幸和欣慰的事。” “细想回来,人生本就是有失有得,太过缺失,太过圆满,便不是人生了。” 令歌心中酸痛,他对皇帝承诺道:“皇兄,你放心,我会替你守好大齐江山和黎民百姓,守好你深爱着的一切,我决不食言。” 皇帝微笑颔首,他伸出手拍着令歌的肩膀,嗓音已经哽咽,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令歌见状,微笑回应,与皇帝一同感受着高处的宁静。 后来的很长时间,令歌每日都会早早地起身前往宣政殿上朝,只是他不再像从前那般默然不语,如今也会提出自己的看法和见解。 “臣段文宇启禀皇后娘娘,摄政王殿下。”从前的礼部侍郎,如今的礼部尚书段文宇启奏道。 “段大人请说。”皇后应道。 只听段文宇说道:“再过一个月便是秋闱科考,各地秋闱已准备就绪,只是各地来报,因为去年的雪灾,百姓们的收成减少,不少考生的吃穿用度十分吃紧,为了赶考,考生们不得不提前去往省城住下,可是在客栈的留宿费对于他们来说确实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所以礼部打算调用一些银两,以解决考生们的住食问题,还望娘娘准奏。” 皇后点头,说道:“考生们乃大齐的栋梁之材,投入银两帮扶他们自然是应该的,此事本宫准奏,银两与户部交接便是。” “臣替考生们多谢娘娘!”段文宇拱手拜道。 “且慢,”玉迟王开口说道,“段大人的建议甚好,只是本王认为在拨款之前,应该事先查清那些考生的情况是否属实,是否符合朝廷帮扶的条件,毕竟段大人你也说了,去年因为雪灾收成减少,朝廷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每一分每一两还是得用在正确之处。” 段文宇微笑点头,道:“殿下说的极是,臣会按殿下的意思处理此事。” 朝臣们互视彼此,只觉玉迟王似乎已经变了一个人,他们悄悄地打量着丞相韩清玄,发现韩清玄神色淡然,并未多言。 下朝之后,令歌会与皇后走一路,虽然两人的话语并不多,但也不见有丝毫的不睦氛围。 令歌身穿青莲色金丝绣蟒朝服,头戴镶金发冠,发冠两边垂下细细的丝质金色冠带,衬其容颜如玉,高贵华美,不可亵渎。 皇后看在眼里,心中升起久违的欣悦,她说道:“这些日子你进步很大,愈发有了天下之主的风范,本宫真的替你感到骄傲。” 令歌淡淡地回应道:“等我登基,你再骄傲也不迟。” 皇后微微一笑,并未将令歌的冷淡放在心上,她说道:“看着你如今在朝堂上的模样,本宫总会想起皇兄,他昔日在朝堂上的一言一语,一姿一态,本宫都记得。” 令歌垂眸,他跨过脚下宫门的门槛,问道:“我登基之后,你可有什么打算?” 皇后回应道:“自然是帮你杀掉燕北,解开你的心结,之后你还想杀谁本宫都不会阻拦,哪怕是我。” “我不打算杀你。”令歌说道。 皇后看向令歌,只见令歌俊美的容颜依旧淡然,目光亦不在她的身上。 “因为皇兄他爱你,所以我想你答应我,余生好好地陪着他。” 皇后默然,脸上的笑意一时僵住,缓缓散去。 见皇后不语,令歌便看向她,问道:“陪伴他很难吗?你欠他这么多,应该偿还他。” “我和他的事你不用管。”皇后以一种漠然的口吻回应道。 与此同时,两人正好来到金銮殿之前。令歌停下脚步,不解地看了皇后一眼,随后迈出脚步往里走去,皇后流转目光,继续往前走去,并未留念。 金銮殿之中,令歌陪伴皇帝享用午膳,并聊着朝堂之上一些轻松的政事。 皇帝笑出声,说道:“确实,我们朝廷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是该用在对的地方。” 正说着,皇帝便注意到令歌眼下有藏不住的乌青,又道:“你每日都起这么早,下朝后还来看朕,朕这些日子身子好多了,你好生回去歇息吧,想来看朕晚膳时再过来也行。” 令歌点头一笑,他看向殿外,发现有秋风拂过,那棵由皇帝种下的楸树亦飘下叶片,眼前之景逐渐萧瑟。 从前令歌总觉得夏日是漫长的,若非今日段文宇说起秋闱,他都没有意识到夏日已经悄然逝去,不知不觉,小师姐快离世一年了。 离开金銮殿后,令歌本欲转身往令月坞的方向走去,却听见宫道上传来孩子的嬉笑声。 他回首一看,顿时愣在原地,只见在不远处,意明正抱着忆霞,忆霞伸出小手捏着意明的鼻翼,两人相处甚欢,丝毫没有注意到令歌,只是朝着令歌的方向缓缓走来。 当意明注意到令歌的时候,他们已经只有几步之遥。意明敛去笑意,停下步伐,忆霞也转过头看向令歌,猜想着眼前这位身穿青莲色衣裳的男子是何人。 “臣见过摄政王殿下。”意明颔首开口说道,“今日臣带忆霞进宫来给皇后请安,若殿下无事,我们便先告辞了。”说罢,意明便抱着忆霞往前走去。 “意明,我……”令歌开口唤道,“我可以抱一抱忆霞吗?就一下。” 令歌甚是忐忑不安,他明知意明记恨自己,定然开口拒绝,可是见到忆霞的那一刻,他还是卸下所有的心防。 如今的忆霞快有一岁,今日穿着粉色的小衣裳,肌肤雪白稚嫩,清秀的眉眼更是像极了甯霞,这让令歌触动不已,只想将其抱住,给予彼此温暖。 意明凝视令歌片刻,之后他才对忆霞说道:“忆霞,让摄政王抱一抱。”说罢,他便将忆霞抱给令歌,令歌当即接过忆霞,将其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只是他心中紧张不已,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抱好怀中的小婴儿。 “你的手要这样放,不然她不舒服。”意明教着令歌如何抱好忆霞。 “抱歉……”令歌歉然地说道,对意明也是对忆霞。 抱好怀中忆霞的那一刻,令歌只觉自己从未抱过如此沉重之物,明明忆霞那么小那么轻。 忆霞在令歌的怀里不哭不闹,只是静静地看着令歌,与令歌四目相对。 在看着忆霞双眼的那一刻,令歌便沉沦在那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里,他伸出手轻抚着忆霞雪白的脸蛋,感受着怀中这最纯洁的美好。 “舅舅。”忆霞开口唤了一声,只是婴儿总有些口齿不清,令歌差些以为是自己听错的缘故。 “舅舅,”忆霞继续说道,“你是舅舅。” 令歌欣然微笑,他温柔地回应道:“对,我是舅舅,你是怎么知道的?” 忆霞扬起笑容,伸出两只小手捧起令歌的脸颊,道:“舅舅衣服好看!” 令歌忍俊不禁,只是笑着笑着他便湿红眼眶,他闭上眼睛,低头轻轻地抵着忆霞的额头,不让忆霞和意明看见自己含泪的双眼。 师姐,这是你唯一的骨肉,是你留给这世间最后的礼物,我一定会保护好她的,让她一生快乐平安,让你的血脉传承下去…… 此时,忆霞伸出手擦拭着令歌眼角溢出的泪水,安慰道:“舅舅,不哭。” “舅舅没哭,”令歌侧首极力地掩饰着,“只是眼睛进沙了。”说着,他便将忆霞重新抱给意明,“找你爹爹去吧。” 意明抱过忆霞,颔首垂眸,漠然说道:“臣告退。” 意明带着忆霞走后,令歌擦拭一下残余的泪水,随后抬眸看了看天空,迈出脚步离开原地。 回到令月坞后,小涵像往日一般侍奉着令歌,令歌坐在铜镜之前,由小涵帮助取下发冠,梳理着发丝。 “今日忆霞说我的这身衣服好看,”令歌微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只是笑容中的苦涩已经难以掩藏,“如今仔细看看,的确如她所言,可惜如今的我也只不过是套在这华美衣裳里的一颗棋子罢了,纵然光鲜亮丽,却半点不由己……” 令歌抬眸看着铜镜,发现镜中的小涵不似从前,面对自己的话语也只是垂眸不语,若有心事。 “小涵,最近怎么见你总是心不在焉的?”令歌开口问道。 小涵回过神,手中的梳子不慎落地,她当即下跪道:“是奴婢失职,还望殿下恕罪。” “你是怎么了?怎么一点小事就跪下了?”令歌心生惆怅,他看着自己身上的青莲色朝服,也许这就是原因所在。 “罢了,你起来,当我没问吧。” 小涵闻言这才缓缓起身,只是她依旧颔首垂眸,不与令歌言语。 “小涵,”令歌唤道,“你看着我,我有话对你说。” 小涵缓缓地抬头,与令歌四目相对,小涵心生凄凉,只因眼前的那双眼睛已不似从前那般清澈无忧,如今蒙上一层阴云,难以驱散。 只听令歌对小涵真挚地说道:“小涵,我希望至少只有我们相处的时候,你还和从前一样,那样开朗爱笑,不要因为我的身份而改变自己,如果你愿意和从前一样,我会很感谢你,毕竟这是我为数不多能守住的事物了……你就当帮我,让我好受些,好吗?” 小涵愣在原地,一时间湿红眼眶,她垂头道歉道:“殿下,抱歉,我不知道我这样会伤了你的心……”
365 首页 上一页 312 313 314 315 316 317 下一页 尾页
|